一、初入尘寰我叫林微,微光的薇。二十三岁,刚刚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广告公司站稳脚跟,
像一粒被风吹进城市缝隙的尘埃,带着点战战兢兢的新鲜与惶恐。我的世界不大,
租住的小屋、办公室的格子间,还有心里那个对爱情和未来描摹得过分美好的角落。
张宇就是在那时出现的。他像一道恰到好处的阳光,不灼人,只温暖。
公司楼下那家我常去的咖啡馆,他端着两杯拿铁,在我对面坐下,
笑容清爽:“看你总是一个人,不介意拼个桌吧?”他记得我随口提过的喜欢的乐队,
会在我加班疲惫的深夜发来一个安慰的表情包,还会在周末的早晨,
提着我最爱的生煎包出现在楼下。他一句“你穿那条白裙子真好看”,
就足以让我把衣柜里其他颜色都暂时打入冷宫。我的快乐开始像风筝线一样,
系在了他的笑容和言语上,轻易被牵动。 “微微,这个周末去我家吃饭吧?
”张宇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暖意,“我妈一直念叨着想见见你。” 我握着手机,
心怦怦跳,脸颊发烫,仿佛即将迈入一个神圣的殿堂。镜子里,
我反复整理着特意新买的淡粉色连衣裙裙摆,试图把每一丝褶皱都抚平。
妈妈的声音却在这时不合时宜地钻进耳朵,那是几天前视频通话时她反复的叮嘱:“囡囡啊,
去人家家里吃饭,眼睛要活络点,看看他父母怎么相处,家里干不干净,
气氛好不好……过日子,根子很重要。” 彼时我只觉得她老派又啰嗦,
满心都是即将见到他父母的甜蜜紧张。张宇家在一个有些年头的家属院里。开门的是他妈妈,
一个眉眼间带着些微疲惫的中年女人,笑容有些勉强,客气地让我进门。客厅里光线有些暗,
沙发套洗得发白却仍看得出陈旧。他父亲坐在一张藤椅上,只是抬了抬眼皮,
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便继续盯着电视屏幕,
手里夹着的烟灰簌簌落在脚边的旧报纸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
饭菜的香味也冲不散那股沉沉的、让人胸口发闷的气息。张宇似乎也沉默了许多,
只在我和他母亲偶尔搭话时,才会插上两句无关痛痒的话。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张宇妈妈的手艺其实不错,红烧排骨很入味,可那沉滞的家庭氛围却像一层厚厚的油膜,
蒙在感官上。他父亲席间问起我的工作,语气带着审视:“广告?那能挣几个钱?
现在年轻人不都考公考编才稳定吗?”张宇只是低头扒饭,并未替我解围。饭后,
他母亲在厨房水槽边洗碗,哗哗的水声持续了很久。我站在厨房门口,想帮忙又有些局促,
无意中瞥见张宇的父亲趿拉着拖鞋走进厨房,声音不高却带着不耐:“洗个碗磨磨蹭蹭,
水费不要钱啊?”张宇母亲肩膀微微一缩,没有回头,只是洗漱的动作更快了些。那一刻,
一股寒意莫名地从我脚底升起。 回家的地铁上,城市夜晚的流光溢彩在窗外飞速倒退,
车厢里人不多,空调开得很足,我却觉得比在张宇家更冷。妈妈的话,
那些被我当成唠叨的言语,
此刻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家庭氛围就是一个模子……” 我掏出手机,指尖冰凉,
在搜索框里犹豫了很久,终于敲下:“原生家庭对一个人性格的影响”。
二、倾覆之夏季节流转到盛夏,阳光炽烈得有些霸道。我的世界却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巨石,
瞬间天翻地覆。公司毫无预兆地宣布了一轮大规模裁员,我的名字赫然在列。
主管例行公事般冰冷的通知还在耳边嗡嗡作响,人事递过来的那份离职协议,白纸黑字,
像冰冷的判决书。走出那栋熟悉的写字楼,手里抱着一个装着私人物品的纸箱,
正午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种被世界抛弃的茫然无措。
银行卡里那点可怜的余额,像被戳破的肥皂泡,
清晰地提醒着我现实的窘迫——除去下个月的房租,所剩无几。
那些曾经被张宇一句“我养你啊”轻易带过的担忧,此刻沉重得如同压在胸口的巨石。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租住的小屋,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推开门,
看到张宇正躺在我的沙发上打游戏,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
嘴里不时爆出几句粗口。茶几上堆着他昨晚留下的零食袋和喝空的啤酒罐,一片狼藉。
我失业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在他专注的游戏世界里甚至没有激起一丝涟漪。“张宇,
”我声音干涩,试图唤回他的注意力,“我被裁了。” “嗯?”他头也没抬,
眼睛依旧黏在屏幕上,“知道了,晚上吃什么?”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我。
这就是那个说要为我遮风挡雨的人?我失业的巨大恐慌和此刻被他漠视的委屈交织在一起,
喉咙堵得发痛。我默默放下纸箱,走进狭小的卫生间,拧开水龙头,
