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签过最离谱的合同，是结婚协议。
红绒布铺着的长条桌上，那份烫金字的合同像块烙铁。
对面坐着的男人，沈聿琛。
我的准新郎。
也是这场交易的甲方。
“看看吧。”他把合同推过来，语气像在谈一笔无关紧要的生意。“签了，婚礼照常。”
宾客都在外面等着。
司仪的声音透过厚重的门缝传进来，带着嗡嗡的回响。
我拿起那份“婚前协议”。
越看，指尖越凉。
第一条：婚姻存续期间，乙方周霁晚需全职负责家庭事务，包括但不限于家务、照顾甲方亲属及未来子女。
第二条：乙方需无条件配合甲方出席各类社交场合，言行举止需符合甲方要求及沈家形象。
第三条：乙方不得以任何形式干涉甲方工作及私人社交活动。
第四条：乙方不得主动提出离婚。若甲方提出离婚，乙方可获得一笔“遣散费”，具体金额视乙方表现及婚姻年限由甲方酌情决定。
第五条：婚姻期间，乙方所有个人收入如有归甲方统一管理支配。
第六条：乙方需履行妻子职责，包括生育。生育子女后，甲方可视情况给予乙方一次性“生育奖金”。
第七条：若乙方违反以上任何条款，甲方有权单方面终止婚姻，乙方需净身出户，并赔偿甲方名誉损失。
……
翻到最后一页，落款处沈聿琛的名字已经签好。
龙飞凤舞。
像他这个人一样，不容置疑。
他递过来一支万宝龙的签字笔。
笔尖闪着冷光。
“阿晚，”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时间差不多了。”
外面宾客的喧闹声更大了。
我捏着那支沉甸甸的笔。
笔身冰得我手心发麻。
抬头看他。
他今天格外英俊，定制西装，一丝不苟。看我的眼神，平静无波，像在看一件即将签收的货物。
“沈聿琛，”我开口，声音有点哑，但还算稳。“你买老婆呢？”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是保障。”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常识。“对我们双方都好的保障。”
“保障？”我扯了扯嘴角，想笑，没笑出来。“保障你沈大少爷的利益，保障我像个签了卖身契的长工？”
“周霁晚。”他声音沉下去，带上警告的意味。“别在这种时候耍性子。外面都是人。”
“是啊，外面都是人。”我重复了一遍。
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条款。
“全职家庭主妇”、“不得干涉”、“配合社交”、“生育奖金”、“净身出户”……
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在眼睛上。
心脏那块地方，彻底凉透了。
我认识沈聿琛五年。
恋爱三年。
他追的我。
那时候我刚大学毕业，在一家小公司做设计助理，累得像条狗，穷得叮当响。
他是高高在上的沈氏太子爷。
第一次见面，在一场我蹭进去的酒会上。
我因为穿错了衣服租来的廉价礼服后背开了线，狼狈地躲到露台。
他在那里抽烟。
月光落在他肩上。
他递给我一件带着体温的昂贵西装外套。
挡住了我的难堪。
后来他说，是被我强装镇定的眼神吸引了。
他说喜欢我的倔。
喜欢我不肯轻易低头的样子。
原来都是假的。
或者，他喜欢的“倔”，是有限度的。
是在他沈聿琛划定的圈子里，偶尔扑腾两下的小倔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在他精心准备的“卖身契”面前，掀桌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