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疑云暴雨如注，将城市倒映在湿透的柏油路上，砸成一片模糊而破碎的光影。
警灯在楼顶无声地旋转，红蓝交替的光芒在密集的雨帘中艰难穿透，每一次扫过，
都短暂地照亮林晚那张被雨水冲刷得毫无血色的脸。他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像一具被随意丢弃的湿透布偶。“初步看，典型的自杀。”法医老王的声音闷在口罩里，
带着职业性的疲惫和不容置疑的笃定。他抬手指了指天台边缘那道半人高的矮墙，
“从那里翻出去，自由落体，颅骨开放性骨折，当场死亡。没发现其他明显外伤。
”队长李国栋站在旁边，高大的身躯像一堵沉默的墙，雨水顺着他警帽的帽檐不断滴落。
他沉默地点点头，目光扫过现场，
最终落在林晚那身被雨水彻底浸透、紧紧贴在身上的灰色西装上。西装左侧口袋，
微微鼓胀着一个方形的轮廓。“遗书呢？”李国栋问，声音低沉，几乎被雨声吞没。
痕检员小吴立刻递过来一个装在透明物证袋里的信封。纸张被雨水浸湿了一角，
但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可辨，是林晚那略带潦草却依然能辨认的笔迹。
内容直白得近乎残酷：工作压力巨大，项目失败，巨额债务缠身，无力偿还，唯有以此解脱。
落款处，林晚的名字签得用力，几乎划破了纸背。我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
目光没有离开林晚那只垂落在身侧、同样被雨水泡得发白肿胀的右手。五指微微蜷曲，
掌心和指尖的皮肤上，清晰地印着一个圆形的、边缘略有些模糊的压痕。那形状，
那大小……我的呼吸不自觉地屏住了一瞬，是硬币。一枚硬币曾经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直到最后时刻才松开，或者……被强行掰开？“死者西装左口袋里有东西，
”李国栋的声音打断我的凝视。痕检员戴上手套，小心地探入那个湿漉漉的口袋。片刻后，
他掏出一个同样被水浸透的黑色皮夹。皮夹被打开，
几张湿透的纸币和几张银行卡黏连在一起。“就这些？”李国栋皱眉问道。“就这些，队长。
”痕检员肯定地回答。我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只右手上的压痕，
又迅速瞥向那个被翻找过的、空空如也的左口袋。一个极其细微的念头，像冰冷的蛇，
悄然爬上我的脊背——硬币呢？
那枚本该在口袋里、或者至少应该出现在现场某个角落的硬币呢？“陆隐，
”李国栋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现场基本清晰，遗书动机明确，
死者社会关系排查显示近期确实陷入严重财务和事业危机。初步结论：自杀。通知家属，
准备撤场吧。”他挥了挥手，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在拂去一件微不足道的尘埃。
雨水顺着我的雨衣领口渗进来，带来一股刺骨的冰凉，但这远不及我心底泛起的那阵寒意。
那枚消失的硬币，还有死者右手掌心那个清晰的圆形压痕，像两根尖锐的刺，
深深扎进了这看似完美无缺的“自杀”图景里。我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干：“队长，
等等……”李国栋转过身，眉头拧得更紧，雨水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流下：“怎么？小陆，
你有异议？”他的目光锐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在这种恶劣天气里处理一个“清晰明了”的自杀案，显然不是什么愉快的差事。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指向林晚的右手：“您看他的手，
掌心有明显的圆形压痕。结合他西装左口袋的深度和位置，
那很可能是他口袋里一枚硬币留下的痕迹。但现在，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硬币。”我顿了顿，
迎着他审视的目光，“谁会拿走一枚不值钱的硬币？尤其是在自杀现场？
”李国栋顺着我的手指看了看林晚的手，又瞥了一眼那个空瘪的口袋位置，
嘴角扯出一个短促而略带嘲弄的弧度。“陆隐，”他叹了口气，
