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铮是省三甲医院的胸外一把刀,穿越却成了太医院杂役。本想靠技术安身立命,
却目睹太监被活剥皮人彘求生无门。直到大理寺卿把刀架他脖子上:“治好小皇子,
否则满门抄斩。”他拼死用简陋工具完成开腹手术,却被迫卷入宫廷阴谋。
当“割喉圣手”成为他唯一活路时,李铮颤抖着手拿起最熟悉的柳叶刀。烛火跳耀下,
他对准囚犯的喉咙轻声说:“医能救人,也能杀人。”______医院的消毒水气味,
那股混合着酒精、衰败与绝望的独特气息,浸透了李铮的每一次呼吸,深深勒入了骨髓。
连续三天三夜在急诊、手术室和ICU之间连轴转,身体早已超负荷运转,
只剩下一种冰冷机械般的麻木支撑着。视野边缘偶尔会短暂地陷入黑暗,像接触不良的灯管。
刚在更衣室倒下,连白大褂都来不及脱,意识便沉入浓稠的黑暗。再睁眼,光线昏沉摇曳,
空气浑浊滞涩,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草、灰尘和陈腐木料混杂的怪味。喉咙干的像砂纸摩擦。
他吃力地转动僵硬的脖颈,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冰冷坚硬的土炕上,身下垫着粗糙的草席。
破败的土墙斑驳陆离,屋顶的椽子布满蛛网。窗棂是歪斜的木条,糊着半透明的薄纸,
微弱的光线艰难地透进来。这是哪里?意识回笼的同时,
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凶猛地涌入脑海:寒窗苦读,背着药箱跟师傅走村串户,
被官府征召,在太医院门口耗尽家中所有钱财只为换得一个最低等的见习杂役名份……卑微,
低贱,谨小慎微,名为医者学徒,实与仆役无异。这是另一个“李铮”的一生,
一个活在所谓太平盛世边缘、命如蝼蚁的小人物的一生。而他,
一个曾用柳叶刀在精密解剖间隙游刃有余的医生,
灵魂却被强行塞进了这具疲惫、惊恐、毫无反抗之力的躯壳里。门吱呀一声被粗暴推开。
“睡挺死?跟块木头桩子似的。”一个穿着沾满不知名污渍的青布短袄的老杂役站在门口,
声音嘶哑得像破锣,眼神浑浊带着麻木的凶狠,“赶紧滚起来!
把库房今天该磨的药都给磨了!昨个儿磨的不够细,管事的刘太监发话了,
今天再敢偷懒耍滑,”他嘿嘿冷笑两声,牙齿焦黄残缺,“仔细你的皮!
”威胁像一盆冰水浇在头上。李铮猛地坐起,心脏狂跳,一阵强烈的眩晕几乎让他栽倒。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不再是他熟悉的、尽管疲惫却依然灵活稳定的外科医生的手。
这是一双粗糙、布满陈年冻疮和细小疤痕的手,指尖还残留着洗刷不掉的草药汁液痕迹,
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屈辱感如针扎般尖锐。但他死死咬住牙关,低低应了一声:“晓得了。
”磨药的石臼冰冷沉重,旁边堆着小山般的生药根茎,散发着苦涩的原始药香。
他动作生疏僵硬地握起一根粗硬的黄精,投入臼窝,费力地用沉重的石杵一下下舂捣。
汗水很快顺着额角滴落,手臂酸胀不堪。这不是体力活,是无声的消磨与驯化。“快点!
