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后,我妈只允许我在医院待了两天。
她扯掉我的输液管,说再不回学校,我的进度就跟不上了。
腹部的伤口被布料摩擦得生疼,但这点痛,远比不上在这个贵族学校里,作为异类的煎熬。
我因为没交那几千块的教材费,上课只能和同桌挤着看一本书。
同桌是个有些懦弱的男生。
每当那几个以欺凌我为乐的富家子弟,朝我们投来不善的目光,他就会将书往他那边挪过去一大截,只留给我一个尴尬的边角。
我只能拼命伸长脖子,像只偷食的瘦鸟。
课间,羞辱如期而至。
几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女生将我堵在卫生间,为首的那个叫王菲菲,是班里的大姐大。
她们把我推倒在地,冰冷的脏水从头顶浇下,浸湿了我洗到发白的廉价短袖,也瞬间浸透了腹部的纱布,伤口传来一阵冰凉的刺痛。
喂,江心,听说你妈是上市公司老总,你怎么连教材费都交不起啊?
不会是私生女吧?上不了台面的那种?
她们的嘲笑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
那天,她们推搡我,用膝盖顶撞我的腹部。
刚刚愈合的伤口,重新撕裂。
鲜血渗透了纱布,染红了我的衣服。
我被送到医务室重新包扎,学校给我妈打了电话,反映了校园欺凌和我拖欠费用的问题。
电话开着免提。
我站在办公室里,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我清晰地听见电话那头,我妈那波澜不惊,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声音。
小孩子打闹而已,我们江心没那么娇气。
至于教材费,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玩味的笑意,我这是在锻炼她的独立能力,总不能让她养成不劳而获的坏习惯。
想要钱,就让她去挣。
于是,我成了贵族学校里唯一一个,放学后要去捡垃圾的学生。
当我的同学们坐上各种我不认识标志的豪车,奔赴高档餐厅和私人会所时。
我背着沉重的书包,走进这个城市最肮脏的角落,在散发着馊臭的垃圾桶里,翻找着可以换钱的塑料瓶和硬纸板。
有一次,我在一家高档法餐厅的后巷翻垃圾桶,正巧看见我妈和她的牌友们坐在不远处的露天茶座。
我妈看见了我。
她没有丝毫意外,反而端起咖啡,朝我遥遥举杯,嘴角勾起一抹残忍又满意的弧度。
像是在欣赏一出她亲手导演的,名为磨炼的戏剧。
而我,就是那个在泥泞里挣扎,供她取乐的小丑。
我捡了一个星期的废品,手指被划破,浑身散发着馊臭味。
最后,只换来了三十七块五毛钱。
距离几千块的教材费,遥遥无期。
就在缴费截止日的最后一刻,班主任王老师把我叫到了办公室。
她将一套崭新的教材推到我面前,温和地说:江心,你教材的钱,老师帮你出了。
老师……我……
我捧着那叠崭新的书,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王老师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温和:别哭,老师什么都不要你回报,你只要答应我,好好读书就行了。
有了教材后,我第一次挺直了腰板坐在教室里。
我发了疯似的学习,想用好成绩来回报王老师的善意。
可这样的好日子,只过了不到一周。
我妈大概是从学校寄回家的账单上,看到了那笔被划掉的教材费。
她来了学校,直接去了***。
没过多久,正在给我们上课的王老师,就被校长助理叫了出去。
她走的时候,手里还捏着半截粉笔,只说了一句同学们先自习,就再也没回来。
班级里开始议论纷纷。
我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连书都看不下去了。
直到下课后,我才在公告栏里,看到了那张薄薄的、却足以压垮一个人的 A4 纸——关于解除王青老师聘用合同的通知。
我妈是这所私立学校最大的赞助商之一。
解雇一个老师,对她来说,比蹍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我疯了一样冲到校门口,我妈正准备上车。
妈!为什么要开除王老师!
我哭着冲她喊,声音因为激动而破了音。
你哭什么?她语气平淡,是我开除她的吗?不是。是你那位『好心』的王老师,非要多管闲事,破坏我的教育方针。
什么教育方针!王老师是好人!她只是帮我……
好人?妈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短促地笑了一声,江心,我今天再免费教你一课。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就是所谓的好人,那些平白无故的善意。
况且,你必须搞清楚一件事,王老师现在遭遇的一切,都是你连累的。
因为你,她失业了。
这一句话,便将我死死钉在原地。
是啊。
是我接受了那份善意,才害了唯一对我好的人。
我妈满意地看着我惨白的脸,转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她那张保养得宜、却毫无温度的脸。
哦,对了。教材费我已经替你还给王老师了。
钱,自然还是算你借的。
利息,照算。
小说《富豪妈妈让我发传单》 第3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