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98年的春天,十六岁的杨秀莲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望着通往县城的土路发呆。
她刚参加完中考,成绩不错,有望考上县重点高中。姥姥坐在门槛上择菜,
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外孙女,欲言又止。"秀莲啊,你妈走得早,
你爸......"姥姥欲言又止,手中的菜刀在案板上剁出一声重响。
杨秀莲十六岁的脸庞还带着少女的稚气,但眼神已经有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坚毅。
父亲杨大强在她十岁时就抛妻弃女,与别的女人远走他乡。母亲独自抚养她长大,
靠在镇上服装厂做缝纫工的微薄工资,供女儿读书。如今母亲积劳成疾,身体每况愈下,
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供她继续上学了。"姥姥,我想去县城打工,攒钱给您治病。
"杨秀莲轻声说。姥姥叹了口气:"你才多大啊......"就在这时,
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停在村口,扬起一片尘土。车门打开,
走下来一个穿着时髦、油头粉面的年轻男人,手里还提着几包城里才有的零食。"秀莲!
"男人热情地喊道,声音大得整个村子都能听见。杨秀莲疑惑地看着这个陌生人。
男人自我介绍叫郑建国,是她在县城打工时认识的远房表哥。
他热情地邀请秀莲去县城玩几天,说给她找了份服装厂的工作,工资高,活儿轻松。
"我爸......"杨秀莲下意识地看向面包车后排。那里坐着个陌生男人,
正冲她咧嘴笑着,露出一颗金牙。"哦,这是你郑哥的朋友,李强。"郑建国随口介绍,
"他也在县城做生意,正好可以照顾你。"姥姥坚决反对:"不行!秀莲还小,不能去城里!
"但十六岁的杨秀莲被"高工资""轻松工作"和"城里生活"的承诺打动了。
更让她动摇的是,那个叫李强的男人对她异常殷勤,夸她漂亮,说她要是去了县城,
肯定能当模特。他甚至从口袋里掏出一部当时罕见的翻盖手机,
给杨秀莲看了几张县城百货大楼的照片。"就去几天,看看工作环境,不喜欢就回来。
"杨秀莲最终说服了姥姥。她不知道的是,这个叫李强的男人,
就是她未来的丈夫郑建国的同伙。他们专门在贫困农村物色年轻女孩,
用花言巧语将她们骗到城里,然后迫使她们结婚生子,成为他们的免费劳动力。那天晚上,
杨秀莲偷偷收拾了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一本高中课本。
姥姥红着眼眶塞给她一个布包,里面装着攒下的三百块钱和一包治胃病的药。"秀莲,
姥姥没本事,保护不了你......"姥姥哽咽着说,"到了城里,要是有人欺负你,
就跑回来,姥姥给你做热乎饭吃。"杨秀莲紧紧抱住姥姥,眼泪无声地流下来。她不知道,
这一别,将是五年。2县城比杨秀莲想象的繁华得多。高楼大厦,霓虹灯闪烁,
街上到处都是穿着时髦的年轻人。李强带她去了一家小饭馆,点了几个她从未见过的菜。
"秀莲,想不想赚大钱?"李强一边给她夹菜,一边问道。杨秀莲点点头。她确实想赚钱,
想给姥姥治病,想继续上学。"我有个朋友,开了家服装厂,正缺人手。"李强说,
"工资比一般工厂高,包吃包住,一个月能拿八百呢!"八百元!杨秀莲在村里听人说,
城里工人一个月才三四百。她的眼睛亮了起来。"不过......"李强欲言又止,
"厂里要求女工要老实听话,最好......最好还没定亲的。"杨秀莲的脸一下子红了。
她十六岁,在村里确实已经算大姑娘了,但还没正式定亲。"我......"她犹豫了。
就在这时,郑建国出现了。他一见到杨秀莲就夸她漂亮,
说他们厂正缺像她这样心灵手巧的姑娘。他告诉杨秀莲,服装厂就在城郊,环境好,
包吃包住,一个月能拿八百块,比她在村里干一年农活都强。"你要是去了,
可以先试用一个月,不喜欢就回来。"郑建国笑着说,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打量。
杨秀莲心动了。她想象着自己在城里工厂工作,穿着整洁的工装,
每月拿到厚厚一叠钞票寄回家里。她甚至想象着自己有一天能重新回到学校,