没吃饭还是咋地?”老杂役在角落里吆喝。李铮没有吭声,只是将石臼里的半成品倒了又倒,
再次捶打,直到那些草根一点点化为粉末。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隐隐作痛。
这双手,本该握着手术刀……一阵剧烈的反胃冲上来,他强行压下。
日子就这样在高墙内弥漫着药材气味、刻板规矩与无尽劳役中挣扎前行。
太医院局促的前后几进院落,对他来说依旧庞大而冰冷。
那些穿着整齐官服、挺着官肚的御医,
目光轻易地就掠过了像他这样身着灰褐短袄杂役们的头顶。
李铮沉默地挑水、劈柴、搬运沉重的药柜、清洁药碾药钵。偶尔接触到医书或药案,
也是些他根本看不上的粗浅经验论和模糊不清的描述,
与他脑中被精密手术图谱和清晰解剖结构图占据的知识格格不入。
他渐渐熟悉了这个时空:一个名为“大邺”的王朝,国号开元。京城依旧叫长安,宫城森严,
等级分明。而他所依附的太医院,不过是庞大官僚体系角落里一个按部就班运转的部件,
等级严苛得犹如铁板。他这个最低等的杂役,就是被踩在最底下的泥土。
最初的震惊与恐慌过后,深植骨髓的医生本能顽强抬头。他不能这样烂下去,
必须抓住任何可能翻身的机会。每天只有值夜打扫库房时是最自在的。
巨大的药柜散发出层层叠叠的陈药气味,李铮借着廊下灯笼投进窗户的微光,
偷偷翻看那些堆积在角落蒙尘的、无人问津的民间方书或古老医卷。文字晦涩,
偶尔的图画也模糊不清。
他一边用树枝在地上反复勾画着清晰的解剖图幸好这些知识如同呼吸般深刻,
一边在脑中模拟着以最原始的工具,
如何切开、分离、止血、缝合……现实如同一张冰冷的网,
但知识的微光在黑暗中固执地闪烁,成了支撑他不彻底坠入绝望深渊的唯一绳索。
时间在枯燥重复的劳动中磨过。这晚轮到他守夜。太医院的灯火早已熄灭,
只有廊下挂着的几盏防风纱灯在夜风中摇摆不定,将枯树的影子扯得扭曲变形,
如同鬼魅起舞。
前院的平静忽然被急促杂沓的脚步声、低沉的喝斥和一种竭力压抑却无法自制的呜咽声撕裂。
那呜咽如同破碎的风箱,嘶哑得不成人声,
其中包裹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深入骨髓的纯粹痛苦。李铮的心猛地一沉,
医生本能瞬间压倒了警惕。他悄无声息地隐入药库阴影最深处,
透过窗棂上一小块脱落的窗纸洞向外窥视。几个彪悍禁军打扮的男人架着两个东西——不,
是一个人——更像是一种勉强还维持着人形的“物件”,脚步沉重地穿过中庭,
径直往后院刑房方向拖去。惨白的灯笼光斑正好扫过。李铮的胃袋骤然痉挛,
冰冷的恐惧猛地攥紧心脏。那的确是两个人!但其中一人双臂已被齐肩砍断,
断口处血肉模糊,被一张似乎是临时撕下的带血麻布粗糙地裹着,
暗红色的污迹正从布料下迅速洇开。他的嘴被勒着布条,
那双因剧痛和惊恐而睁大到极限的眼珠几乎要凸出眼眶,
喉咙深处发出绝望的、不成调的“嗬嗬”声,像破漏的皮囊。
而他旁边那个……李铮的呼吸彻底停滞。没有四肢,没有躯干该有的形状,
被胡乱塞在一个不知装了什么东西的圆形大瓮里,只有一个光秃秃、血淋淋的头颅露在外面。
头颅上的眼睛像两个空洞的黑窟窿——眼球已经被剜去!
残存皮肤下的肌肉因痛苦而不受控地剧烈抽搐扭曲。他的嘴唇被粗糙的针线粗劣地缝在一起,
形成一个狰狞怪异的、微微蠕动的“线团”。但那“线团”却在剧烈震颤,
发出一种低沉、持续、无法穿透线团阻挡而变得闷哑至极的嘶鸣。那声音,
不属于人间任何活物,更像是地狱最深处的风刮过荒骨堆发出的摩擦。
刺鼻的血腥气和一种内脏受创后特有的甜腻腥气混杂着泥土与汗水的馊味,扑面而来。
李铮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开,
才压制住那股汹涌欲呕的冲动和双腿的虚软。
他的视线却如同被钉死在那瓮中人扭曲蠕动的脸上。那双只剩下两个血洞的眼窝,
似乎正无声地穿透纸窗的空隙,死死地、绝望地缠住了他,
无言的呐喊在寂夜里尖啸——救我!救我?李铮的身体在阴影中难以自抑地颤抖。
这念头荒谬得如同一把钝刀在心头反复搅动。柳叶刀再精妙,能缝合断裂的血管神经,
能切除病变的器官,
至能移植一颗跳动的心脏……但对上被活生生剥掉皮、削去四肢剜掉眼、塞在瓦瓮里的人彘?
他拿什么救?!现代最顶级的ICU也无法逆转这种彻底的非人化摧毁!这不是伤,是毁灭!
