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谶语危局大唐贞观二年626年，唐都长安。“能胜否？”大殿上，
年轻的天子李世民眼神如鹰隼般，直盯盯地看向下方的一众文武。“陛下！
”右列行阵中现身一人，此人约莫三十上下，面白无须，着一身紫服，面带忧戚，
弯着腰朝着皇帝说道：“柴大将军兵发朔方一月有余，此时若听信谶语，恐多生变，
望陛下三思而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玄武门之变中辅佐秦王从龙的第一功臣，当朝囯舅，
尚书右仆射长孙无忌。此时的大唐，刚与突厥签订渭水之盟，正欲休养生息时，
北方梁师都趁唐师疲软，竟欲南下侵袭关中，李世民便命右卫大将军柴绍领兵五万讨伐。
不料出师不久，京中竟传来“梁师都以隐太子之名伐秦王，三月后唐师败绩”的消息，
而这消息，竟是从阆中传来，知晓源头后，朝臣皆惊，因为那阆中不是别地，
正是太史局传师之地，而说出这句谶语的，正是太史局术士袁天罡。天子听后，
便召集从前的旧部商议，听了长孙无忌的话后，沉默了片刻，又咬了咬牙，
狠狠地说道：“孤何尝不知那梁师都狼子野心，只是那袁天罡自去年进京以来，
占术从未失灵，三月前离开京师前往阆中传师，便听他人说是避祸，
自他离京后便有了这句谶语。若他真中此言，那柴大将军必深陷危局，孤百年之后，
又有何面目去见平阳姐姐啊！”听完李世民的话后，群臣皆保持沉默。
不少与柴绍有袍泽之情的文武，也是忧心忡忡，战友凶多吉少，心里均有些不好受。
正当众人不知所措之时，人群稍后迈出一身着浅绯的年轻人，面色为难，对着上方欲言又止，
过了良久，弯腰道：“回禀陛下，臣有话讲。”天子和众朝臣一瞧，是弘文馆学士褚遂良。
“登善可有良策？”“臣听闻那袁天罡在离开京师之前曾在太史局与一人促膝长谈，
两人就输赢二字争论了许久，最终袁天罡愤而离京，才在离京前留下谶语。”“那人是谁？
”众人忙急着问道。褚遂良犹豫片刻，便道：“李淳风！”李淳风！！！！众人皆是一惊，
若是说现如今太史局中有谁能与袁天罡相媲美的，非李淳风莫属了。此人虽年轻，
却饱读诗书，喜好相术，与袁天罡半归隐出世江湖的政策相异，
李淳风18岁便是秦王府谋士，与褚遂良、房玄龄等秦王府旧人交好，年龄较众人小了不少，
但处事极为周正，故在秦王府有“少而老成”之说。若是此事李淳风知晓其根本，
那是否能依他之法，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呢？李淳风看着面前凌乱的字迹，心里微微一叹，
自言自语道：“心乱了呀！”说完看了看朝堂的那方，起身向相反的地方走去。
待李世民的侍卫赶到太史局的时候，屋内根本没有发现李淳风的身影，
只在他的榻上发现了一张纸。侍卫将李淳风榻上的纸呈至太极殿时，
李世民正攥着袁天罡那则谶语的抄本，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纸页在他掌心微微发颤，
上面“梁以隐太子之名伐秦王，三月后唐师败绩”十七个字，像十七根淬了冰的针，
扎得他眼底泛起血丝。“陛下，李学士留的字条。”内侍的声音压得极低，
仿佛怕惊扰了殿内凝滞的空气。李世民抬眼，目光扫过那张泛黄的麻纸，上面字迹清隽，
却带着几分仓促——“谶语非天定，龙泉藏祸根。臣已赶往阆中，
要与袁兄论一论这天人之道，陛下速遣人赴朔方，告之柴大将军：兄弟相阋，乃破局之关键。
”“兄弟”二字的末尾，墨迹晕开一个小小的圈，像是李淳风落笔时特意加重的印记。
“龙泉？”长孙无忌上前一步，眉头紧锁，“那不是那位早年征战时的佩剑吗？
传闻五年前便已封存于宫内，怎会与梁师都扯上关系？”2 七星龙泉殿内霎时一片死寂。
群臣面面相觑，谁都明白那位背后的分量，自玄武门之变后，那位便隐世不出，谁都不见，
仿佛天下间所有事情都与其无关。可若这龙泉真与那梁师都有关，那这“谶语”背后，
恐怕藏着更令人费解的阴谋。李世民猛地抬头，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殿内。阶下众臣或垂首，
或蹙眉，唯有褚遂良捧着笏板的手微微发颤——他袖口还沾着弘文馆的朱砂，
显然是被侍卫从典籍堆里直接拽来的。“登善，你说那日李淳风与袁天罡争论‘输赢’，
究竟争的是什么？”褚遂良喉结滚动，
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臣……臣那日送《隋书》副本去太史局，
恰在廊下听见只言片语。袁道长说‘天道如秤，轻重自有定数’，李学士反驳‘秤砣在民心，
