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一中。
她校服领口的第二颗纽扣始终系得端正，蓝白色的校裤下不经意露出纤细的脚踝，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整个人像是被揉碎的月光，清冷得近乎透明。
“到了。”
车子在学校侧门停下，娄疏特意避开正门的喧嚣，选了这辆低调的黑色轿车。
他从后座拎出个牛皮纸袋，里面是温热的杏仁露和现烤的全麦面包，“记得吃早餐。”
秦棠月接过纸袋时，指尖擦过他掌心的薄茧。
她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晨光在他睫毛下投下扇形阴影，西装袖口露出半截腕表，金属表盘折射的冷光却被他语气里的温度融化，“放学等我。”
她点点头，推开车门时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的响动。
回头看见娄疏正将车载香薰换成茉莉味——那是她较喜欢的味道。
校门口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她拎着纸袋往教学楼走。
高三（7）班的教室在走廊尽头，秦棠月推开门时，粉笔灰在光柱里悬浮。
前排女生的窃窃私语声突然停顿，所有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她垂眸走向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书包带擦过课桌边缘发出轻响，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
“听说新来的转学生？”
“看着好冷淡，感觉比冰山还难接近...”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秦棠月从帆布包里掏出课本。
书页间夹着娄疏上周塞给她的薄荷糖，玻璃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班主任走进教室时，她正用钢笔在笔记本上临摹《滕王阁序》，字迹工整得如同印刷体。
“这是秦棠月同学。”
班主任邱泽林敲了敲讲台，“大家多关照。”
前排男生吹了声口哨，却在触及她淡漠的目光时莫名噤声。
她起身自我介绍时，后颈的碎发随着动作轻轻颤动，教室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窗外的蝉鸣。
午休时分，秦棠月独自坐在操场角落的老槐树下。
她摊开素描本，笔尖悬在纸面迟迟未落。
远处篮球场传来喧闹声，几个男生抱着篮球经过，其中一人突然停住脚步，“同学，能加个微信吗？”
她抬眼望去，树荫在男生脸上投下斑驳阴影。
“抱歉。”
声音清冷却不失礼貌，“我不用社交软件。”
男生挠挠头正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哄笑，“算了吧，没看见人家连正眼都不瞧你？”
风卷起她耳畔的碎发，秦棠月重新低下头。
素描本上渐渐浮现出模糊的轮廓——那是昨夜民宿外的礁石滩，海浪冲刷过的岩石表面，泛着湿润的光泽。
当她用橡皮擦去多余线条时，教学楼的上课铃骤然响起。
秦棠月并没有去教室上课，她来到图书馆。
图书馆的冷气开得很足，秦棠月坐在原木色的椅子上里，桌面上摊着本《人体解剖图谱》。
窗外的蝉鸣被隔绝在双层玻璃外，只有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偶尔打破寂静。
手机在帆布包里震动时，她正在标注心脏瓣膜的结构。
屏幕上跳动着“医学研究院”的字样，她盯着闪烁的来电显示数到第七声，才按下接听键。
“秦教授，您什么时候回实验室？”
助理的声音带着难掩的焦急，那例罕见心脏畸形病例的基因检测结果出来了，团队需要您确认手术方案...”秦棠月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图谱上的血管示意图，冰凉的玻璃幕墙映出她的脸。
远处书架传来借阅者推车的轱辘声，混着助理的汇报声在耳畔嗡嗡作响。
她望着窗外被阳光晒得发白的操场，突然想起娄疏说过“你值得喘口气。”
“让叶叔叔主刀。”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所有数据同步到我邮箱。”
挂断电话的瞬间，空调出风口的风掠过她后颈，激起一阵战栗。
放学***响起时，秦棠月合上书页。
夕阳的余晖透过图书馆彩绘玻璃上。
她抱着书本走向校门口，远远便望见那辆黑色轿车停在老位置，娄疏倚着车门，指间夹着的香烟明明灭灭。
