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凌婕 福建

林凌婕 福建

作者: 姞慧

言情小说连载

霖怜季成泽是《林凌建》中的主要人在这个故事中“姞慧”充分发挥想将每一个人物描绘的都很成而且故事精彩有创以下是内容概括:序:画像与低语天元七年初流萤殿几株晚开的梨花在暖风中簌簌飘细碎的花瓣沾在七岁女孩虞霖铃浓密的睫毛她浑然不全部心神都凝在手中紧攥着的一卷宣纸纸面微墨迹犹勾勒出一个年轻男子的半身眉目清唇角噙着一抹温煦的笑尤其那双眼深邃而温仿佛蕴藏着千言万就是她夜夜梦中所见之她不知他是只知每次在梦中见到这双眼醒来后心头总萦绕着一股莫名的酸楚与暖意交织的...

2025-08-09 11:12:56

序:画像与低语天元七年初夏。流萤殿外,几株晚开的梨花在暖风中簌簌飘落,

细碎的花瓣沾在七岁女孩虞霖铃浓密的睫毛上。她浑然不觉,

全部心神都凝在手中紧攥着的一卷宣纸上。纸面微皱,墨迹犹新,

勾勒出一个年轻男子的半身像。眉目清朗,唇角噙着一抹温煦的笑意,尤其那双眼睛,

深邃而温柔,仿佛蕴藏着千言万语,就是她夜夜梦中所见之人。她不知他是谁。

只知每次在梦中见到这双眼睛,醒来后心头总萦绕着一股莫名的酸楚与暖意交织的悸动。

昨夜,她终于忍不住,凭着记忆,在灯下笨拙又执着地临摹下了这张面孔。此刻,

她攥着这幅画像,心怦怦直跳,像揣着一只振翅欲飞的雀儿,踏着碎金般的阳光,

一路小跑奔向昭阳殿。她要问父皇和小爹爹,画上的人是谁,为何总在她梦中出现?

朱红的回廊在眼前延伸,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面投下跳跃的光斑。

她的小鹿皮软靴几乎要踩上那些晃动的金色碎片。就在她踏上最后几级温润的白玉阶,

殿内压抑的低语却如同无形的冰锥,猝然钉住了她雀跃的脚步,也冻住了她满腔的疑问。

“……霖铃那眉眼,尤其是那双眼睛,再这般长下去,如何瞒得住?

”是皇后兼丞相蒋沐霜的声音。那素来清越从容的嗓音,此刻沉甸甸地压着巨石般的忧虑,

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深秋最寒凉的露水,坠得殿外的空气都凝滞起来。

皇帝虞朝沉稳的声线紧随其后,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也透着一丝滞涩。“往事已矣,好在她现在已经忘记了。

纵使将来……她记起些什么,以霖铃的心性之坚韧,亦能承受得住。”一声悠长的叹息,

带着洞悉宿命的沉重,是蒋沐霜。“情深不寿,慧极必伤……长得越来越像就算了,

难道连这命途多舛的劫数,也要随了他去?”“都是皇姐造的孽……” 虞朝见不得他烦忧,

一把把他拉进怀里,为他按头,“你我好好照顾她就是了。”像他?像谁?

已故长公主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长得很像,是了,她与梦中的人长得很像。

殿外的虞霖铃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又猛地逆流冲上头顶!

阳光明明刺眼灼热,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反而如坠冰窟,寒气从脚底直窜心尖。

手中那卷被她视若珍宝的画像,此刻仿佛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颤,

又沉重得似有千钧之力。那个在梦中温柔浅笑的模糊影子,

骤然被小爹爹口中沉甸甸的“他”和“命途多舛”赋予了血肉,也注入了令人心悸的重量。

她忘了来时的急切,忘了怀中的画像。小小的身体凭着本能,像一片被狂风卷离枝头的叶子,

失魂落魄地沿着漫长而寂静的宫道跌跌撞撞奔回流萤殿。迈进那高高的朱漆门槛时,

心神恍惚,眼下一黑,画像脱手飞出,如同折翼的蝶,飘落在冰冷的金砖地上。“公主?!

