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的天窗漏下一缕金辉,刚好落在苏清鸢的画纸上。她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
笔尖的鹅黄颜料在画布晕开一小团,像极了林晚星发尾沾着的阳光。身后传来轻浅的脚步声,
带着桂花味的风卷进来,苏清鸢没回头,
却听见自己心跳撞碎在画架上的声响——比炭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要密得多。“在画什么?
”林晚星的气息拂过颈侧,她看见对方的手伸过来,指尖快要碰到那抹鹅黄时,
又轻轻收了回去,只留下一点温热的风。苏清鸢垂下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
画布上的向日葵正朝着光源舒展,而她没告诉林晚星,最亮的那朵花瓣上,
藏着个小小的星子印记。林晚星第一次见到苏清鸢,是在高二开学那天的医务室。
九月的阳光把走廊烤得发烫,她抱着一摞作业本经过,听见里面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紧接着是校医阿姨带着怯意的劝说:“苏同学,别这样……扎到手了。”她推开门时,
正看见那个穿着定制校服的女生背对着门,指尖捏着半块碎镜片,
指腹被划开的口子正渗着血。女生转过头来,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唯独那双眼睛黑得像深潭,映着窗外的光,却半点温度也没有。“出去。
”苏清鸢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林晚星没动,反而把作业本往桌上一放,
从医药箱里翻出碘伏和创可贴:“阿姨说你晕血,碎玻璃可解决不了问题。
”她蹲下来捡玻璃碎片的样子很自然,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发尾还沾着点操场的草屑。
苏清鸢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很久,直到对方举着沾了碘伏的棉签递过来,才缓缓伸出手。
指腹相触的瞬间,林晚星感觉到那只手在微微发颤,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镇定。
“我叫林晚星,星星的星。”她一边给人贴创可贴,一边笑嘻嘻地晃了晃自己的名字牌,
“以后就是同班同学啦,苏大小姐。”苏清鸢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个称呼她听了十几年,从佣人到老师,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可从林晚星嘴里说出来,
却像在喊隔壁班那个总爱睡懒觉的男生。那天下午,林晚星发现苏清鸢的课桌永远靠着墙,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她像一株见不得光的植物,安静地蜷缩在自己的阴影里。
课代表收作业时没人敢敲她的桌子,老师点到她的名字,她也只是从臂弯里抬起头,
眼神空茫地望过来,像只受惊的幼兽。放学时林晚星故意磨蹭到最后,
看见苏清鸢的司机在校门口等着,黑色的宾利像头沉默的巨兽。
她突然抓起对方的书包往背上一甩,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苏清鸢被她拽着穿过三条街,停在一家摆满向日葵的花店前。傍晚的阳光斜斜地打过来,
把林晚星的轮廓镀上金边,她指着最大的那束花说:“你看,它们永远朝着太阳,多好。
”苏清鸢的目光落在她被汗浸湿的后颈,那里有颗小小的痣,像不小心沾上去的墨点。
她忽然开口:“我对花粉过敏。”林晚星的手顿在半空中,
随即挠了挠头笑:“那我们就看看,不买。”从那天起,
林晚星成了苏清鸢身边唯一的“闯入者”。她会把窗帘拉开一条缝,
让阳光刚好落在苏清鸢的练习册上;会在对方走神时,
悄悄把记好的笔记塞过去;会在食堂里,把苏清鸢不碰的青菜夹到自己碗里,
说“浪费粮食会被星星骂的”。苏清鸢的反应总是淡淡的,可林晚星发现,
她开始在自己拉开窗帘时,不再立刻拉回去;开始在收到笔记时,
指尖会轻轻摩挲纸页的边缘;甚至有一次,在林晚星被篮球砸到时,她伸手扶了她一把,
虽然很快就缩了回去,指尖却带着滚烫的温度。变故发生在期中考试后。
苏清鸢的母亲来学校,穿着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
却用冰冷的语气对班主任说:“把林晚星调到别的班去,她影响清鸢学习。”那天放学,
苏清鸢把自己锁在天台。林晚星找到她时,正看见她拿着美工刀在手腕上比划,
校服袖子卷起来,露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你疯了!”林晚星冲过去打掉刀,
声音都在发颤,“就因为这点事?”苏清鸢抬起头,
眼睛红得吓人:“她们总要把我身边的人都赶走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像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以前家里的佣人,小学的同桌,都是这样。”林晚星突然抱住她,
下巴抵在她发顶:“我不走。”她的怀抱很暖,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我不是她们,
我是林晚星啊。”那天的晚霞红得像火烧云,苏清鸢在她怀里哭了很久,
像要把十几年的委屈都哭出来。林晚星就那么抱着她,直到星星爬上天空,
才听见怀里的人闷闷地说:“你的校服,被我哭脏了。”“没事,
”林晚星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明天我换件新的。”后来苏清鸢的母亲没再提调班的事。
林晚星发现,苏清鸢的书包里开始出现向日葵图案的笔袋,课桌角摆着她画的简笔画,
画里两个小人手拉手,一个在阳光下笑,一个站在阴影里,却悄悄朝着光的方向。
有天晚自习,苏清鸢突然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是她清秀的字迹:“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林晚星在下面画了个大大的太阳,旁边写着:“因为你值得被好好对待啊。
