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晴数了三遍银行卡上的数字。
个、十、百、千、万、十万......没错，五十万整。这笔钱足够支付父亲的手术费和后续治疗了。她深吸一口气，将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面前的合同上。
"《陪伴协议》"三个加粗黑体字刺得她眼睛发疼。
"看完了就签字，我没时间浪费。"对面的男人敲了敲桌面，声音冷得像冰。
温晴抬起头，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即将买下她两年时间的男人。傅晏川，28岁，傅氏集团最年轻的掌权人。财经杂志上说他手腕狠厉，眼光毒辣，短短三年就把家族企业市值翻了两番。
此刻这位商界新贵正不耐烦地转动左手腕表，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他的五官像是被精心雕刻过，下颌线锋利得能划伤人。最摄人的是那双眼睛，黑得深不见底，看人时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我有个问题。"温晴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为什么是我？"
傅晏川的表情有一瞬间松动。他抬手示意，咖啡厅角落里的钢琴师立刻停下演奏。
"弹一首《梦中的婚礼》。"他命令道。
温晴一愣，随即明白这是面试的一部分。她起身走向钢琴，坐下时习惯性地将长发拢到耳后。手指触碰到琴键的刹那，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她没有看乐谱，指尖流淌出的旋律比原版多了几分忧伤。这是父亲教她的第一首曲子，那时候妈妈还没离家出走，爸爸还没查出尿毒症......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温晴才发现傅晏川就站在钢琴旁，眼神复杂地盯着她的侧脸。
"七分像。"他喃喃自语，"特别是低头时的角度。"
温晴瞬间明白了。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有钱人找替身的戏码，她在小说里看过太多。
"沈清歌。"傅晏川从手机调出一张照片，"你的任务是成为她。"
照片上的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海边回眸浅笑。温晴不得不承认，她们确实很像——同样的杏眼，同样的鼻尖小痣，甚至同样习惯性歪头的姿势。
但沈清歌的气质像高不可攀的白玫瑰，而她温晴，充其量是路边不起眼的雏菊。
"沈小姐她......"
"出国了。"傅晏川打断她，"两年内不会回来。"
温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原来不是包养关系，是求而不得的虐恋。她突然觉得有点可笑，有钱人的爱情游戏居然如此俗套。
"协议期间，你必须模仿她的发型、着装风格、说话方式。"傅晏川递过一份详细清单，"每周五晚上我要在别墅见到你，其他时间随叫随到。社交场合你需要以我女伴身份出席，但不得对外透露协议内容。"
温晴快速浏览着条款，其中一条让她手指微微发抖："不得对雇主产生任何真实情感。"
"如果违约？"
"十倍赔偿。"傅晏川冷笑，"你赔不起。"
窗外阳光突然变得刺眼。温晴想起医院早上打来的电话——父亲病情恶化，必须立刻手术。五十万，是押金也是救命钱。
她拿起笔，在合同最后一页签下名字。笔迹很稳，像她此刻的表情。
傅晏川满意地收起合同，递来一张房卡："今晚搬进别墅。你的东西不必带太多，明天有人会送新的来——按清歌的风格。"
温晴点头，将房卡和尊严一起塞进包里。走出咖啡厅时，她听见身后傅晏川对助理说："告诉医院，温志刚的手术安排在下周一。"
她没有回头。玻璃门上反射出的影子，已经有一点点像沈清歌了。
温晴站在傅家别墅的衣帽间里，盯着镜中的自己，几乎认不出来了。
一袭白色蕾丝连衣裙，头发被卷成慵懒的大波浪，唇色是温柔的豆沙粉。化妆师特意在她眼角点了颗泪痣，和沈清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温小姐，傅先生让您十分钟后下去。"管家陈妈在门外提醒，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好的，谢谢。"温晴深吸一口气，拿起梳妆台上的香水瓶。这是傅晏川特意准备的，沈清歌最爱的味道——白檀木混合着淡淡茉莉香。
喷在手腕的瞬间，她打了个喷嚏。太浓了，像要把人淹没。
楼下隐约传来谈笑声。今晚是傅氏集团的季度庆功宴，来的都是高层和重要客户。而她，温晴，一个还没毕业的音乐系学生，要扮演傅晏川心中不可替代的白月光。
"别搞砸了。"她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想想爸爸的手术费。"
旋转楼梯下到一半，温晴就感到无数目光刺过来。她下意识抓住扶手，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清歌？"一位穿着银色礼服的中年女人惊呼出声，"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温晴僵在原地。傅晏川没告诉她会有认识沈清歌的人在场。
"王董认错人了。"傅晏川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手臂自然地环住她的腰，"这是温晴，我的女伴。"
他的手掌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温晴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
"天哪，太像了！"王董凑近打量，"特别是这双眼睛......"