坐在教室里读书。"那......好吧。"她最终说道。李强和郑建国交换了一个眼神。
郑建国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拨了个号码。不一会儿,一辆面包车停在了饭馆门口。"走,
我带你去看看厂子。"郑建国说。面包车驶出了县城,沿着颠簸的土路向城郊驶去。
杨秀莲看着窗外陌生的景色,心中既兴奋又忐忑。车子最终停在了一栋破旧的二层小楼前。
楼前杂草丛生,窗户上的玻璃有几块已经破碎,用塑料布勉强糊着。"这就是我们的服装厂。
"郑建国笑着说,语气中带着一丝杨秀莲听不懂的意味。李强带她走进了小楼。
一楼堆满了布料和缝纫机零件,二楼有几间小房间。李强打开其中一间,
里面摆着两张上下铺的床,一张小桌子和几把椅子。"这是女工宿舍。"李强说,
"你先住这儿,明天开始上班。"杨秀莲点点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注意到房间里已经有两个女孩,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几岁,但眼神中透露出疲惫和麻木。
"她们也是新来的?"杨秀莲问道。两个女孩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李强插话道:"她们已经来了几个月了,适应得很好。你也会很快适应的。"晚上,
郑建国和李强请她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饭。饭后,郑建国突然严肃起来。"秀莲,
有件事我得提前跟你说清楚。"他斟酌着词句,"我们这厂子规模小,
管理上可能......不太正规。你要是想在这里工作,得听话,别惹事。
"杨秀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还有,"郑建国压低声音,"你年纪还小,还没定亲吧?
"杨秀莲脸一红,点了点头。郑建国和李强交换了一个眼神。李强笑着说:"那就好,
那就好。我们老板......哦,就是郑建国他爸,他挺喜欢你的,
想让你留下来多住几天,熟悉熟悉环境。"杨秀莲感到一阵不安,
但想到高工资和能寄钱回家,她还是答应了。第二天一早,杨秀莲被带到了一间狭小的车间。
车间里有几台老旧的缝纫机,两个中年妇女正在机器前忙碌。郑建国告诉她,
这就是她的工作岗位,从今天开始,她就要在这里工作了。"工资一个月八百,包吃包住。
"郑建国说,"但你要是干得好,有奖金。"杨秀莲兴奋地点点头,开始学习操作缝纫机。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这里的工作强度远超她的想象。每天早上六点起床,
一直工作到晚上十一点,中间只有短暂的吃饭时间。缝纫机噪音震耳欲聋,
她的手指很快就被针扎得满是伤口。更让她不安的是,郑建国和李强开始限制她的行动。
她不能随意出门,不能接听电话,甚至不能给姥姥写信。每当她询问何时能拿到工资,
或者能否回家看看,两人总是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
杨秀莲没有拿到一分钱工资。她开始感到害怕,想要逃跑,但每次一提到回家,
郑建国就会露出狰狞的表情,威胁说如果她敢跑,就再也别想见到姥姥。
"你爸欠了我们家钱,你得在这里打工还债。"郑建国编造了一个谎言,"你妈也同意了,
不然我们怎么会把你带来?"杨秀莲半信半疑。她确实很久没和家里联系了,
不知道姥姥和母亲的情况。她害怕自己贸然逃跑会给家人带来麻烦。第三个月的一天晚上,
杨秀莲被带到了一间陌生的小屋。屋里灯光昏暗,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坐在桌前,
旁边站着郑建国和李强。"秀莲啊,"中年男人开口道,声音低沉,
"我和郑建国他爸是老朋友了。你爸当年欠了我们家两万块钱,现在你得替他还。
"杨秀莲惊呆了:"我爸?我爸欠你们钱?我怎么不知道?""你爸十年前借的,
有借条为证。"中年男人拿出一张纸,在杨秀莲面前晃了晃,"你现在在我们厂里干活,
就是在还债。等你还清了,自然就能走了。"杨秀莲完全懵了。她从未听说过父亲借钱的事,
更不相信自己十六岁的年纪需要为父亲的债务负责。"我不信!我要回家!