“今天很乖。”
他接过她的书包，身上雪松香扑面而来。
副驾驶座上果然放着杯茉莉冰沙，杯壁凝结的水珠洇湿了底下的牛皮纸袋——里面是新鲜烘焙的司康饼，还带着温热的香气。
车子驶入主干道时，车载蓝牙突然响起。
娄疏按下接听键，那头传来下属略显急促的汇报，“M国那边出了状况，实验室的服务器被......”话音未落，他抬手调低空调温度，声音漫不经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启动B方案，48小时内处理干净。”
秦棠月望着窗外倒退的霓虹，冰沙吸管在齿间轻轻碾动。
后视镜里，娄疏的目光与她短暂交汇，眼底的锋芒瞬间化作温柔，“饿了吗？
今晚有你爱吃的蟹粉豆腐。”
公寓电梯首达顶层，雕花铜门缓缓开启的瞬间，管家己躬身接过两人的外套。
水晶吊灯将走廊照得纤毫毕现，厨房方向飘来煨汤的香气，与玄关处的白檀香混作一团。
“去洗个热水澡。”
娄疏解开领带，指尖划过她泛红的耳尖，“二十分钟后开饭。”
秦棠月点点头，踩着羊毛地毯往卧室走，身后传来他与管家低声交谈的只言片语，混着远处传来的瓷器碰撞声，在偌大的空间里荡出细微的回响。
浴室蒸腾的热气渐渐散去，秦棠月裹着柔软的浴袍走出来。
暖黄色的灯光洒在她湿润的发梢，折射出细碎的光。
她换上浅色毛绒睡衣，发尾随意地用黑色皮筋束着，镜中的自己褪去了白天在学校的清冷，多了几分慵懒。
刚推开卧室门，便听见客厅传来娄疏低沉的声音。
他握着手机，周身的气场骤然冷了几分。
“我现在过来。”
简短的话语后，他挂断电话，转身看到站在门口的秦棠月。
“老宅有点事，我得过去一趟。”
他走到她面前，抬手轻轻捋了捋她微乱的发丝，“不用等我，先吃饭。”
秦棠月点点头，目光落在他微皱的眉头上，隐约察觉到事情似乎不简单。
娄疏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转身拿起搭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
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响，紧接着是电梯下降的嗡鸣。
客厅重新恢复寂静，只留下餐桌上精心准备的菜肴，在暖光下氤氲着香气 。
秦棠月走到餐桌前坐下，望着空荡荡的座位，突然觉得这奢华的公寓愈发显得空旷。
瓷勺碰撞碗沿的轻响在空荡的餐厅回荡，秦棠月慢条斯理地将蟹粉豆腐拌进米饭里。
管家适时添上温热的汤，却被她轻声婉拒，“剩下的收了吧。”
餐毕，她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城市灯火如同坠落的星河，在玻璃幕墙上晕染出斑斓光影。
书房的胡桃木门虚掩着，娄疏惯用的雪松香水味混着油墨气息扑面而来。
整面墙的书架上，医学典籍与财经杂志泾渭分明，最顶层还摆着几个精致的水晶摆件——那是她随手画在草稿纸上的设计，不知何时被做成了实体。
手指抚过烫金的《克氏外科学》，秦棠月抽出那本厚重的教材，在真皮沙发上坐下。
台灯的暖光笼罩着密密麻麻的解剖图，她翻到心脏外科章节，铅笔在空白处写下批注，字迹与课本上印刷体同样工整。
案头的笔记本电脑突然亮起呼吸灯，屏保是两人去年在冰岛拍摄的极光。
秦棠月鬼使神差地按下开机键，指纹锁竟自动识别通过——显然娄疏早就录入了她的信息。
文档库里躺着数十个未命名文件夹，最新的一个标注着"泠泠的研究"，里面全是她这段时间收集的医学文献。
键盘敲击声在静谧的书房里格外清晰，窗外的月光悄悄爬上桌角，为屏幕映出一层银边。
当她终于完成论文初稿，准备保存时，手机在沙发扶手上震动起来。
是娄疏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照片——老宅雕花窗棂外，一弯残月悬在墨色天空。
“等我回来。”
简单的西个字，却让她原本紧绷的肩膀骤然放松。
秦棠月指尖摩挲着手机屏幕，忽然听见玄关传来电子锁解锁的轻响。
脚步声由远及近，书房门被缓缓推开，娄疏西装领口微敞，领带松散地挂在颈间，眼底却燃着未熄灭的星火。
“在等我？”
他弯腰将她从沙发上捞进怀里，带着寒气的指尖蹭过她发烫的耳尖。
秦棠月闻到他袖口残留的雪茄味，混着老宅特有的檀木气息，突然想起论文里还没修改完的段落。
“先去洗澡。”
她轻推他的胸膛，却被搂得更紧。
娄疏低头咬住她的耳垂，声音沙哑，“看到电脑里的论文了。”
他的吻落在她发顶，“我的小姑娘，又在偷偷发光。”
月光爬上两人交叠的影子，书房里的呼吸声渐渐交织。
秦棠月靠在他肩头，忽然觉得，这满室的医学典籍与深夜的键盘声，都不及此刻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