不在星象’。后来袁道长摔了罗盘，骂李学士‘执迷不悟’，次日便请辞离京了。”“天道？
”李世民忽然将纸拍到案上，案上的青铜镇纸被震得跳起，“武德四年，窦建德困徐世绩，
转洛阳，逼近武牢，他袁天罡那时也算过‘秦王败多胜少’，可结果呢？
孤率秦王府取得武牢大捷时，他正躲在道观里，对着死去的牌位烧高香！
这就是他袁天罡所说的天道么？”长孙无忌眼神一动：“陛下是说……”“传朕密令。
”李世民起身时，玄色龙袍上的日月星辰纹在烛火下流转，“令柴绍死守三日，
许他斩将夺旗之权；再让段志玄点五百轻骑，
持孤的符节赶往阆中——若李淳风要带袁天罡去朔方，便是绑，也要把他袁天罡绑到京师！
”李世民将字条拍在案上，案上的青铜烛台应声晃动，
烛火在他年轻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魏征。”“臣在。”谏议大夫魏征出列，
一身青色官袍在紫服林立的殿中格外显眼。“你即刻带人去，以‘修缮旧物’为由，
查探龙泉的下落。记住，动静要小，莫要惊动任何人。”李世民的声音低沉，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长孙无忌，让张公瑾率3000玄甲快马赶往朔方援助，
告诉他和柴绍，孤要的不是‘不败’，是‘必胜’。”长孙无忌领命时，
眼角余光瞥见李世民指尖划过案上的《渭水盟约》抄本，
那是三月前大唐与突厥签订的休战书，墨迹尚未完全干透。谁都清楚，此时若败于梁师都，
突厥必定会撕毁盟约，挥师南下，刚喘过气的大唐将再次陷入战火。而此刻的太史局，
李淳风留下的凌乱墨迹仍摊在案上。那是他昨夜演算的星图，紫微垣的位置被红笔圈了又圈，
旁边写着“帝星虽稳，辅星异动”八个字。侍卫收拾时，从纸堆里掉出半张揉皱的纸条，
上面是袁天罡离京前的笔迹：“天道轮回，非人力可改，君若执意逆天，恐遭反噬。
”长安城西的驿站里，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正碾过清晨的露水。车帘被风掀起一角，
露出李淳风素色的衣袍下摆。他怀里揣着一枚黄铜罗盘，罗盘指针始终微微颤动，
指向西北方——那是阆中的方向。“先生，真要去寻袁天罡？”车夫是个面生的精壮汉子，
声音压得极低，“陛下刚派了侍卫寻您，此时离京，怕是会惹来非议。
”李淳风望着车窗外掠过的坊市，晨光中，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声混在一起，
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鲜活。他轻轻摩挲着罗盘上的刻度，低声道：“袁兄的谶语，
从来不是算给世人看的，是算给他自己的。他躲在阆中，不是避祸，是在等一个答案。
我得去告诉他，这答案不在星象里，在长安的盛世烟火里。”马车驶过朱雀大街，
内宫的飞檐在远处若隐若现。李淳风忽然掀起车帘，望向那片掩映在松柏中的宫墙，
罗盘的指针猛地晃了一下，随即又固执地指向西北。他心里陡然一沉——袁天罡的谶语，
或许真的与那人有关。3 阆中论道阆中城外的观星台，始建于隋末，
台顶的铜制浑仪已在风雨中锈蚀了大半。袁天罡正坐在浑仪下的石凳上，手里捏着三枚铜钱，
铜钱在掌心转得飞快，最终落在一张泛黄的龟甲上。“艮为山，兑为泽，山泽通气，
却藏剥象。”他喃喃自语，指尖划过龟甲上的裂纹，“李淳风这家伙，终究还是来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带着一路风尘。袁天罡没有回头，
只将铜钱拢回袖中：“你该在长安护着你的陛下，跑到这穷山恶水来做什么？
”李淳风拾级而上，青布袍上还沾着蜀道的泥点。他望着台顶那架老旧的浑仪，
笑道：“袁兄留的谶语，搅得长安人心惶惶，可真是害苦了我呀，若是不来讨个说法，
怕是不仅要被陛下问责，我自己都得郁闷死啊。”“说法？”袁天罡转过身，满脸络腮胡，
手上拿着一枚黑棋，眼神却亮得惊人，“我观星象，见紫微星旁有客星犯主，
三月内必有倾覆之危，这便是说法。梁师都以隐太子之名起兵，名正言顺；柴绍虽勇，
却孤军深入，后援不济——此乃天定，非人力可改。”“天定？
”李淳风从怀中取出一卷地图，在石桌上铺开，图上用朱砂标出梁师都的驻军方位，
“袁兄可知，梁师都麾下三万兵马，有一万是去年从突厥借来的？突厥与我大唐刚签盟约，
若知晓他擅自用兵，必会断其粮草。梁师都的族弟梁洛仁，麾下五千精兵皆是朔方本地人，
早就不满梁师都勾结突厥、搜刮民财？”他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山谷：“此处名为‘断云谷’，