” 守门宫女惊惶的尖叫如同利刃,尖锐地撕裂了午后慵懒的宁静,“快传太医!

速去禀报皇上和皇后殿下!

亮——那透过门扉的、带着尘埃飞舞轨迹的初夏光晕——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彻底地抹去。

无边无际、浓稠如墨的黑暗,温柔又冷酷地拥抱了她。意识如同沉入寂静无声的冰冷深海,

不断下坠。然而,在这无光的深渊底部,汹涌而来的、不属于她的记忆画面,

却如同狂暴的海啸,将她彻底吞没、席卷。她不再是她,她的感知、她的灵魂,

坠入了梦中之人短暂一生那悲欢离合、爱恨交织的血色长河。

一、承源镇的雨霖铃成元二十三年梦中之人的视角微凉的触感,

带着湿润的青草气息,轻柔地拂过面颊。是雨。细密如牛毛,

悄无声息地浸润着承源镇古老的青石板路。脚下传来石板的微凉和湿滑感,

青衫柔软的棉麻布料贴在手臂上,沁入一丝恰到好处的凉意,驱散了初夏午后的微燥。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被雨水彻底唤醒后散发出的、深沉而鲜活的芬芳,

混合着不远处那座临水书斋飘来的、若有似无的、带着时间沉淀感的墨香与旧纸气息。

我收了手中绘着青竹的油纸伞,站在书斋宽大古朴的屋檐下,甩了甩伞面上晶莹的水珠。

水滴溅落在潮湿光滑的石阶上,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啪嗒”声,

在雨幕织就的静谧中显得格外清晰。目光带着几分游历者的闲适,

随意扫过檐下避雨的各色行人。忽然,廊柱旁一个倚靠的身影,毫无预兆地攫住了视线。

他斜倚着斑驳褪色的红漆廊柱,微微低着头,手中捧着一卷书,看得极为入神。

细密的雨丝在他身侧织成一层朦胧流动的纱幕,将他清瘦挺拔的身影晕染得有些模糊,

仿佛一幅刚刚落笔、墨迹尚未干透的写意水墨画。只能看到他鸦羽般浓密纤长的睫毛低垂着,

在白皙的眼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神情专注而宁静,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被隔绝在外。

的规律声响、远处街市小贩模糊悠长的叫卖声……在这一刻都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开、消弭,

整个世界只剩下他指尖偶尔翻过泛黄书页时,

发出的那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带着纸纤维摩擦质感的沙沙声。

似乎是察觉到这长久而专注的凝视,他握着书卷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随即,

缓缓地抬起了头。咚!胸腔里毫无预兆地、猛烈地震动了一下!

像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敲击在心脏最柔软的地方!随即,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中轰然作响,

如同骤起的潮汐冲击着岸堤。

瞬间被强行剥夺、凝聚、再聚焦——整个世界的光影、声音、气息都急速褪色、模糊、远去,

最终只剩下那张抬起的脸,和脸上那双……那双眼睛!清澈!

如同被这场连绵温柔的春雨彻底洗刷过、滤净了所有尘埃的秋日晴空,不含一丝杂质,

纯粹得令人心颤。明亮!仿佛蕴藏着浩瀚宇宙中最璀璨的星辰,

即使在雨天昏暗的檐下阴影里,也自有一种熠熠生辉、穿透阴霾的力量。

但那惊人的清亮之中,又沉淀着一层薄雾般的、似乎是天生的忧郁。

像初冬清晨湖面凝结的淡淡寒烟,朦胧、脆弱,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迷茫。

让人心尖不由自主地微微发颤,忍不住想要靠近、探寻、拂去那层轻愁。

这双眼睛……竟与多年前,他随祖父入宫觐见时,

偶然得见的那幅太祖开国御容画像上的眼睛,如出一辙!

