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纪念我的童年,那是一段有遗憾却又幸福的时光。我的狗走了,化作了点点星光,
它不只是我的伙伴,更是我挥之不去的念想。2010年的夏天热得像团火,
母亲从二奶奶家的柴房里抱回个黑绒球似的小东西,说是刚满月的土狗。
那团黑毛里偏偏在胸口缀着撮雪白,像别了朵栀子花。抱在怀里软乎乎的,
一挨着人就发出细碎的“嘤嘤”声,小心谨慎的抬起头,像怕被人丢下,然后又紧埋进胸前。
父亲蹲在门槛上抽着烟笑:“叫进宝吧,盼着家里能进点福气。”进宝到家没俩月,
二奶奶又捎来只白狗,浑身雪似的毛,是一种体型较小的哈巴狗。圆滚滚的像团棉花糖,
一进门就梗着脖子冲进宝龇牙。却被进宝怯生生往它跟前凑的样子逗得没了脾气。
我拍着巴掌喊:“叫招财!这样就凑齐招财进宝啦!”那时候的院子总飘着饭菜香。
俩狗从不挑嘴,家里人吃什么,两狗就吃什么。母亲端出剩饭剩菜,但基本上都以土豆为主。
招财跟人一样比较强势,总抢在前面吃的蹭蹭作响。进宝就蹲在一旁等,
等招财吃完了才凑过去,尾巴在地上扫出沙沙声。我看到这一幕迅速按住了招财,
可不能让它全吃完了,不然这小家伙得把自己的肚皮撑炸。又把饭盆推到了进宝的面前,
进宝小心委屈的看着我,得到我的同意之后迅速大块朵颐起来。招财特别聪明调皮,
而进宝却显得老实。趁大人下地,俩狗就溜进鸡窝,招财叼着鸡毛满院跑,
进宝跟在后面捡漏。等我举着棍子出来,招财立马弓起背,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
牙龇得像要拼命,那不服气的样子倒像是我错怪了它。进宝早夹着尾巴蹲在墙根,
大眼睛湿漉漉的,睫毛上还沾着鸡窝里的草屑。一看见我举棍就往地上趴,
前爪扒着地面往后缩,那模样,倒比打它两棍还让人心里发软。后来两只小家伙又趁乱作恶,
竟然把家里刚买的小鸡仔咬的咬死,然后又吃了一些。家里面的人特别生气,
因为小狗吃鸡的话,如果不好好教训,以后就会吃的更多。小鸡作为一定的经济来源,
在家里面也是重要的成员。这当然不能让招财和进宝给霍霍了。
于是我主动请缨教训了它们一顿,两只小狗眨巴着眼睛,四只小脚蜷缩着。
身子努力的颤抖着,却抬起头望着我。在那一刻我不忍心,
“你们两个小家伙以后可不能再吃了。”我一边心疼一边的用手去抚摸着它们的脑袋,
它们也像是能听懂我的话一样。用脑袋蹭着我的手。这样的时光过的幸福而满足,
虽然家里面贫穷,但至少招财和进宝满足了我对伙伴的一切想法。他们不是玩具,
也不是宠物,他们就是我的伙伴。2012年的秋天来得猝不及防,
姐姐在学校上课晕倒的消息传来时。经过班主任和同学的帮助,
迅速把姐姐送到了当地的县医院做检查。父亲是一名水泥工,
靠着给别人砌墙和粉墙来维持家里的生计,他的脸晒得黝黑。听到消息之后,
父亲立马骑着那辆破旧的摩托赶回了家。
迅速的接上了在地里劳作回来的母亲一起赶到了医院。医院的诊断书像块冰,
肝病、营养不良,母亲攥着那张纸手抖得厉害。
父亲紧紧的握住母亲的手:“孩子吉人自有天相,没事的。”其实父亲早已一脸的紧张,
只不过作为家里的主心骨就要显得更加坚强。一旦父亲倒了这个家那顶梁柱就散了。
姐姐已经醒了,她觉得是给父母带来了麻烦一样,睡在病床上,睁着愧疚的眼睛,
望着手忙脚乱的父母。医生建议到市上和省上的医院去做更加详细的检查。
父母商量过后决定哪怕砸锅卖铁也得把姐姐的病给治好。这时医生又说道:“像这种肝病,
它是具有传染性,建议还是你们全家去做一个检查。”父母听到这句话,一瞬间站立不稳。
在这个贫穷的年代,吃饱穿暖本来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现如今雪上加霜,