傅晏川的手指在温晴腰间警告性地收紧。她立刻想起合同条款——需要时，她得是沈清歌。
"王阿姨好。"温晴微微歪头，露出一个沈清歌式的浅笑，"晏川常提起您。"
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尾音上扬，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她研究了一整晚沈清歌的语音视频，模仿得惟妙惟肖。
王董的表情瞬间变了："你......你不是在国外吗？"
"清歌确实在国外。"傅晏川打断对话，语气不容置疑，"温晴只是长得像而已。各位，宴会开始了，请移步餐厅。"
他半强制性地带着温晴转身，在她耳边低语："别乱说话。"
温晴保持着微笑，心里却像吞了块冰。这才刚开始，她已经快演不下去了。
宴会上，温晴被安排在傅晏川右手边。每道菜上来，他都会先夹一点放在她盘子里——全都是沈清歌爱吃的。鹅肝酱、松露意面、香煎鳕鱼......温晴安静地吃着，尽管她对海鲜过敏。
"傅总好福气啊。"一个秃顶男人举着酒杯过来，"女朋友这么漂亮，还这么安静乖巧。不像我家那个，整天叽叽喳喳。"
傅晏川嘴角微扬："清......温晴确实很懂事。"
他差点又叫错名字。温晴注意到他今晚第三次看手表，似乎在忍耐什么。
"温小姐做什么工作的？"秃顶男人追问。
"我——"
"她是钢琴师。"傅晏川截过话头，"在皇家音乐学院就读。"
温晴差点被水呛到。她就读的明明是本地一所普通艺术学院，而且专业是作曲不是演奏。但合同规定，她的"人设"由他说了算。
宴会进行到一半，温晴借口去洗手间逃离了餐桌。她在走廊尽头找到一个隐蔽的阳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手腕上被香水刺激出的红疹已经蔓延到小臂。
"过敏了？"
温晴吓了一跳，转身看见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男人。他胸前别着傅氏集团的工牌——林志远，总裁助理。
"没事，只是有点热。"她下意识拉下袖子遮住红疹。
林志远递来一张湿巾："傅总不喜欢别人擅自离席。"
"我马上回去。"温晴接过湿巾，注意到对方审视的目光，"谢谢提醒。"
"不客气。"林志远推了推眼镜，"我只是好奇，温小姐这样的女孩子，为什么会接受这种......特殊安排？"
湿巾在温晴手中攥成一团。她知道对方在暗示什么。
"五十万对傅总来说不过是零花钱，对我却是救命钱。"她直视林志远的眼睛，"放心，我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两年后，钱货两讫。"
林志远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愣了一下："希望如此。"
回到宴会厅，温晴发现傅晏川已经喝了不少。他平时锐利的眼神变得涣散，领带也被扯松了。看到温晴，他伸手将她拉到身边。
"去哪了？"酒气喷在她耳畔。
"洗手间。"温晴轻声回答，努力模仿沈清歌的语气，"你喝太多了。"
傅晏川低笑一声，手指抚上她的脸："你以前从不管我这些。"
温晴浑身僵硬。他又把她当成沈清歌了。
宴会终于结束，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时已近凌晨。傅晏川醉得几乎站不稳，林志远和陈妈一起把他扶到卧室。
"温小姐，麻烦你照顾一下傅先生。"陈妈递来解酒药和毛巾，"他很久没喝这么多了。"
温晴想说自己不是来当保姆的，但看着床上那个眉头紧锁的男人，还是接过了药。
"你们都出去吧。"她说。
房门关上后，温晴倒了杯水，试图扶起傅晏川："把药吃了，不然明天会头疼。"
傅晏川睁开眼，目光迷离："清歌......"
"我是温晴。"她纠正道，却还是把药送到他嘴边。
傅晏川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为什么走？"
水杯打翻在床上。温晴试图挣脱，却被他拉得更近。
"三年了......"傅晏川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连个电话都不接......"
温晴停止挣扎。合同里没写要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我很想你。"傅晏川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每天都想。"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傅总，只是个为情所困的普通男人。温晴莫名心软了。
"睡吧。"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小孩一样，"我在这儿。"
傅晏川渐渐平静下来，却仍抓着她的手不放。温晴只好靠在床头，等他睡熟。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小灯。借着昏暗的光线，她注意到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好奇心驱使下，她用空闲的手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枚发卡，蝴蝶结形状，上面的水钻已经掉了几颗；还有一叠泛黄的信纸，最上面那张写着"给清歌"；几张照片，都是年轻的傅晏川和沈清歌的合影，他们笑得那么开心，和现在判若两人。
最底下压着一张机票——巴黎，单程，日期是三年前。
温晴正想细看，傅晏川突然翻身，吓得她赶紧合上盒子。
"别走......"他梦呓般呢喃。
温晴叹了口气，轻轻抽出手。她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月光。今晚她第一次看到傅晏川的脆弱，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接了个比想象中更复杂的活儿。
她不只是扮演一个替身，还要填补一个男人心中巨大的空洞。
而那个洞，显然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