是连“病人”资格都被剥夺的惨烈处刑!手指深陷进冰冷的墙壁缝隙,粗粝的土渣刺痛掌心,
他却浑然不觉。医者之心在滔天的非人暴虐前被践踏得粉碎,留下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洞冰冷。
穿越带来的虚幻感被彻底撕碎,
下血淋淋的残酷真相:这是一个视活人如草芥、连毁灭都能做成“艺术品”供人玩味的地狱。
他在这里,不过一只更脆弱些的蝼蚁。那一夜之后,他成了行尸走肉。
目光空洞地扫过太医院高耸的青砖院墙,墙头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冰冷刺眼的光。
同屋杂役麻木疲惫的脸,太医们官袍下摆扫过的尘埃……一切都仿佛隔着无形的玻璃幕墙,
隔着一层粘稠冰冷的血浆,变得遥远、虚假而狰狞。磨药、搬物的每一刻,
他的神经末梢都在无声呐喊:离开这个深渊!契机在几天后的清晨以最凶险的方式降临。
太医院气氛突然变得凝固紧绷,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急促的脚步如同鼓点,
从内宫方向一路敲打过来,越来越响,越来越乱。连院内最低等的洒扫太监都噤若寒蝉,
脸上写着无法掩饰的恐惧。很快,
息如同野火燎原般在杂役堆里绝望地蔓延开:张淑妃诞下的龙子、才两个多月大的十一皇子,
腹中硬块,啼哭不止,面如金纸,出气多入气少!所有太医已被召去,
又被皇上雷霆般统统轰了出来——“一群庸才!治不好朕的麟儿,你们统统去给皇子陪葬!
”皇帝的咆哮似乎还在空中回荡。死亡的阴影像一块沉甸甸的铁毡,
重重压在每个与太医院相关的人头顶上。空气里弥漫着绝望的窒息感。很快,
院中监院及那些平日高高在上的御医们跪了一地,额头紧贴冰冷的砖石,身体筛糠般抖着,
恐惧淹没了往日的倨傲。无人敢抬头,也无人敢出声。马蹄铁敲击青石路面的声音由远及近,
清脆急促,在死寂的庭院中激起冰冷回响,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几个穿着深紫色袍服、眼神冷酷的宫廷内侍滚鞍下马,
随后是一位身着绯色官袍、神色同样冷酷的官员。那官员步履如风,径直闯入太医院正堂。
片刻,
中监院抖如筛糠的声音带着哭腔传来:“小的……小的们无能……实……实在……”“无能?
说得好!”一个冰冷、缓慢、不怒自威的声音打断了监院的求饶,“皇家养士二百载,
就是养出你们这群只会说‘无能’的废物?”那人从正堂踱出,站在高高的石阶上,
绯色官袍在晨光中红得刺眼,如同凝固的血。他的目光扫过跪满一院簌簌发抖的人群,
如同冰冷的剃刀刮过朽木。“既已无能,留尔等何用!”那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残忍决断,宣判般刺入所有人的耳膜。阶下的内侍得令,刷地一下,
腰间寒光出鞘!“大人!大人饶命!”哭嚎求饶声骤然炸开一片。李铮跪在人群边缘,
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膛,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死亡的腥气冰冷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慢着。”千钧一发,那官员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剑拔弩张的气氛像被无形的手卡住了脖子。李铮感到一道冰冷锐利的视线,精准如毒蛇,
刺穿重重跪伏的人影,狠狠钉在了自己身上。“你,”官员的手指隔空指向他,
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那个靠墙的杂役,叫李铮?”李铮脑子里“嗡”的一声,
一片空白。他几乎是被身后的内侍粗暴地提溜起来的,踉跄着拖到了石阶下。
膝盖撞在冰冷坚硬的石阶上,一阵剧痛。他被迫抬起头,迎上那官员居高临下的视线。
绯色官袍,衬着一张保养得宜、却异常苍白刻板的脸。双颊微凹,
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冷酷的直线,鹰隼般的目光深不见底。
他就是权掌刑狱侦缉、令内外官员闻风丧胆的大理寺正卿郑元昭。“昨日午后,
内侍省杂役库房外,”郑元昭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你偷看了什么?
