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相亲惊魂记咖啡厅里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
空气里浮动着烘焙豆子的焦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甜点气息。周屿坐在临窗的位置,
后背挺得笔直,像一株被强行绷紧的年轻松树。崭新的西装袖口有点磨着他的手腕,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擦过冰凉的玻璃水杯,留下模糊的指纹。
对面位置还空着。他第无数次低头,解锁手机屏幕,
刺眼的光照亮他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那条短信被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星悦咖啡厅,
靠窗第三桌,六点半。
” 介绍人张阿姨热情洋溢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人家姑娘可好啦,跟你同届,
文文静静的,刚考上教师编,特别适合过日子!”他深吸一口气,
努力压下心头那点对“相亲”这种古老仪式的别扭感。视线扫过桌面——干净的白色桌布,
简洁的银色餐具,中央一只细长的玻璃瓶里插着一支含苞待放的白玫瑰。
他的目光掠过桌角那个小小的、黄铜质感的桌号牌:9。就是这个位置。他松了口气,
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微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试图浇灭那点莫名的燥热。
目光下意识地飘向门口方向,搜寻着符合“同届”、“文静”描述的年轻女孩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钢琴曲换了一首又一首。预想中的年轻女孩没有出现。
周屿的指尖在桌布上无意识地画着圈,耐心像沙漏里的细沙,一点点流逝。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给介绍人发个消息问问时,一阵极淡、却异常熟悉的香气,
毫无预兆地飘了过来。不是咖啡,也不是甜点。那是一种清冽中带着微甜的花香,
像沾着晨露绽放的栀子,干净、纯粹,又带着点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这香气……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记忆深处某个尘封已久的角落。
周屿猛地抬起头。视线越过桌角的玫瑰瓶,撞上了一双眼睛。来人已经在他对面落座,
姿态从容得如同在自家客厅。她穿着一身剪裁极佳的米白色西装套裙,线条利落,
勾勒出成熟而优雅的曲线。颈间一条莹润的珍珠项链,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她的妆容精致而不过分。周屿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又猛地松开,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周遭的咖啡香、钢琴声、人声低语,瞬间被抽离成一片模糊的背景杂音。世界中心,
只剩下这张桌子,和桌对面这张褪去了少女青涩、却更加惊心动魄的容颜。
无数碎片般的记忆画面在脑海里疯狂翻涌、旋转、碰撞:隔壁小院爬满藤蔓的篱笆墙,
盛夏午后聒噪的蝉鸣,清凉的井水泼洒在滚烫石板地上的嗤嗤声……还有,
浴室里弥漫的、温热潮湿的水汽,一双带着薄茧却异常温柔的手,
笨拙却认真地搓洗着他沾满泥巴的小胳膊小腿……“林……林……” 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音节。那个童年记忆里带着阳光和肥皂泡泡味道的称呼,卡在唇齿间,
重逾千斤。女人看着他瞬间僵硬、继而涨得通红的脸,眼底的笑意加深了,
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涟漪。她姿态闲适地往后靠了靠,
修长的手指轻轻端起桌上那只剔透的红酒杯,姿态优雅地晃了晃。
暗红色的酒液在杯壁上挂出漂亮的弧线。她的目光带着某种穿透力,
慢悠悠地扫过周屿轮廓分明的年轻脸庞,扫过他明显还不太适应正装的拘谨姿态,
最终落回他因为震惊而微微睁大的眼睛上。红唇微启,那清泠又带着点慵懒的嗓音,
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过周屿的耳膜,却在他心里炸开惊雷:“周屿小朋友,” 她尾音拖长,
带着一种久别重逢、又理所当然的熟稔,“好久不见。
听你妈妈说……”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周屿骤然收缩的瞳孔,
唇角的弧度弯得更加促狭,“你现在……不用阿姨帮忙洗澡了?”轰——!
周屿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脸颊、耳朵、脖子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
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和童年自己光着屁股玩小黄鸭的愚蠢画面。
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干脆原地爆炸。“我……我坐错桌了!” 他几乎是弹跳起来,
动作大得差点带翻桌上的水杯,语无伦次,声音干涩得厉害,“对、对不起!林阿姨!
我……我是来相亲的,坐错了!我这就走!”他慌乱地抓起椅背上的薄外套,
看也不敢再看对面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大型社死现场。“相亲?