只是太祖的眼神是睥睨天下、洞察世事的威严与深邃。而眼前这双眸子里,

是未经世事打磨、未被权力浸染的纯净与温润。

带着一丝猝不及防被惊扰后的、小鹿般的茫然与无措,

就这样直直地、毫无防备地撞进了我的眼底深处。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力量凝固了。

雨声、墨香、湿冷的空气、周围模糊的人影……一切感知都彻底褪色、远去,

沉入一片无意义的背景噪音。整个世界骤然缩小,坍缩成眼前这方寸之地,

只剩下这双澄澈得令人心悸、几乎要摄走魂魄的眼睛,

和胸腔里那如同失控战鼓般疯狂擂动、无论如何也无法平息的剧烈心跳。

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呼吸的骤然停滞,

以及指尖因为瞬间的失神而传来的微微僵硬和麻木。“这位公子,也是来避雨的?

”一个清越的嗓音响起,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轻轻相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和试探,

终于打破了这魔咒般令人窒息的寂静。这声音如同清泉,瞬间将季成泽从失魂的状态中惊醒。

一股陌生的热意悄然爬上耳根,脸颊也微微发烫。他慌忙定了定神,

压下心口那几乎要破膛而出的悸动,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自然。“正是。这场雨来得急骤。

在下季成泽,自江州游历至此,偶遇骤雨,暂借宝地一避。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他微微拱手,姿态谦和。“季…成泽?”对方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

那双令人心折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和某种讶然,

唇边随即漾开一个极淡、却仿佛瞬间驱散了周遭雨幕阴霾的清浅笑意。“久旱逢甘霖,

万物乃成泽……好名字,蕴含天地恩泽之意。在下虞霖怜,‘霖’为霖霖之雨,

‘怜’是伶仃自怜。此书斋是家中产业,兄台要不要进来坐坐。”成泽,

霖怜……这两个名字在湿润微凉的空气里轻轻碰撞、回响,

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注定的奇妙契合与回响。久旱渴望之“泽”,

需逢“霖”雨普降方能滋养;而“霖”之润泽甘霖,亦需大地之“成泽”方能涵养万物,

生生不息。这名字间蕴含的自然生息之理,如同无形的丝线,

瞬间在两人心头都泛起一丝异样的、命运相连的涟漪。季成泽看着眼前人清俊温润的眉眼,

心中默念“霖怜”,竟觉得比任何诗篇中的名字都要熨帖心扉。细密如织的雨丝,

此刻成了牵引宿命的丝线。“好啊,那就叨扰。”季成泽重新撑开伞,伞下的一方小小天地,

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雨水的侵扰。两人并肩走在湿漉漉、泛着幽光的青石板上,

脚步声在寂静的雨巷中轻轻回响,与雨水从伞沿滑落、滴在石板上的“嘀嗒”声交织成韵。

靠得近了,一股极淡的、清冽如雨后新竹被阳光晒过的气息,混在湿润的空气里,

丝丝缕缕地从霖怜身上萦绕过来,钻入季成泽的鼻尖,带来一种莫名的宁静与悸动。

绕过廊柱,从正门进入书斋。在书斋靠窗的安静角落坐下,窗外雨打竹叶,

发出细碎连绵的沙沙声,如同自然的低语。两人共读一卷前朝孤本,当读到精妙处,

见解竟不谋而合时,季成泽下意识地抬眼望去,目光总能恰好撞进虞霖怜那双含笑的眼眸里。

那清澈见底的瞳孔中清晰地映出他自己的影子,带着专注与欣赏的光芒。

心头的暖意便如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一圈圈无声地漾开,无声地熨帖着四肢百骸,

驱散了所有离乡背井的孤寂。二人不过半月就已相熟,于是虞霖怜便邀请季成泽去家中做客。

在虞霖怜家那座飘着清雅茶香的小院凉亭里。亭外几竿翠竹被雨水洗得愈发青碧,

雨打阔大的芭蕉叶,发出清越的“啪嗒”声。黑白棋子错落于纵横的楸木棋盘上。

虞霖怜凝神思索时,眉心会微微蹙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落子时指尖沉稳有力,

带着一种内敛的锋芒。而当他偶尔抬眸望来时,

眼底会闪过或狡黠或由衷赞许的光芒……那双眼睛,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牢牢地攫取着季成泽所有的目光与心神。