”他的目光像两枚无形的钩子,要将李铮隐藏最深的恐惧彻底挖出。
寒意瞬间冻结了李铮的血液。他喉咙干涩得像塞满了砂砾,
手指在冰冷的地面上痉挛般蜷缩了一下。那夜惨绝人寰的景象再次不受控地撞入脑海。
“回……回大人话……小人……小人是值夜的杂役……听见动静……不知何事,
就从……库房窗孔……看了一眼……”李铮艰难地组织着语言,
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硬抠出来,带着无法抑制的战栗。他不敢说谎,在这双眼睛面前,
任何谎言都是引火自焚。“看见了?”郑元昭的薄唇微微扯动了一下,没有一丝温度,
只有森然的冷峭,“那是犯了禁忌、扰乱宫闱的腌臜东西,自有他们的去处。
”他向前微倾身体,声音压得更低,却如同冰锥刺耳,“你很怕?还是……觉得不该如此?
”巨大的恐惧几乎将李铮压垮,但一种奇怪的直觉攫住了他。
他猛地将头重重磕在冷硬的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大人!
小人……小人只是一介卑贱杂役,胆小如鼠!看见了……看见了惨状……吓破了胆,
只想……只想找个角落躲着……绝无半点其他念头!大人明鉴啊!
”额头抵着粗糙冰冷的石头,李铮甚至能感觉到细小的碎石粒嵌进皮肉。他用尽全身力气,
才让自己颤抖的肩膀稍微平复一丝。沉默,死一样的沉默。石阶上的官员没有动,
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仿佛在解剖台上审视一具无法开口的标本。
冷汗顺着他额角的发际线蜿蜒而下,滑过鬓角,留下冰凉刺痛的轨迹。
时间似乎被拉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赤足行走。“明鉴?
”郑元昭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依然那么平滑、缓慢,不带一丝温度,
仿佛刚才漫长的停顿只是呼吸的间隔,“是得明鉴。”他缓缓蹲下身,
居高临下的压迫感骤然倍增。那绯红如血的官袍几乎占据了李铮整个视野。“杂役李铮,
”郑元昭盯着他因极度恐惧而放大的瞳孔,吐字清晰如冰凌碎裂,“宫墙之内,
知道得太多活不长,看见了不该看的……更是非死不可。”他微微歪了歪头,
动作优雅而冷酷,“除非……你有价值。”价值?!李铮猛地抬头,
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微弱的、混杂着希冀和更大恐惧的火光。
郑元昭嘴角牵起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冰冷残酷:“太医院这帮废物,已经请下了皇命。
治不得皇子,皆杀!你区区一个杂役,倒有命在,算是造化。”他顿了顿,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紧紧锁住李铮,“本官……再给你一个更大的造化。
”在李铮骤然紧缩的瞳孔倒影中,郑元昭冰冷的字句砸了下来:“十一皇子命悬一线。你去。
救活他,可脱此劫,更有天大的赏等着你。若不能……”他轻笑一声,寒意彻骨,
“你的下场——”目光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后院那片笼罩着死亡阴影的方向,
“——会比你看过的那个腌臜东西,更‘有意思’。”话音落下,
两个虎狼般的内侍已经上前一步,钢钎般的手指死死钳住李铮的双臂。剧痛传来,
他几乎是被拖曳着,脚步踉跄地朝灯火通明、却散发着浓烈死亡气息的内殿而去。
郑元昭冰冷的宣判如同魔咒,在他耳边反复回响:救活,
赏;救不活……那剜眼削肢、塞入瓮中的恐怖形象在脑中不断放大,
疯狂挤压着他残存的理智。绝望和冰冷的愤怒在血液里冲撞——凭什么?这些高高在上的人,
凭什么用别人的性命作为互相倾轧的工具?
凭什么要我一个毫无准备的、只有些现代知识的穿越者去扛这千斤重担,
失败就是最惨烈的死?内侍粗暴地将他推进内殿。
浓烈得让人窒息的药味、汗味混合着一种内脏腐败前的腥甜气息直冲鼻腔。
巨大的鎏金烛台燃烧着无数牛油大蜡,火光跳跃,
反而将殿内的奢华器物——繁复的纱帐、精细的雕花梁柱——映照出一种诡异病态的辉煌。
殿内跪着太监宫女,面如死灰。最醒目的是那张锦帷围绕的大床。张淑妃瘫软在床边绣墩上,
双目红肿,早已哭得脱了力,被两个宫女搀扶着才不至于滑倒,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床上一个小小的襁褓,正是风暴的中心。婴儿哭声微弱得几近于无,
小脸呈现一种可怕的蜡黄色,甚至隐隐透出青气。腹部异常鼓胀绷紧,
如同一个吹到极限的气球。小身体每一次微弱的抽动都带着濒死的窒息感。
几名跪在床尾的老御医抖如风中落叶,汗水在他们紫色的官帽下蜿蜒淌下。“滚开!