我要给我姥姥打电话!"杨秀莲哭喊着。中年男人脸色一沉:"不听话是吧?郑建国,李强,
好好'教育'她一下。"杨秀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男人架住,
拖进了一间黑漆漆的小屋。她被按在床上,郑建国和李强开始对她拳打脚踢。她拼命挣扎,
哭喊着求饶,但没有人理会。不知过了多久,杨秀莲失去了知觉。当她再次醒来时,
发现自己躺在宿舍的床上,浑身疼痛,嘴角有血迹。郑建国站在床边,
冷冷地说:"这是第一次警告。再不听话,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杨秀莲蜷缩在床上,
泪水无声地流下。她十六岁的花季,本应在学校读书,和同龄人一起欢笑,
却在这里成了任人欺凌的囚徒。从那天起,杨秀莲彻底绝望了。她不再提回家的事,
不再奢望工资,甚至不再反抗。她每天机械地工作,
忍受着郑建国和李强的辱骂和偶尔的殴打,等待着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自由。她不知道的是,
这只是她苦难的开始。更黑暗的日子,还在后头等着她。
3杨秀莲在那个名为"服装厂"的牢笼里度过了整整一年。这一年里,
她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没有和家人联系过,甚至没有收到过一分钱。
她的手指被缝纫机针扎得满是伤痕,
经常流血不止;她的背因为长时间弯腰工作而酸痛难忍;她的脸上不再有少女的光彩,
取而代之的是疲惫和恐惧。第二年春天,郑建国突然对杨秀莲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动辄打骂,而是开始对她表现出一种奇怪的"关心"。他给她买新衣服,
带她去镇上吃饭,甚至送她一部二手手机。"秀莲,你今年十七了吧?"有一天晚上,
郑建国坐在她的床边,轻声问道。杨秀莲警惕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你爸欠的钱,
其实也没多少了。"郑建国继续说,语气中带着一丝杨秀莲读不懂的意味,"再干个一两年,
就能还清了。到时候,你想去哪就去哪。"杨秀莲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她已经十七岁了,
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和繁重劳动,她的身体发育迟缓。
郑建国叹了口气,突然握住杨秀莲的手:"其实,你要是愿意,可以不用还钱了。
"杨秀莲猛地抽回手:"什么意思?"郑建国笑了笑,
那笑容让杨秀莲感到一阵寒意:"我爸年纪大了,想抱孙子。你要是愿意嫁给我,
当我的媳妇,那两万块钱的债就一笔勾销。你也不用再干活了,我给你买新衣服,
带你去城里住大房子。"杨秀莲如遭雷击。
她终于明白了郑建国的真面目——他根本不是什么工厂老板,而是一个人口贩子!
她不是在服装厂工作,而是被人贩子骗来,被迫成为他们的奴隶!"不!我不要!我要回家!
"杨秀莲尖叫着,冲向门口。郑建国一把拉住她,用力将她推倒在床上:"别做梦了!
你以为你还能回去?你爸欠的钱,你妈都签字画押了!你这一辈子都别想逃!
"杨秀莲拼命挣扎,但郑建国和闻声赶来的李强轻易地制服了她。他们用绳子将她绑在床上,
郑建国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爸,人带来了,
但她不愿意......"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但威严的声音:"不乐意?那就慢慢教!