雨水让他的声音显得更加粗粝，“我知道你心细，责任心强。但就凭一个压痕？
这能说明什么？也许是死者生前自己把玩硬币留下的，也许他根本没把硬币放回口袋，
掉在别处了。雨这么大，冲走了也说不定。一枚硬币而已，不值钱的玩意儿，
值得你在这上面纠结？”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不轻，“别钻牛角尖。把结案报告弄好，
这才是正事。”说完，他不再看我，转身大声指挥着其他人准备搬运尸体、撤除警戒线。
刺眼的警灯光芒和嘈杂的人声在暴雨中显得格外混乱。2 硬币之谜我站在原地，
雨水冰冷地打在脸上。李国栋的话像冰冷的雨水，试图浇熄我心头的疑虑。
但那个圆形的压痕，还有那个空荡荡的口袋，却在我眼前不断放大。它们不是证据，
它们只是两个微小的、断裂的点。可职业的本能，一种近乎偏执的对“完整”的追求，
让我无法就这样轻易地将它们忽略，将林晚简单地归入“自杀”的名单里。
谁会拿走一枚不值钱的硬币？这个问题，像鬼魅的低语，在我脑中盘旋不去。
局里的光线惨白而恒定，
将物证科里那些冰冷的金属柜和整齐排列的证物盒映照得没有一丝暖意。我独自坐在电脑前，
屏幕幽蓝的光映在脸上，像一层薄薄的冰霜。几个小时过去了，我像个固执的矿工，
在浩如烟海的监控录像里徒劳地挖掘。林晚居住的公寓楼，监控覆盖有限。
楼道、电梯、地下车库入口……我反复拉动着进度条，画面在快进与慢放之间跳跃，
眼睛早已干涩发痛。电梯里的林晚，穿着那身灰色的西装，时间是昨天下午五点四十分。
他脸色有些疲惫，但并没有特别异常。他走进电梯，按下顶层的按钮，
然后……右手习惯性地插进了左裤袋里。就是这个动作！我的心猛地一跳，
手指几乎戳到屏幕上。慢放！再慢放！画面一帧一帧地挪动。
他的手指在口袋里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确认什么硬物的存在，停留了大约两秒，
才抽出来。那个动作很自然，带着一种日常的习惯性。他口袋里确实有东西！
极有可能就是那枚硬币！但这又能证明什么呢？证明他确实带了一枚硬币上了顶楼？然后呢？
自杀时硬币自己长腿跑了？李国栋的嘲弄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疲惫和一丝自我怀疑开始啃噬我的神经。也许，真的只是我想多了？一枚硬币的消失，
在冰冷的自杀事实面前，渺小得可笑。我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正准备关掉这段徒劳无功的录像。就在手指即将触碰到关闭键的瞬间，
眼角余光扫过屏幕右下角监控录像的时间戳——昨天下午五点四十二分零七秒。
那是林晚进入电梯大约两分钟后。我的动作僵住了。时间戳下方，
是地下车库入口的监控画面。一辆黑色的轿车，没有任何标识，缓缓驶入。
车灯的光束刺破车库入口的昏暗。车窗是深色的单向玻璃，看不清里面的人。车子停稳。
驾驶座的门开了。一个男人走了下来。我的呼吸骤然屏住。虽然车库入口的光线昏暗，
监控像素也不高，但那个男人的身形轮廓……太熟悉了！高挑、挺拔，
行走时带着一种独特的、近乎刻意的优雅节奏感。
即使只是一个模糊的侧影和下车的瞬间姿态，
也足以在我脑中勾勒出一个清晰的形象——江澈！林晚的合伙人，也是他生前最后几个月里，
关系急剧恶化、最终分道扬镳的对象！江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在这个时间点？
林晚自杀前不到两小时！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我死死盯着屏幕。江澈下车后，
没有立刻走向电梯厅，而是站在车旁，似乎在等待什么。他微微侧身，
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电梯厅的方向。几秒钟后，他才迈步，
身影消失在通往电梯厅的通道里。时间是五点四十三分。顶楼的监控是坏的，这我知道。
但江澈的出现，瞬间给那枚消失的硬币蒙上了一层浓重的、令人不安的阴影。巧合？
还是……必然？我立刻调出林晚手机通讯记录的最后几页。冰冷的数据在屏幕上滚动。
没有江澈的名字。通话记录在昨天下午三点十分就彻底停止了。
短信、微信……所有常规的通讯渠道，都找不到两人最近联系的痕迹。
他们仿佛真的已经彻底决裂，老死不相往来。然而，江澈的车偏偏在那个要命的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