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契约婚姻“下个月开始,你就是顾家名义上的少奶奶了。”父亲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顾淮那边已经签了协议,婚后财产 AA 制,他住我们家,
对外就说是自由恋爱。”自由恋爱?令灵伊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令灵伊把烫金的结婚证塞进《婚姻法》教材的夹层时,指尖还在发颤。
窗外的香樟树影摇晃着投在书页上,像谁在反复涂改的命运。她甚至没看清顾淮的长相,
只记得民政局走廊里那道清瘦的背影,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线条干净利落。
手机在桌角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微信:“淮淮今晚过来吃饭,
妈炖了他爱吃的莲藕排骨汤。”淮淮?这个亲昵的称呼让令灵伊胃里一阵翻涌。
她对着镜子理了理洗得发白的 T 恤领口,镜中的女生扎着简单的马尾,
额前碎发因为刚哭过有些凌乱,典型的大三学生模样,
怎么看都不像要迎接 “丈夫” 回家的人。六点整,门铃准时响起。
令灵伊深吸一口气拉开门,撞进一双沉静如深潭的眼眸。顾淮比记忆中更清俊,鼻梁高挺,
唇线分明,只是脸色过于苍白,衬得眼下淡淡的青黑格外明显。“回来了。” 他先开了口,
声音温和得像春日融雪。令灵伊侧身让他进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
混杂着阳光晒过的皂角香。“灵伊,快帮淮淮拿拖鞋呀。” 母亲从厨房探出头,
围裙上沾着点点油渍,“淮淮今天累坏了吧?下午还去医院替我取了药。”顾淮弯唇笑笑,
将手里的保温桶递给令母:“阿姨说您最近总失眠,我托人从乡下弄了些安神的草药。
”令灵伊看着他熟稔地和母亲说着话,忽然觉得自己像个闯入者。这就是她的 “丈夫”,
一个据说是父亲故友之子,因家道中落被接来 “入赘” 的男人。餐桌上,
母亲不停地给顾淮夹菜,嘘寒问暖。令灵伊埋头扒着米饭,听着他们聊社区的物业,
聊超市的折扣,聊隔壁王阿姨家的猫生了崽。这些琐碎的日常,像细密的针,
扎得她心口发闷。“灵伊,下学期是不是要实习了?” 顾淮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她脸上。
令灵伊愣了一下,点头:“嗯,院里安排了法院的实习。”“需要正装吗?” 他自然地问,
“我认识一家定制店的老板,手艺不错,明天可以陪你去看看。”“不用了。
” 令灵伊立刻拒绝,指尖攥紧了筷子,“我自己有衣服。”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母亲尴尬地打圆场:“灵伊这孩子,就是客气。淮淮也是一片好心。”顾淮没再坚持,
只是默默地把排骨推到她面前:“多吃点,看你瘦的。”晚饭后,
令灵伊以复习为由躲进了房间。书桌上摊着民法总论,
可那些密密麻麻的法条在她眼里变成了跳动的符号。
她想起三天前父亲把协议扔在她面前的样子,想起他说 “顾家现在需要这个名声,
你弟弟明年要考公务员,家里不能有闲话”,想起他最后那句 “就当帮爸爸一次,
等你毕业就离婚”。原来她的婚姻,不过是家族利益的牺牲品。手机屏幕亮起,
是室友发来的消息:“灵伊,周末联谊去不去?听说有法学院的帅哥哦。
”令灵伊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打字回复:“不去了,家里有事。”放下手机,她走到窗边。
楼下的路灯亮着,顾淮的身影在光晕里来回踱步,手里夹着一支烟,火光明明灭灭。
他似乎在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只能隐约听到 “医药费”“再等等” 之类的字眼。
令灵伊忽然想起母亲说过,顾淮的母亲常年卧病在床。也许,他同意这场婚事,
也是迫不得已。2 雨夜温情这样想着,心里的委屈似乎少了些,
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接下来的日子,两人相安无事。顾淮似乎很忙,
总是早出晚归,大部分时间住在医院附近的出租屋,只有周末才回令家。
令灵伊依旧上课、泡图书馆,假装自己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大学生。直到那个雨夜。
她晚自习结束,发现自行车链条掉了,手机又恰好没电,站在教学楼下急得团团转。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就在她准备冒雨跑回宿舍时,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面前。车窗降下,露出顾淮清俊的侧脸。“上车。” 他言简意赅。
令灵伊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内暖气很足,弥漫着和他身上一样的皂角香。
“怎么会在这里?” 她小声问。“刚去医院看我妈,路过你们学校。
” 顾淮一边开车一边说,“淋湿了?我后座有毛巾。”令灵伊从后座拿过毛巾擦着头发,
无意间瞥见副驾储物格里露出的一张缴费单,上面的金额触目惊心。她默默地把毛巾叠好,
放在腿上。“你……” 她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顾淮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轻笑一声:“别担心,我还撑得住。”车子在宿舍楼下停下。令灵伊解开安全带,
低声道:“谢谢你。”“等一下。” 顾淮叫住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
“阿姨炖的姜茶,趁热喝。”令灵伊接过保温杯,触手温热。看着轿车汇入雨幕,
她忽然觉得,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好像也没那么讨厌。实习开始后,
令灵伊每天都要穿着不太合身的职业装挤地铁。顾淮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消息,