”一道暴戾的怒吼在殿角响起,一个身着明黄龙袍的中年男人猛地转过身,双眼赤红,
如同噬人的凶兽。正是刚刚即位不久、因皇子接连夭折而变得异常暴躁多疑的开元帝。
“你们这些……”皇帝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撕裂,“全都是废物!猪狗不如的……”“陛下!
”就在皇帝指向太医的手指因极怒而颤抖的瞬间,郑元昭大步上前,
绯色身影挡在了李铮面前,动作流畅自然,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势,“此杂役名李铮,
于医道……或许暗藏别法。”他用词微妙地回避了“传承”二字,“奴才斗胆命他前来一试,
或有微末之效。”开元帝充满血丝的狂怒眼睛猛地射向被推到最前面的李铮。
那目光如同带着实质的灼烧感,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达骨髓深处最微不足道的战栗。“杂役?
”声音低沉,却如同即将炸裂的雷霆,“尔有何能?!抬起头来!
”那目光带着天子的威严和濒临失控的暴戾,李铮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巨力扼住了咽喉,
呼吸都要停滞。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对抗那几乎要让人立刻匍匐在地的威压,
强逼着自己抬起头。脸颊肌肉因用力而僵硬。“陛下容禀,”李铮的嗓子干得发不出声,
他几乎是本能地开始“望诊”——隔着几步远,婴儿面如金纸、呼吸微弱、腹胀如鼓,
腹部皮下隐见青蓝色扩张的静脉网……结合杂役记忆中那些简陋却指向明确的描述,
“小儿夜啼难安,腹聚坚块,气胀如鼓……”极似先天性肠梗阻或肠套叠!
里飞速闪过无菌室、呼吸机、监护仪、全套手术器械……最后只剩下现实冰冷的回响:没有,
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干净的水都可能是奢望!不能退!后面是郑元昭冰冷的“死法”。
他闭了闭眼,汗水顺着额角滑下,声音艰涩却强迫自己清晰:“小……小人曾在乡野,
……腹中痈块作怪……唯有……唯有……”他必须找到一个他们能理解的、血腥但明确的词,
这个词一出,他断无退路,“唯有剖腹探查,取出痈根,或可……争一线生机!”“剖腹?!
”大殿内瞬间死寂。连淑妃那微弱的呜咽都停滞了一瞬。“大胆!!
”一个老御医再也按捺不住恐惧和惊怒,猛地抬头嘶声尖叫,“妖魔邪说!千古未有!
开膛剖腹,岂是活人能经受?!皇子千金之体,怎容你这卑贱杂役亵渎!
”“死囚之刑尚且如此!尔是何居心!”另一个御医也厉声附和,
看向李铮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疯子或是故意施邪法咒杀皇子的妖人。
绝望混杂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涌上李铮心头。他嘶吼出来,
声音刺破大殿的死寂:“是脓痈作怪,盘踞要害,药石无用,若再拖延,不出一个时辰,
必被活活胀死、憋死!”他猛地一指婴儿那鼓胀如皮球、青筋盘错的腹部,“它……在里面!
它就要撑爆了!”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和残存的肌肉记忆,向前一步,右手快如闪电,
在婴儿绷紧如鼓的右下腹猛地一压——一个精准的麦氏点压痛点探查动作!“唔——!
”那婴儿似有感应,仅剩的一口气被剧痛激发,
发出一声短促微弱、却如裂帛般撕心裂肺的惨嘶!蜡黄的小脸瞬间扭曲变形!