他倾慕于霖怜言谈间不经意流露的渊博学识与卓然见识,字字珠玑,每每令人耳目一新。

更折服于那份看似温柔谦逊之下,如院中翠竹般宁折不弯、自有风骨的坚韧与清高。

而当他那双清亮澄澈的眼眸望过来时,里面盛满的毫无保留的欣赏与融融暖意,

如同冬日穿透云层的和煦阳光,足以驱散季成泽心中任何漂泊的阴霾。情愫,

便在这无声的细雨浸润下,在这氤氲的墨香与清冽的茶韵里,

在每一次不经意的指尖轻触、每一个对视间流转的眼波中——悄然滋长,

无声却坚韧地缠绕上两颗年轻而悸动的心房。每一次目光的触碰,都像投入心湖的石子,

激起层层难以平复的涟漪。每一次指尖不经意的轻碰,都带来细微却清晰的电流,

让心跳悄然加速,在寂静中如擂鼓般清晰可闻。空气里弥漫的,

不仅仅是雨水的潮湿、茶叶的清香、草木的气息,

还有一种隐秘的、甜蜜的、令人微醺的悸动,无声地发酵、蔓延。

画面最终定格在一个同样飘着细雨的黄昏。

庭院里安静得只剩下雨丝亲吻泥土和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几声归巢倦鸟的啼鸣。

虞霖怜站在季成泽面前,距离很近,近到能看清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

他白皙的脸颊上染着动人的薄红,如同天边最后一抹燃烧的晚霞。他微微咬着下唇,

那双让季成泽无数次心折、此刻却盛满了前所未有的脆弱与孤注一掷般决绝光芒的眼睛,

定定地、勇敢地望进季成泽的眼底深处。他开口了,声音很低,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钧重,承载着他深藏心底的最大秘密的重量。

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又格外脆弱。

“成泽……我……我并非……寻常男子……”虞霖怜是个双性人,

家中长辈为了让他能更轻松地长大,就让他从小做女儿身打扮。但是虞霖怜并不是小姐性格,

反而像普通男子一样喜欢读书习武。他艰难地诉说着那个与生俱来、不为世人所容的真相。

说完,仿佛耗尽了所有勇气,他几乎立刻垂下了浓密的眼睫,

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不安的阴影。单薄的肩膀微微绷紧,如同等待审判的囚徒,

做好了承受所有鄙夷、惊惧或退缩的准备。季成泽静静地听着。心中没有预想中的惊涛骇浪,

没有半分鄙夷或退缩,

只有一种尖锐的、密密麻麻的、如同被细针反复刺中的疼惜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

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眼前这个人,美好得如同这江南烟雨中最洁净无瑕的一株新荷,

命运却偏要在他身上刻下这样隐秘而沉重的伤痕,让他在世间伶仃独行。几乎是本能地,

季成泽伸出了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想要守护这份世间罕有的纯粹与脆弱的决心,

更紧、更用力地将他拥入怀中。手臂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微颤和瞬间的僵硬,

随即是慢慢放松下来的、带着无限依赖的柔软。那拥抱的力度,

仿佛要将怀中这具单薄的身体完全嵌入自己的骨血,

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他隔绝世间所有可能的风刀霜剑、流言蜚语和刻薄目光。

下巴轻轻抵在他散发着清冽竹叶气息的发顶,季成泽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最深处发出,清晰地、郑重地落在他耳畔。“于我而言,

” 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你只是霖怜。是我季成泽心之所系,魂之所牵。是此刻在我怀中,