每天早上七点准时出现在宿舍楼下。“顺路,带你一程。” 他总是这样说,
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真是相处多年的夫妻。令灵伊起初百般推辞,可他总有办法让她妥协。
“你想让整个法学院都知道你老公不称职吗?”“坐我的车能节省四十分钟,
足够你多背几个法条。”“再不上来,我就下去请你了。”渐渐地,
她习惯了清晨车里的安静,习惯了他递过来的热牛奶,
习惯了听他讲那些看似枯燥的医疗知识。“这个药对胃刺激很大,你实习经常来不及吃饭,
记得备点胃药。”“证人出庭时容易紧张,你可以提前准备点温水,加少量蜂蜜能缓解焦虑。
”“法院的楼梯很滑,你那双高跟鞋还是换了吧,我给你买了双平底鞋,放在副驾储物格里。
”令灵伊看着那双款式简单却质地柔软的鞋子,心里某个角落忽然软了下来。
她开始期待周末的家庭晚餐,开始留意他换下的衬衫,开始在他晚归时,下意识地留一盏灯。
母亲看出了端倪,私下里拉着她说:“灵伊,淮淮是个好孩子,你……”“妈,
我们只是协议婚姻。” 令灵伊打断她,语气坚决,心里却有些发虚。她怎么能忘了,
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3 生死相依实习结束那天,
令灵伊打赢了人生中第一个案子。她兴奋地拿出手机想告诉顾淮,
却看到他发来的消息:“我妈情况不太好,今晚可能不回去了。”令灵伊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她买了些水果,凭着记忆找到了那家医院。病房外,她看到顾淮靠在墙上,指尖夹着烟,
肩膀微微耸动。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永远温和沉静的男人,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令灵伊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顾淮猛地回头,眼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你怎么来了?
” 他有些惊讶。“阿姨怎么样了?” 令灵伊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问。“还在抢救。
” 他声音沙哑,“医生说,可能撑不过今晚。”令灵伊的心揪了一下。她想说些安慰的话,
却发现所有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只是默默地站在他身边,像一座安静的孤岛。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顾淮的身体晃了晃,
似乎要倒下。令灵伊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触到他冰冷的指尖。“顾淮……” 她轻声唤他。
他没有回应,只是死死地盯着病房的门,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绝望。那天晚上,
令灵伊一直陪着他。看着他处理完所有事宜,看着他在母亲的遗体前站了一夜,
看着他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天亮时,他忽然转过身,对她说:“谢谢你。”令灵伊摇摇头,
想说 “我们是夫妻”,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节哀。”顾淮笑了笑,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是啊,我们是夫妻。”他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嘲讽,像一根刺,
扎得令灵伊心口生疼。葬礼过后,顾淮像是变了个人。他不再早出晚归,却也不再和她说话。
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烟一根接一根地抽。令灵伊看着他日渐憔悴的样子,
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开始变着花样给他做吃的,把他乱扔的烟蒂收拾干净,
在他熬夜时默默递上一杯热牛奶。他从不拒绝,却也从不回应。直到那天,
令灵伊发现他把自己关在浴室里很久都没出来。她敲了敲门,没人应。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用力推开门。顾淮倒在地上,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令灵伊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找纱布给他包扎,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顾淮,
你混蛋!” 她一边哭一边骂,“你以为死了就能解决问题吗?你妈妈要是知道了,
会有多难过!”顾淮缓缓睁开眼,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忽然伸出手,轻轻擦去她的眼泪。
“灵伊,” 他声音很轻,“我好累。”令灵伊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
她握住他的手,哽咽着说:“我知道,我知道你累。但你不能这样,你还有我啊。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都愣住了。顾淮也愣住了,他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那天之后,顾淮不再自暴自弃。他开始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甚至会主动和令灵伊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