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从我身上下来吧。我自己来。”
稚嫩却带着点小大人口吻的声音,在死寂的地铁站通道里显得格外突兀。林溪正死死地压在一个瘦骨嶙峋的小男孩身上,用自己的身体当盾牌,隔绝着通道深处那片令人窒息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她身上沾满了不知名的污垢和干涸的血迹,汗水混着灰尘糊了她一脸,狼狈得如同刚从地狱爬回来。
“小豆,别动!那东西会吃了你的影子!”林溪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颤抖。她脖子上的日光灯项链是这片绝望之地唯一的光源,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身周不足一米的范围,光圈之外,是浓稠如墨、翻涌蠕动的黑暗——那是“虚空噬影”的领域。任何生物,只要被自己的影子触碰到,就会被瞬间吞噬、同化,成为黑暗的一部分。
小豆,那个只有七八岁、在孤儿院废墟里被她救下的孤儿,此刻却倔强地扭动着身体,试图推开林溪:“阿姨你太重了!你看,我的影子好好的,没动!”他指着脚下那片被微弱光芒拉长的、小小的影子。
林溪的心猛地一沉。她顺着小豆的手指看去,心脏瞬间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紧!
小豆的影子……它在动!
就在那微弱光晕的边缘,小豆那小小的、本该静止的影子,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边缘开始诡异地扭曲、拉伸,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正悄无声息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攀爬!它试图脱离小豆的脚底,如同活物般想要缠绕上他的脚踝!
“啊——!”林溪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几乎是本能地,她猛地将小豆往自己怀里又拽紧了几分,同时将脖子上的日光灯项链按得死死的,试图让光芒更亮一些。然而,那微弱的光芒在浓稠的黑暗面前,显得如此无力。小豆的影子还在蠕动,那黑暗的侵蚀似乎在加速!
“不!不要!阿姨救我!”小豆终于感觉到了那来自自身影子的致命冰冷和粘腻,巨大的恐惧瞬间击垮了他的倔强,他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死死抱住林溪的脖子。
冰冷的铁锈味混杂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像一张巨大的、湿漉漉的网,死死罩住了这座废弃的地铁站。唯一的光源,是几盏苟延残喘的应急灯,在厚重的黑暗中投下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被掐灭的光晕。光晕之外,是吞噬一切的、令人窒息的黑暗——那是“虚空噬影”的领地。林溪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身后的嘶吼声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那是被噬影同化后,曾经的“人”发出的、非人的咆哮。
脚下一滑,林溪重重摔倒在冰冷黏腻的地面上,碎石和不明硬物硌得她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膝盖处传来的温热和粘腻——是血。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更让她肝胆俱裂的是,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就在她摔倒的瞬间,她自己的影子,在昏暗的光线下,竟然诡异地蠕动了一下!紧接着,那片黑暗如同活物般,开始疯狂地向上攀爬,试图吞噬她的身体!
“不!不要!”林溪发出凄厉的尖叫,拼命向后蜷缩,徒劳地想要摆脱那片来自自身的、致命的阴影。冰冷的触感已经爬上了她的脚踝,带来一种灵魂被冻结的恐惧。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被彻底吞噬、同化的痛苦降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攫住了她的手臂,将她从那片蠕动的黑暗中硬生生拽了出来!林溪被拽得一个踉跄,撞进一个冰冷坚硬的胸膛。她惊恐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顾承泽那张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冷峻、甚至有些非人般的脸。他穿着一身沾满污渍和暗红血迹的昂贵西装,此刻却像一尊从地狱归来的修罗,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她身后那片疯狂扭动的噬影。
“别动。”顾承泽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却奇异地让林溪狂跳的心稍稍安定了一瞬。他没有看林溪,而是死死盯着那片噬影。下一秒,他做出了让林溪完全无法理解的动作——他竟然主动伸出手,直接探入了那片蠕动的黑暗之中!
“顾总!不要!”林溪失声尖叫,以为他疯了。
然而,预想中顾承泽被吞噬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只见他探入黑暗的手臂周围,那片疯狂扭动的噬影像是遇到了天敌,瞬间发出刺耳的、如同指甲刮过黑板的尖啸,然后如同受惊的毒蛇般猛地退缩!更诡异的是,顾承泽的手臂在接触到噬影的瞬间,皮肤下竟隐隐透出一种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幽蓝色光芒!那光芒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非人的力量感,仿佛能驱散这末世最深的黑暗。
噬影退缩了,如同潮水般退回到地铁站更深的阴影里,只留下空气中弥漫的、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林溪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她劫后余生地看向顾承泽,想要道谢,却在接触到他眼神的瞬间,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
顾承泽正低头看着她。他的眼神依旧冰冷,但那冰冷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在燃烧。最让林溪感到恐惧的是,在昏暗应急灯的映照下,顾承泽的瞳孔深处,竟然清晰地闪烁着一抹幽蓝色的、非人的光芒!那光芒如同深海中的鬼火,冰冷、神秘,带着一种完全不属于人类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那光芒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快得让林溪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那深入骨髓的恐惧感却无比真实。
顾承泽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惊恐。他松开攥着她手臂的手,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条样式古朴、链身细长的项链。项链的吊坠是一个小小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球体,如同微缩的太阳。他不由分说地将这条项链塞进林溪冰冷颤抖的手里。
“戴上它。”他的命令依旧不容置疑,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别信任何人,包括我。”
林溪的手指冰凉,几乎握不住那条项链。她看着顾承泽那双深不见底、刚刚还闪烁着诡异蓝光的眼睛,再看看手中这条散发着唯一暖意的“日光灯”项链,巨大的恐惧和困惑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救她的是他,警告她的也是他。他到底是什么?是救世主,还是比噬影更可怕的怪物?那句“别信任何人,包括我”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她的心脏,让她在末世的绝望之外,又笼罩上了一层更深、更黑暗的迷雾。她下意识地握紧了项链,那微弱的光芒,此刻却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带着未知危险的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