让我想要倾尽此生所有去守护、去珍视的人。仅此而已,再无其他。”誓言在雨声中回荡,

掷地有声。怀中紧绷的身体,在这坚定的话语和不容置疑的温暖拥抱中,终于彻底松懈下来,

完全依偎进这坚实可靠的胸膛。季成泽感到颈侧传来温热的湿意,不是冰冷的雨水,

是他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汹涌地浸透了自己的衣襟。那不是悲伤的泪水,

是长久以来背负的重压骤然卸下后的巨大释然,是心防彻底崩塌后最毫无保留的交付。

是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的、沉甸甸的信任与生死相托的承诺。雨声沙沙,

温柔而绵长地包裹着凉亭中紧紧相拥的两人,将两颗心,从此紧紧缠绕,密不可分,

共同面对未来的风雨。(虞霖铃本体视角)这场承源镇缠绵的春雨,

无声地滋养了季成泽与虞霖怜相遇、相知、相许的生命奇迹。见过双方开明而慈爱的父母,

情意真挚,门第相宜——季家为官宦书香,虞家虽为太祖旁支,却家风清正。

成元二十三年末,一纸墨香氤氲的婚约,为他们的未来定下了最明媚温暖的注脚。

只待季成泽秋闱高中,便是红烛高燃,执手偕老,共度白首之时。

二章、京都的暖阳与骤至的阴霾成元二十四年 成元二十四年春,

季成泽的大伯季伯庸因政绩卓著升迁京都,任礼部侍郎。季成泽带着霖怜一同前往京都。

初时,凭借大伯的引荐与自身的才华,两人同入国子监进学。季成泽学识渊博,

风姿卓绝;霖怜爹爹清雅俊秀,才思敏捷。两人同进同出,谈诗论道,形影不离,

其清雅风姿与鹣鲽情深,一时在京都士林中传为佳话,引来无数艳羡目光。然而,

福兮祸所伏。霖怜那双酷似太祖的、清澈如星的眼眸太过醒目独特,如同暗夜明珠,

不可避免地引来了诸多探究、揣测乃至不怀好意的目光。国子监中龙蛇混杂,更有皇室耳目。

为避免横生枝节,招惹不必要的麻烦甚至灾祸,两人几番商议,权衡利弊后,

霖怜忍痛割舍了去国子监进学的机会。

留在季伯庸府邸中那座小小的、栽着几株梨树的院落里,做季成泽身后最安静的港湾。

那方小小的院落,成了繁华京都中遗世独立的桃源,亦是乱世风云里他们最后的宁静港湾。

春日晴好,阳光如同融化的金箔,透过新绿的梨树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季成泽在窗下伏案苦读,宣纸上墨迹淋漓,是策论,是经义。霖怜便在一旁的梨树下,

或侍弄几株新移的兰草,素白的衣袖拂过青翠的叶片,沾染上泥土的芬芳。或调素琴,

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拨捻,清越空灵的琴音如溪水流淌,涤荡着案牍劳形。偶有落花飘下,