她要是敢跑,就打断她的腿!"挂断电话后,郑建国和李强开始对杨秀莲进行"教育"。
他们轮流殴打她,辱骂她,甚至用电线抽打她的身体。杨秀莲的惨叫声在破旧的楼房里回荡,
却没有一个人来救她。三天后,当杨秀莲被松绑时,她已经奄奄一息。她的脸上满是淤青,
嘴唇被打破,身体多处骨折。郑建国告诉她,如果她不答应嫁给他,
就打死她;如果她敢逃跑,就杀掉她在老家的姥姥。
"我......我答应......"杨秀莲虚弱地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郑建国满意地笑了。他给杨秀莲松了绑,给她吃了点药,然后告诉她,再过几个月,
等她身体恢复了,就和她结婚。"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给我生个孩子。"郑建国狞笑着说,
"我可不想娶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杨秀莲的世界彻底崩塌了。她十七岁生日那天,
没有蛋糕,没有祝福,而是在郑建国的暴力胁迫下,失去了少女最珍贵的贞洁。几个月后,
杨秀莲发现自己怀孕了。郑建国欣喜若狂,立刻给她办了一个假身份证,上面写着她十八岁,
然后在一个偏远的小镇上找了个不正规的诊所,为她接生。2001年冬天,
杨秀莲生下了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产后虚弱不堪的她,
甚至没有力气去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就被郑建国拖回床上,
开始了新一轮的"工作"——照顾孩子,同时继续为郑家做家务。"这只是开始。
"郑建国看着襁褓中的女娃,对杨秀莲说,"我们还要再生几个,最好都是男娃。
"杨秀莲躺在冰冷的床上,泪水无声地流下。她十七岁,已经成了一个孩子的母亲,
却从未体验过爱情的甜蜜,婚姻的幸福。她的青春,被囚禁在这个破旧的房间里,
日复一日地做着家务,照顾着孩子,忍受着郑建国的暴力和辱骂。第二年,
第二个孩子出生了,又是个女孩。郑建国愤怒得不得了,但杨秀莲的身体却每况愈下。
长期的营养不良和繁重的劳动,加上频繁的生育,让她的健康状况急剧恶化。
"下一个必须是男孩!"郑建国对坐月子的杨秀莲说,"我们家需要一个男孩传宗接代!
"杨秀莲麻木地点头。她已经不再反抗,因为反抗只会招来更严重的暴力。
她学会了在暴力中生存,在压迫下喘息。她唯一的慰藉,是偶尔能从郑建国给的钱中,
偷偷藏下几块,想着有朝一日能逃出去,把这些钱寄给姥姥。但这个微小的希望,
也在郑建国的严密监控下变得遥不可及。他从不给她单独外出的机会,所有的钱都由他掌控。
杨秀莲就像一只被困在金丝笼里的鸟,看似衣食无忧,实则失去了最基本的自由和尊严。
三年后,第三个孩子出生了,这次还是个女孩。郑建国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怎么又是女孩!"他暴跳如雷,将婴儿扔给杨秀莲,"连生三个,个个都是赔钱货!
拿去送人算了。"杨秀莲紧紧抱着女儿,泪水滴落在孩子娇嫩的脸上。她不敢反抗,
但是身为一个母亲,她会一直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所以她只能默默承受着郑建国的怒火和辱骂。第四年,第四个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
郑建国终于满意了,但杨秀莲的身体已经彻底垮了。她经常头晕目眩,手脚浮肿,
连走路都困难。但即便如此,她仍然要照顾四个孩子,做所有的家务,忍受郑建国的暴力。
"你就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郑建国常常这样辱骂她,"要不是你还能给我生儿子,
我早就把你扔了!"杨秀莲二十岁那年,看起来像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她的头发稀疏枯黄,
脸上布满皱纹,双手粗糙得像树皮。她的身高不足一米六,
体重却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和繁重劳动而严重超标——那是水肿,而非真正的肥胖。
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不知道姥姥是否还活着,不知道母亲是否还在思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