只能祈求家里面的家人其他人健健康康。那阵子家里的日子像被泡在苦水里。肉成了稀罕物,
锅里常年飘着土豆的味道,炖土豆、炒土豆、土豆泥,
母亲总把碗里唯一的油花往我们姐弟碗里拨。姐姐的校服洗得发白,我袖口磨破了边,
母亲就用补丁摞着补丁的布给我缝上。可每到傍晚,一家人围着小方桌吃饭,
招财进宝趴在桌下。时不时用爪子挠挠我的裤腿,想要我给他们一点吃的,
我每次趁家里面的人不注意,偷偷把我碗里面的肉丢给它们。这一刻是如此的温馨,
哪怕吃的和穿的不好,一家人坐在一起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冬天来得格外早,
院子里的水缸结了层薄冰。母亲去给姐姐拿药,回来时脸色比冰还白——她也查出了肝病。
没过几天,刚上六年级的我被爸妈领着去医院,医生说的话我记不清了。
只记得爸妈的脸色特别的难看,是那样的手足无措。我望着街上有卖糖葫芦的,我真想尝尝。
红彤彤的挂着诱人的糖霜。是该多么的香甜。我不敢和父母说我想吃冰糖葫芦,
我知道家里的情况,现在的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没想到父母却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只记得回家路上,父亲从怀里掏出根糖葫芦,红亮亮的糖衣沾着雪粒,他说:“吃吧,甜的。
”那天的糖葫芦真甜啊,终于吃到了我一直心心念念的糖葫芦。甜得我舌头发麻,
可抬头看见父亲眼里的红血丝,嘴里的甜就变成了涩。每月去医院复查成了家常便饭,
抽不完的血,做不完的检查,药费像座小山压得家里喘不过气。甚至我都恐惧害怕去到医院。
家里面东拼西凑,卖了鸡鸭,卖了牛。当时我说什么也不愿意让父母把牛牵的卖了。
牛也是我的伙伴之一。母亲也是一脸的不忍心,但是没办法,为了看病,为了凑钱,
只能把牛卖了。当牛贩子来拉牛时,牛哭了,我也哭了。父亲总说:“别怕,日子总会好的,
人是吃五谷杂粮的,哪能一点都不生病呢。”父亲15岁的时候,他爸爸病了。
爷爷是因为跟人去砌墙最后被人给打伤了。然后送到市医院,经过一年多的治疗,
当时家里面又变卖了财产,最终爷爷还是撒手人寰。那个时候市医院离家里有20多公里,
为了省钱。父亲就来回的送饭,可最终还是没有留得住爷爷。爷爷没走之前,
我那未过门的母亲就已经过来照顾了。爷爷走后,父亲迎娶了母亲。
奶奶带着他的三个女儿和父亲分了家。奶奶分了一些田地给父亲。
父亲却不甘心一辈子就种田度日。于是父亲跟着叔父买卖烂辣椒生意。过了几年,
我和姐姐妹妹陆续出生。父亲因为常年的劳作肩膀磨出了茧,腰弯得像张弓,
却总能在回家时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塞给我和姐姐妹妹。可后面根本就没赚到什么钱,
父亲就跟着去学水泥工,家里还有几亩薄田,就交给了我的妈妈。
两人相敬相爱一直走到了今天。好在父亲和妹妹的检查单显示并没有问题,
这对一个摇摇欲坠的家庭来说,也算是少有的一份安慰。笼罩在全家人头上的阴霾,
此时逐渐减退。这个生活其实缝缝补补也还是能过。我的母亲是家里的老大,
还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兄弟。那个时候家里面特别不容易,
我的母亲仍然带着几个弟弟妹妹熬了过来。一路上受尽了委屈和艰辛。
母亲带着我们去省会城市看病。我多佩服我的母亲,她不识几个字。但总能找到去医院的路,
去诊断时各种的流程,检查。到最后拿到检查的结果再带着我们回家。
那一刻我觉得我的妈妈是一个天才。每次拿到结果,幸好稳定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