沾在琴弦,落于肩头,他也只是微微一笑,指尖轻拂,落花便打着旋儿,

飘落在季成泽的砚台边。夏夜,暑气未消,虫鸣唧唧,织就一片夏夜的交响。

霖怜在小院的石桌上煮一壶清茶,茶香袅袅,混合着夜来香的幽芬。季成泽执卷坐于他身侧,

借着廊下灯笼柔和的光线,两人偶尔低声讨论书中精妙义理。更多时候是心意相通的静默,

只闻书页翻动的窸窣声,棋子落于棋枰的清脆微响,以及彼此清浅的呼吸。

季成泽的文章草稿上,常留有霖怜朱笔润色的清雅痕迹,字字珠玑。霖怜的画作上,

山水之间常隐着一双青衫磊落、临风远眺的背影,神韵宛然。阳光透过雕花窗棂,

将两人并坐读书或对弈的身影拉长,亲密地交织在地面,无声地诉说着岁月静好。

笔墨书香、琴音茶韵、梨花香雪,交织成命运湍流中短暂却无比珍贵的宁静乐章,

每一个音符都浸透着无声的爱意。季成泽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带着深深的眷恋,

追寻着霖怜的身影。尤其是当他低头专注研墨,

墨锭在砚台中划出沉稳圆润的弧线时;或是凝神煮茶,看着水中嫩芽舒展沉浮时,

那低垂的眼睫下,掩映着令他心安神驰的清澈光芒。那光芒,

是这纷扰世间他心尖永不熄灭的星火。然而,京畿重地,暗流涌动。这宁静的桃源,

终究无法长久隔绝外界的风暴。成元二十五年,风暴的阴影无声逼近。

一次长公主虞寄雨心血来潮的国子监巡视,让她看到了风姿卓绝的父亲季成泽。

短暂的纠缠被父亲冷淡避开,索性就呆在家中与霖怜一起读书。很快,父伯被寻隙贬官外放,

临行前忧心如焚,催促他们速离京都。然而,风暴来得毫无预兆,且在最接近希望的时刻,

给予最致命的一击。成元二十五年深秋,寒意已浓。大伯警告言犹在耳,

他们匆匆收拾了最紧要的细软行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速离京都这是非之地!马车辘辘,

碾过京都清晨湿冷的石板路,朝着巍峨的城门驶去。城门口已在望!透过车窗缝隙,

能看到外面排队等候出城的人流,甚至能嗅到城外旷野带着自由气息的清新空气。

父亲紧紧握着霖怜爹爹冰凉的手,两人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与一丝即将挣脱樊笼的希冀。霖怜爹爹靠在他肩头,

低声道:“出了城,就好了……”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期盼。

就在马车即将驶出那巨大的、象征着自由与生路的城门洞阴影的那一刻!“停车!

奉长公主令,缉拿要犯!”一声炸雷般的暴喝骤然响起!

紧接着是急促沉重的马蹄声和铠甲碰撞的铿锵声从四面八方围拢!

数名身着玄色劲装、面目凶悍的侍卫如同鬼魅般出现,瞬间拦住了马车去路!

车夫惊惶的勒马声和马匹的嘶鸣刺耳欲聋。车帘被粗暴地掀开!

冰冷刺骨、带着铁锈味的锁链如同毒蛇,瞬间缠绕锁住了季成泽的手腕!

另一条更粗重的铁链,则带着残忍的力道,

狠狠套上了刚从惊骇中回过神、脸色瞬间惨白的霖怜那纤细脆弱的脖颈!“你们做什么?!

我们乃良民,有路引文书!”季成泽目眦欲裂,厉声喝问,奋力挣扎。

霖怜被那沉重的锁链勒得窒息,发出痛苦的呜咽,身体被粗暴地拖拽着跌出马车,

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城门石板地上!尘土沾污了他素白的衣衫。“良民?长公主谕旨在此!

季成泽、霖怜,尔等还想逃?!”为首的侍卫头目狞笑着,一脚踩在霖怜试图撑起的背上,

将他死死按在尘土里。季成泽被更多的侍卫死死按在车辕上,脸颊被狠狠掼在粗糙的木头上,

瞬间红肿。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近在咫尺的、透着自由光亮的城门洞,

看着尘土中霖怜爹爹痛苦挣扎的身影,

看着那双清澈眼眸中瞬间被无边的惊惶、痛楚与难以置信的绝望彻底淹没!

希望如同脆弱的琉璃,在城门口冰冷的石板地上摔得粉碎,只剩下彻骨的冰寒和灭顶的绝望。

马车外是京都清晨渐渐喧嚣的街市,人声鼎沸,车马粼粼,

衬得他们如同被遗弃在深渊的囚徒。季成泽的手,不顾腕上铁链的冰冷与沉重,

隔着挣扎的人群,死死地、徒劳地伸向霖怜的方向,指尖在空气中徒劳地抓挠,

却只抓住一片虚无的绝望。车轮碾过石板路的辘辘声远去,载着他们驶向的不是自由,

而是深不见底的地狱。城门洞的光亮,在他们被押解的囚车后,迅速缩小,

最终变成一个冰冷而遥不可及的光点。

三、永诀长公主府成元二十五年长公主府的金碧辉煌,在秋日惨淡的阳光下,

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混合着奢靡与腐朽的浓烈气息。琉璃瓦反射着刺目的冷光,

雕梁画栋精美绝伦,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阴森。殿内铺陈着厚软的波斯地毯,

价值连城的珍宝随意陈设,空气里弥漫着浓烈到令人头晕的、甜腻的异域熏香,

试图掩盖某种更深层的、令人作呕的气息。虞寄雨高高坐在主位的镶金嵌玉的凤椅上,

美艳绝伦的脸庞此刻因扭曲的嫉恨而显得狰狞可怖。

她穿着象征继承人身份的繁复华丽皇太女袍子,金线绣成的凤凰仿佛随时要择人而噬。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钩子,先是带着露骨的贪婪和占有欲,