” 林疏月挑了挑眉,看着眼前这个几乎要同手同脚逃离的年轻人,
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和更深的笑意。她没起身阻拦,只是轻轻放下酒杯,
那声清脆的碰撞声让周屿的脚步又是一顿。“那看来,小朋友是真的长大了。
”这句轻飘飘的调侃,像一支淬了糖的箭,精准地射中周屿的心脏。他脚步踉跄了一下,
几乎是落荒而逃,冲出了咖啡厅的大门。初秋微凉的夜风迎面扑来,
吹不散他脸上滚烫的热度,也吹不散鼻尖萦绕不去的、那独属于她的栀子花香。
那句“小朋友”和“洗澡”的魔音,在他脑子里反复循环播放。完了。他想。
这相亲没开始就结束了,还结束得如此惨烈。2 总裁的实习生然而,命运的玩笑远未结束。
周一清晨,周屿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和深色西裤,站在高耸入云的“林氏资本”大厦楼下。
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初升的朝阳,冰冷而炫目。他深吸一口气,
努力把周末那场尴尬到脚趾抠地的“认亲大会”抛到脑后,试图找回一点职场新人的专业感。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实习机会,踏进这栋大厦,是他崭新人生的第一步。前台小姐妆容精致,
笑容标准,高效地核对着他的身份信息,然后递给他一张访客卡和一份实习生手册。
“实习生周屿,对吧?欢迎加入林氏资本。你的实习岗位在总裁办直属战略分析组。
请直接乘高层专用电梯到顶层。”“总裁办直属?” 周屿接过访客卡,指尖有点发凉。
这起点……高得有点出乎意料。电梯平稳无声地上升,数字飞速跳动。
周屿对着光可鉴人的梯厢壁整理了一下领带,
试图给未来的顶头上司留下一个干练的第一印象。门开了。顶层的视野开阔得令人心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铺展开来的钢铁森林。
漫着一种混合了高级皮革、淡淡消毒水和……一丝极其熟悉、清冽微甜的栀子花香气的味道。
周屿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跟着前台指引,走向最里面那间办公室。
深色胡桃木的双开大门虚掩着,隐约传出低沉的说话声。他深吸一口气,抬手,
指节轻轻叩响。“请进。” 一个冷静、清晰的女声传来。周屿推开门。巨大的办公桌后,
一个女人背对着门口,站在落地窗前,正拿着手机低声交代着什么。
晨光勾勒出她挺拔而优雅的侧影轮廓,米白色的西装勾勒出流畅的肩线。“……对,
下午三点的会议资料提前半小时放我桌上。还有,告诉市场部,
那份竞标方案的核心数据支撑太薄弱,打回去重做。” 她的声音干脆利落,
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周屿屏住呼吸,僵在原地。那个背影,那个声音,
还有这无处不在的栀子花香……女人交代完毕,利落地挂断电话,转过身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阳光勾勒着她精致的眉眼,那熟悉的凤目,
带着一丝工作状态的锐利,精准地落在周屿脸上。
她的神情没有半分周末咖啡厅里的慵懒戏谑,只剩下一种居高临下的、纯粹的审视。
仿佛在看一件刚刚入库、需要评估价值的物品。周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血液都冻僵了。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沙砾,发不出任何声音。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尖叫:完了!全完了!林疏月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
那审视的锐利似乎微微一缓,随即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取代。她绕过宽大的办公桌,
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步步走近。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般倾泻而下。
周屿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却觉得后背的衬衫瞬间被冷汗浸湿。她在周屿面前一步之遥站定。
空气里的栀子花香更加清晰,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冷冽的木质尾调香水味,
形成一种极具压迫感的独特气息。“实习生周屿?
” 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平板的、公事公办的腔调,听不出丝毫情绪。周屿喉咙发紧,
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是我。”林疏月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他胸前挂着的访客牌,
又落回他竭力维持平静、却依旧掩饰不住震惊和窘迫的脸上。她微微抬了抬下巴,
那姿态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欢迎来到林氏。” 她的语气平淡无波,红唇开合,
清晰地吐出指令,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周屿的心上,“在公司,请称呼我为——林总。
”“……林总。” 周屿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称呼。
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林疏月似乎很满意他的“上道”,
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周屿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很好。
” 她转身走向办公桌,拿起一份文件,“你的工位在外面开放区,找Amy。工作内容,
她会告诉你。记住,林氏不养闲人,更不养……小朋友。”最后三个字,她刻意放慢了语速,
带着一种微妙的、只有周屿能懂的强调。说完,她不再看他,径直坐回宽大的老板椅中,
低头翻看文件,仿佛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周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巨大的办公室的。只觉得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
后背那道无形的目光如芒在背,办公室里残留的栀子花香,则像一张无形的网,
将他牢牢困在那个羞耻又混乱的童年记忆里。3 职场心机战接下来的日子,
周屿感觉自己像个在雷区跳舞的提线木偶。他的工位就在总裁办公室外视野开阔的开放区,
抬头就能看见那扇深胡桃木的大门。林疏月——不,
林总——的身影频繁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她永远步履匆匆,
身边簇拥着神色紧张的部门总监,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富有节奏,
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每个人的神经。她说话言简意赅,眼神锐利如鹰隼,
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就能让汇报的下属瞬间冷汗涔涔。
周屿被淹没在海量的行业报告、数据分析和会议纪要里。
带他的Amy姐是个雷厉风行的职场精英,要求严苛,语速飞快。
周屿拿出十二分的精力去追赶,不敢有丝毫懈怠。他强迫自己忘记“林阿姨”的存在,
全身心投入到“林总”高压的工作节奏中。然而,身份的鸿沟与记忆的阴影,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那份尴尬。每一次在茶水间、走廊、电梯口遇见林疏月,
周屿都如同惊弓之鸟。他必须挺直背脊,垂下视线,
用最恭敬、最疏离的语气喊出那声“林总”,然后在她微微颔首、擦肩而过时,
捕捉到她身上那缕熟悉的栀子花香,心脏不受控制地一阵狂跳,脸颊也莫名其妙地发烫。
更让他如坐针毡的是,他敏锐地察觉到林疏月偶尔投来的目光。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