”苏清鸢看着那张纸条,指尖反复划过“值得”两个字,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冰封的角落,
开始有嫩芽破土而出。她偷偷抬眼,看见林晚星正对着一道数学题皱眉头,鼻尖沾着点墨水,
像只笨拙的小猫。窗外的月光淌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练习册上。苏清鸢慢慢伸出手,
轻轻碰了碰林晚星的指尖。对方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看她,眼睛亮晶晶的。“没什么,
”苏清鸢低下头,耳尖却悄悄红了,“这道题,我教你。”那天晚上,
苏清鸢在日记本上写下:原来阳光不是灼人的,它可以是暖的,像林晚星的笑容,
像她掌心的温度,像窗台那束永远朝着光的向日葵。而林晚星不知道的是,
从她第一次闯进医务室开始,就成了苏清鸢晦暗世界里唯一的光源。那些小心翼翼的靠近,
那些笨拙的守护,终究让这株蜷缩在阴影里的植物,学会了朝着光的方向,慢慢舒展枝叶。
她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冬天第一场雪落下时,林晚星在书包里揣了两个暖手宝,
上课时偷偷塞给苏清鸢一个。隔着厚厚的校服,
她能感觉到对方指尖的微凉——苏清鸢总是这样,再冷的天也只穿一件单薄的羊绒衫,
像是不懂得如何照顾自己。“你的手怎么总跟冰似的?”林晚星压低声音,
睫毛上还沾着从外面带进来的雪粒,“快捂热了,不然写作业都冻手。”苏清鸢没说话,
只是把暖手宝往两人中间挪了挪,让边缘刚好蹭到林晚星的手背。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教室后排传来窃窃私语,有人在说“看苏清鸢又跟林晚星黏在一起了”,
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林晚星假装没听见,翻开数学练习册:“这道题我还是没弄懂,
你再讲一遍?”苏清鸢的笔尖顿了顿,忽然转头看她。雪花落在窗玻璃上,
晕开一片模糊的白,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他们说的话,你不在乎吗?
”“在乎什么?”林晚星咬着笔杆笑,“在乎他们没见过有人互相取暖?
还是在乎他们不知道,苏清鸢讲题比老师还清楚?”苏清鸢的耳尖又红了,低下头开始演算,
声音却比平时软了些:“这里,辅助线要这样画……”放学时,
苏清鸢的司机早已在雪中候着。林晚星看着那辆黑色宾利,
突然想起上次苏母来学校时的眼神,像在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把自己织了一半的围巾往苏清鸢手里一塞:“我妈教我的花样,有点丑,你凑合戴。
”围巾是明黄色的,毛线在指尖硌出浅浅的印子。苏清鸢捏着那团温热的线,
突然说:“上车,我送你。”林晚星愣了愣:“不用啦,我家就在前面那条街……”“上车。
”苏清鸢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她拉开车门时,
林晚星看见后座放着个水晶花瓶,里面插着几支绢布做的向日葵,花瓣上还沾着人造的露珠。
车里暖气很足,苏清鸢突然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推到林晚星面前。打开一看,
是条细细的银项链,吊坠是颗小小的星星,在光线下闪着柔和的光。“上次你说喜欢星星。
”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不是廉价货,不会过敏。
”林晚星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知道这条项链的牌子,
橱窗里的价格能抵她三个月的生活费。她刚想推回去,就听见苏清鸢低声说:“我没有朋友,
不知道该送什么。”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扎在林晚星心上。她想起苏清鸢空荡荡的朋友圈,
想起她总在周末独自待在画室,想起她手腕上那些若隐若现的旧伤痕。“我很喜欢。
”林晚星把项链戴在脖子上,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却烫得她心口发颤,“等我织完围巾,
就给你当回礼。”苏清鸢看着她颈间的星星,嘴角似乎微微扬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车窗外的雪还在下,林晚星数着路边的路灯,
突然听见苏清鸢说:“我妈要带我去国外读高中。”林晚星捏着围巾的手猛地收紧,
毛线在掌心缠成一团:“什么时候?”“下学期。”苏清鸢的声音很平,
“她说这里的环境不适合我。”车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暖气出风口的呼呼声。
林晚星看着窗外飞逝的雪景,眼眶慢慢热了。她一直知道她们之间隔着鸿沟,
却没想过这一天来得这么快。“那……”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那边的冬天也会下雪吗?”苏清鸢转过头,目光落在她发红的眼角,突然伸手,
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睫毛。那触感很轻,像羽毛拂过,却让林晚星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我不想去。”苏清鸢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想和你一起参加高考,
想……看你把围巾织完。”林晚星突然抱住她,把脸埋在她颈窝:“那你别去好不好?
”苏清鸢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慢慢放松,抬手回抱住她。她的怀抱很轻,
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林晚星能感觉到她在发抖,像寒风里的幼鸟。“我试试。
”苏清鸢在她耳边说,“我跟他们闹。”那天之后,苏清鸢真的开始“闹”。
她故意在课堂上睡觉,把苏母请来的家教赶出门,甚至在饭桌上把汤泼到昂贵的桌布上。
林晚星看着她手腕上重新出现的红痕,心里又疼又急,却只能每天给她带热牛奶,
在她被老师批评时悄悄递纸条。期末考试前,苏清鸢把一个厚厚的本子交给林晚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