在形容狼狈却依旧难掩清俊风骨的季成泽脸上流连片刻。最终,如同发现了更可憎的目标,

死死地钉在了被侍卫粗暴按跪在地上的虞霖怜脸上——尤其是那双眼睛!

“呵……”虞寄雨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仿佛夜枭啼鸣般的冷笑,

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遥遥指向虞霖怜,声音尖利刺耳,如同钝刀刮过琉璃。“太祖的眼睛?

你也配拥有这双眼睛?!你这卑贱的的旁支庶孽,不配!你玷污了这双眼睛!”话音未落,

她猛地一挥手,眼神狠戾如修罗!几个如狼似虎、面目凶悍的侍卫立刻如同得到指令的恶犬,

带着狞笑扑向被铁链束缚、按跪在地的虞霖怜!“不——!放开他!

”季成泽爆发出如同被逼到绝境、濒死野兽般的凄厉嘶吼,拼命挣扎,额上青筋暴起,

双目赤红欲裂!然而更多的侍卫一拥而上,如同沉重的山岳,死死将他按跪在地。力量悬殊,

他的脸颊被狠狠掼在冰冷坚硬、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嘴角瞬间破裂,

鲜血蜿蜒而下。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侍卫粗暴地揪住霖怜的头发,

像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将他从地上拖起!长公主拔下头上华贵的凤钗,

扎向虞霖怜的眼睛。虞霖怜发出痛苦的叫声。看着他们七手八脚地搬来干燥的柴薪,

动作粗鲁地堆放在庭院中央!看着他们狞笑着提起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火油桶,

毫不留情地泼洒在柴堆上,也泼洒在霖怜爹爹单薄的、素色的衣衫上!“住手!虞寄雨!

你这个疯子!魔鬼!”季成泽的嘶吼带着血沫,绝望而悲怆,在空旷奢华的殿堂中回荡,

却只换来虞寄雨更加疯狂快意的笑声。霖怜被粗暴地推搡着跌入浇满火油的柴堆中央。

他踉跄着站稳,一只眼睛流着血,发髻散乱,衣衫被火油浸透,贴在身上,狼狈不堪。然而,

在这生死关头,他却猛地抬起头,

那双酷似太祖的、曾经盛满温柔、才情与世间一切美好的清澈眼眸。

越过了疯狂狞笑的虞寄雨,越过了如林而立、面无表情的侍卫,穿透了冰冷的空气,

定定地、深深地望向被死死按在地上、满面血污与绝望的季成泽。那双眼睛里,

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无尽的悲悯——对这扭曲世道的悲悯。

有诀别的哀伤——对挚爱之人的不舍。

更有一丝……穿越生死、穿越一切苦痛的、对季成泽的不舍与深深牵挂。

“成泽……” 他的唇形无声地开合,吐出这两个浸透了血泪的名字,眼神温柔而绝望,

仿佛要将季成泽的容颜刻入灵魂深处。下一刻,一支燃烧的火把被虞寄雨亲自接过,

带着她扭曲到极致的快意与残忍,狠狠地掷入了柴堆!“轰——!

”火焰如同被释放的、贪婪暴虐的赤红巨兽,瞬间腾空而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炽热的火舌疯狂舔舐、缠绕、吞噬着那个清雅如竹的身影!浓烟滚滚,

带着皮肉焦糊的、令人作呕的恐怖气味瞬间弥漫开来!“霖怜——!!!

”季成泽的嘶吼声撕裂了空气,带着泣血的绝望和灵魂被生生剥离的巨大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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