是梁师都囤积粮草的重地，守将正是梁洛仁的表亲。只要柴将军派兵奇袭，烧了粮草，
再许梁洛仁自治之权，梁师都必败无疑。”袁天罡盯着地图上的朱砂印记，看了看李淳风，
冷笑一声：“你要救陛下？”“不，我救的是这天下！”李淳风手持一颗白子，直中一处，
“我知晓袁兄心中所想，自五胡乱华以来，朝堂林立，各路族群层出不穷，你方唱罢，
我方出场。好不容易有了文皇帝统一的治世，
却被那杨广二世而亡……”“如今的陛下与那杨广何异？”袁天罡厉声打断李淳风，
冷笑道：“逼父杀兄，同室操戈，虽有那无双谋略，可谁又能保证不是那杨广一般的心性。
”李淳风沉默了，良久，微微叹了一口气：“袁兄如此聪颖，为何执着于未来，
至少当下的陛下，着实是一位好帝王啊。你看看如今的朝堂，魏征，王珪，李靖，徐世绩，
秦琼……哪一位不是曾经站在他的对立面啊。”“那又如何？即使朝中文臣武将诸多，
但你们却漏算了最关键的一环。”“什么？”李淳风的动作猛地一顿。
“那剑里藏着的何止是‘万人敌’的功法？”袁天罡起身，走到观星台边缘，
望向远处连绵的群山，“那是那人给梁师都的信物，当年太原起兵，
他靠的便是这剑里的东西，与不满杨广的世家大族联络。如今他把剑给梁师都，
是想借梁师都的手，报之前的血海深仇。你以为梁师都打的是隐太子的旗号？不，
还远远不够，他打的，是当今陛下有悖人伦，杀兄逼父的天道。”李淳风心头剧震。
他终于明白，为何袁天罡说“天定”——若在背后支持梁师都的，
是整个不满李世民的朝堂上的墙头草，那这场仗便不是唐廷与梁师都的较量，
而是大唐内部的又一场血斗。届时无论输赢，受损的都是大唐的根基。
“所以袁兄便用‘谶语’逼陛下妥协？”李淳风的声音有些发颤，“让陛下低头，
让柴绍失败，承认他杀兄逼父，有悖人伦？”“错与对，自有天道评判。”袁天罡转过身，
目光如刀，“你以为入世便能救国？当年杨广好大喜功，以为人定胜天，结果呢？天下大乱，
白骨露野！我避世，不是怯懦，是想护这天下少些杀戮！”“可袁兄如今就是杀戮，
不信你且看看这天下！”李淳风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口一道浅浅的疤痕，
“这是大业十三年，我在秦王府时，虽当时尚是秦王的陛下征讨薛举留下的。那时关中大旱，
百姓易子而食，是殿下开仓放粮，才救了关中百万生民。袁兄说天道，可百姓的肚子饿了，
天道能填饱吗？”他指着山下的阆中城，炊烟正从青瓦间升起：“那里的百姓，
去年还在为赋税发愁，是陛下推行均田制，让他们有了自己的土地。他们不在乎谁是天子，
只在乎能不能安稳地种好一亩田。袁兄的‘天道’若容不下这些，那这‘天道’，
与‘仁政’相比，你会选择谁？”袁天罡望着山下的炊烟，久久没有说话。
石桌上的龟甲被山风掀动，露出背面他昨夜刻下的小字：“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
亦能覆舟。”李淳风知道，他赢了。三日后，观星台的铜铃忽然响了整整一个时辰。
袁天罡将那架老旧的浑仪拆解，
取了最核心的刻度盘递给李淳风：“这是我于大业十二年推演的《天文志》残卷，
或许能帮你算出盛世下的海晏河清。”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李兄，你要知道，
袁天罡不是避世，是在等一个肯为百姓逆天的君主，希望陛下不会让我失望。
”李淳风接过刻度盘，入手冰凉。他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刚入秦王府时，
袁天罡曾对他说：“你我之道，看似相悖，实则同源——都是想让这天下少些苦难。
”那时他不懂，如今站在阆中观星台上，望着远处的秦岭，终于懂了。
4 兄弟相阋朔方军帐内，梁师都正对着一面铜镜，细细擦拭着手中的龙泉剑。
剑鞘上的金龙纹在烛火下流转，仿佛活了过来。“大将军，
柴绍的兵马已退至百里外的黑风口，看架势像是要固守。”副将单膝跪地，
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兴奋，“按这进度，不出一月，我军便能直逼长安！
”梁师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将剑拔出寸许，寒光瞬间映亮了他眼底的野心：“长安？
不止长安。那人说了，只要我杀了李世民，这大唐的半壁江山都是我的。”说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