用哗哗的水声掩盖住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哽咽。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睛发红、失魂落魄的自己,
心头第一次无比清晰地闪过王琨老师那条忠告:“一定要存钱,经济独立是女性最大的底气。
关键时刻,存款就是那根救命稻草。” 我何曾有过“底气”?我的稻草,又在哪?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上了发条一般疯狂投递简历,手机里装满了各种求职APP,
邮箱塞满了求职信,回复却寥寥无几。焦虑像藤蔓,日夜缠绕着我。
生活的重压开始显山露水。房东催缴房租的短信准时得像闹钟,
水电费的单子也悄然贴在门口。囊中羞涩的窘迫,
让我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滋味。 那天晚上,
我对着手机计算器上反复核对后依然刺眼的负数余额发呆,终于鼓起勇气,
带着一丝卑微的期待,转向一旁正在刷短视频的张宇:“张宇,那个……房东催房租了,
我……我手上的钱不太够,你能不能……” 他划动屏幕的手指顿住了,
眉头不耐烦地皱起,像拧紧的绳结:“又催?你怎么回事?工资呢?”他放下手机,
语气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疏离,“我不是刚给你买了那支口红吗?钱要省着点花啊微薇。
我最近手头也紧,哥们儿那边周转不开,我还得支援点呢。” 他轻飘飘的话语,
像冰冷的针,精准地扎在我早已紧绷的神经上。“口红?”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混合着彻骨的悲凉冲上头顶,“那支口红两百块!房租要两千五!
我失业了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在投简历,每天都在面试!可你除了抱怨我花钱,除了打游戏,
你为我们的‘以后’想过一分一毫吗?” 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和失望,终于决堤般汹涌而出。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张宇似乎被我的爆发惊了一下,但随即,
一种更让我心寒的冷漠浮现在他脸上。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眼神里没有一丝愧疚或担忧,只有被打扰的不耐烦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林微,
你冷静点。现实点好吗?你现在没工作,情绪还这么不稳定,谈什么以后?别无理取闹了。
” 说完,他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径直摔门而去。“砰”的一声巨响,
震得整个房间都在嗡嗡作响,也彻底震碎了我心中最后一点关于爱情和依靠的幻想。
冰冷的现实像潮水般涌来,将我淹没。原来“落难的时候没有人来拯救你”,是这个滋味。
王琨老师的话,像冰冷的语言,一字一句砸在心上。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眼泪终于汹涌而出,不是为了失去的爱情,
而是为了那个在依赖和幻想中迷失了太久的、软弱的自己。
三、暗夜微光张宇摔门而去后的几天,世界像被抽走了声音和色彩,
只剩下无边的灰暗和令人窒息的寂静。我蜷缩在出租屋的角落,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失业的恐慌、失恋的钝痛、以及对未来的巨大茫然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牢牢困住。
手机屏幕偶尔亮起,是张宇发来的几条信息,语气从最初的不耐烦质问“闹够了没有”,
到后来带着施舍意味的“冷静好了就回来,别耍小性子”。每一条信息都像冰冷的针,
刺穿着我残存的尊严,也让我更清晰地看清了这段关系的本质——他需要的,
从来不是一个需要共同面对风雨的伴侣,
而是一个听话、温顺、永远明媚地衬托着他的附属品。 我把他的联系方式拉进了黑名单,
那个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自残的决绝,也带着一丝微弱的新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王琨老师的话再次浮现在脑海:“这个世界没有雪中送炭,只有锦上添花。” 我落难了,
我的“锦”在哪里?只能靠自己把它织出来。 求职网站被我翻了一遍又一遍,
发送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焦虑啃噬着每一根神经。就在这时,
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打了进来。我几乎是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 “请问是林微小姐吗?
我这里是‘启明创策’,看到你的简历了,方便明天下午来聊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