这突如其来的凄惨哭嚎和婴儿濒死的挣扎,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开元帝心头。
他身体猛地一晃,脸上因暴怒而积聚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骇人的煞白,
目光死死钉在婴儿痛苦挣扎的瞬间,再猛地扫向那鼓胀如绝境的腹部。
一种冰冷的、绝后的恐惧如同毒蛇的尖牙,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帝王威仪。
“杀——”淑妃凄厉的尖叫冲破喉咙,“救救我的孩子——!”她猛地从绣墩上扑向床边,
紧紧攥住婴儿冰凉的小脚,声音绝望到不成人声,“陛下啊——!救他!救他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只冰冷苍白的手攥住的小脚上,那双属于母亲的手,
已然被绝望浸透。婴儿腹部绷紧的弧度,如同死亡本身张开的巨口。老御医们噤若寒蝉,
冷汗从他们僵硬的额角滑落。“一个时辰……”李铮的声音如同从深渊里挤出来,
嘶哑而绝望,“陛下……陛下明鉴……只能……剖!”最后一个字,
是用尽他所有力气嘶吼出来的赌注!开元帝死死盯着那张蜡黄扭曲的小脸,
再看向李铮那双布满血丝却燃烧着孤注一掷疯狂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谄媚,没有试探,
只有一种濒临极限却又偏要挣脱深渊的绝然。皇帝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如同风暴来临前的死寂大海。终于,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声音因为极度挣扎而粗粝沙哑:“来人!所有所需之物……任凭此仆调用!只此一个时辰!
救活皇儿……朕……朕许你活命,更有重赏!若死……!”他没有说完,
但眼中骤然爆发的、能将人凌迟的寒光,比任何具体的刑罚描述都更加恐怖。“诺!!
”李铮一个头重重磕在冰冷光洁的金砖地上,声音带着豁出去的颤音。没有时间了!
他猛地爬起,对着最近的宫女嘶声吼道:“滚沸开水!越多越好!要烫!干净的白棉布!
烈酒!越烈越好!干净能照亮的蜡烛!能反光的铜镜!针!要细!银针最好!火盆!快!!
”他一连串的命令如同在战场上发出的冲锋指令。殿内立刻乱作一团,
但天子的震怒压在头顶,无人敢怠慢。滚水被铁桶提来,
在火盆上再次烧开;几坛宫中最烈的烧刀子被撞翻在地,
白布被几只手撕扯着投入沸水中翻煮;无数铜镜被强行征调;烛台被尽可能多地聚拢到床边,
形成一簇炽亮的光源……李铮用沸腾滚水反复冲刷着自己的手、小臂,皮肤被烫得通红,
直到再也无法忍受。他毫不犹豫将一小坛烈酒倾倒在发红的手上,
火焰般灼热的刺痛感深入骨髓,他却咬破了嘴唇,强迫自己冷静。手术器械是奢望。
一根针成了钩针;用烈酒反复冲洗过刃口并烧红的、原本用来修剪花木的一把小剪刀;最后,
在煮沸水中翻腾的、一把刚从厨房抢来的、被煮过的小餐刀上……目光掠过那把薄刃小餐刀,
刀身浸泡在沸腾的水里,热气蒸腾,边缘在强光下反射着一点模糊的光晕。它能切开皮肤吗?
能切开坚韧的腹膜吗?会不会太厚?婴儿内脏何其娇嫩,一丝差池就是万劫不复!
恐惧如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将他淹没。他猛地一闭眼,将那沸水中的刀一把捞起!
剧痛从掌心瞬间炸开,灼热的蒸汽烫伤了他的皮肤,他却死死攥着那滚烫的刀柄,
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任凭那股滚烫的、带着撕裂感的疼痛贯穿手臂!
“稳……稳……李铮!你必须手稳!!”他心中有个声音在狂啸。
多少场车祸后的肝脾破裂修补,多少精准到分毫的心血管旁路移植,
这双手切开过的人体何止成百!它必须在今日穿越一切恐惧与未知,变成一把救命的刀!
他甩开浸透冷水的布包住刀柄稍作降温,最后用酒泼过刀刃,在烛火上短暂燎过。再无犹豫,
时间已逝!他撕开婴儿襁褓,
那蜡黄如金纸、鼓胀紧绷的腹部赤裸裸暴露在无数双惊怖目光下。小得让人心碎的躯体,
每一根微弱的呼吸牵动都绷紧着生与死的弦。他最后一次看向开元帝和淑妃。
淑妃已被死死捂住嘴拖开,只有那双眼睛绝望得如同溺亡。开元帝的脸色是煞白的金纸,
目光如同将要炸裂的火山口。深吸一口气。带着手套痕迹的记忆在脑中燃烧——精准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