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那日,萧烨亲手给我戴上凤镯:待我登基,你必为皇后。三年后他称帝,
却将我囚在冷宫:皇位是国师助我得的,她才是天命之女。
我折断凤镯大笑:当年那场雪崩,原该埋了你。蛊毒发作时,
萧烨在龙床上痛得翻滚:你为何没死?而我的剑已抵住他喉咙:这双生蛊,
可是你亲手喂我喝下的。祭天坛通体由巨大的青金石垒砌而成,今日之前,
它象征着社稷的庄严与稳固。此刻,这冰冷的石面正贪婪地吸取我额角渗下的汗,
和……渗入缝隙的温热血液。我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视野摇晃、模糊,
祭台下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浪撞在耳边,竟碎裂成嗡嗡的耳鸣。眩晕席卷而来,
身体像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每根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视线艰难地抬起,
越过重重跪伏的脊背,望向上方那九五至尊的位置。龙椅上端坐的身影,
一身簇新的玄黑龙袍,金线织就的盘龙狰狞欲飞。那是萧烨,三日前的太子,今日的新帝。
他俊美的脸上再无半分记忆中温存怜惜的影子,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冰冷与疏离。他侧首,
那双曾无数次盛满我看不够的笑意、轻易就能令我丢盔弃甲的漂亮眼眸,
此刻只倒映出另一个女人的身影。秦晚芙,我们的国师,正侍立在御座旁。
她依旧是一身飘逸出尘的白衣,墨发如瀑,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清冷与恭谨,唯有唇边,
一丝极淡、极快的得意如毒蛇般倏忽滑过,快得让人疑心是错觉。萧烨伸出手,
缓缓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那姿态,是无声的宣告,是赤裸的联盟。“陛下圣明,
国师当为凤仪宫新主,福泽苍生!”一个尖锐的声音率先打破沉滞的空气,
是那个总在朝堂上与秦晚芙一唱一和的礼部侍郎。紧接着,
更多迎合声、赞同声迫不及待地从臣僚中爆出,汇成一片鼓噪的洪流,拍打着摇摇欲坠的我。
那喧哗的声浪如同无数根细密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刺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房。
喉咙深处猛地涌上一股浓烈的甜腥,我猛地弯腰,
灼热的液体控制不住地喷溅在冰冷的祭坛石阶上,绽开几朵触目惊心的暗红血花。
血珠沿着石面的纹路蜿蜒爬行,那黏腻的红色,刺穿了我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幻想。
身体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剧痛与恶心撕裂,支撑不住地向旁歪斜。
一只大手及时地攥住了我的胳膊,阻止了我狼狈地彻底倒下去。是青檀,
萧烨曾经的亲卫队长,如今,像一座沉默而可靠的灰色山岩,
成了这祭坛上唯一一点真实的触感。他手上传来的力量极大,指节用力到泛白,
那紧绷的力道透过衣物清晰传来,压抑着汹涌的风暴。“陛下,”青檀开口,声音低沉,
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挤出,“贵妃娘娘身体不适。
”高台上的目光终于吝啬地扫落下来。萧烨的眼神掠过青檀钳制我的手,
最终落在我因痛苦和屈辱而扭曲的脸上。那目光冰冷、审视,
像是在打量一件碍事又麻烦的器物。几息难熬的沉寂后,他才薄唇微启,
吐出的话语冻结了我残存的最后一丝幻想:“既是旧疾,恐扰国祚清净。送冷月宫,
好生将养。”旧疾?好生将养?这四个字,宛如淬毒的冰锥,狠狠扎穿我摇摇欲坠的意志。
当年雪灾为寻他留下的寒毒入腑,每逢阴雨如万针穿心,这痛楚,他清楚无比。
那时他是怎么跪在床前,捧着药碗,眼中是比他熬煮的药汤更浓重的疼惜,
一遍遍喃喃:“锦儿,若有朝一日,我必不让你再受半分苦楚……”那些曾经滚烫的誓言,
那些刻入骨髓的珍重,在“旧疾”二字面前,显得荒唐又可悲。
每一个往昔深情的片段在此刻都化作烈火,烧灼着我的五脏六腑,比体内的痛苦更甚万倍。
巨大的悲怆和荒谬感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漫过头顶,几乎将我溺毙。
身体的痛苦再也无法压抑,喉中腥甜疯狂上涌,我剧烈地呛咳起来,
鲜血再次无法控制地涌出嘴角。青檀的手臂如坚固的钢索,紧紧箍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将我半提半架着,隔绝在周围那些或同情、或冷漠、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之外。
他的胸膛因为压抑的愤怒而微微起伏,却一言不发,只是强硬地带我离开这屈辱的祭坛中心。
身后的喧嚣,那为新帝登基、新后册封的庆典乐章,重新奏响。
丝竹管弦之声尖锐地钻进耳朵,刺耳又荒诞。每一步,膝盖都像是踩在滚烫的刀尖上,
拖拽着沉重的锁链。视线里祭坛下的群臣依旧跪着,像一片静止又虚伪的黑海。不知是幻听,
还是这残酷现实的映照,风中似乎飘来秦晚芙极轻、极柔的话语碎片,
如毒丝般缠绕耳际:“……气运在我……天命所归……”冷月宫,宫如其名。
厚重的宫门在身后吱嘎作响地沉重关闭,发出生锈朽木的呻吟,
将外面那个喧闹、虚伪的世界暂时隔绝。巨大的阴影投下,
仿佛也同时关紧了所有的光与希望。一股陈腐、冰冷的霉味混着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
瞬间霸占了鼻腔,侵入肺腑。我猛地挣脱了青檀的搀扶,如同被触碰了逆鳞的困兽,
跌跌撞撞扑向内室唯一那扇蒙了厚厚积尘的小窗。这破败的宫殿尽头,
有一间狭窄得只容一席卧榻的小室。没有点灯,光线晦暗不明。
我凭着本能扑到最里面的角落,蜷缩起来。
身体里那股熟悉的、被无形毒虫啃噬骨血的痛苦又开始隐隐作祟。
冰冷的地面透骨的寒意也无法抵消那股源自丹田的诡异燥热,
它混杂着愤怒和绝望在四肢百骸乱窜,撞得五脏六腑都在呻吟。窗外很远的地方,
依稀传来庆典宫乐悠扬的尾音,伴随着零星的喧哗人声。那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喧嚣,
胜利者的喧嚣。这微弱的声音,却像重锤,狠狠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我死死抠住身下冰冷粗糙的地砖缝隙,指尖仿佛要嵌进砖石里。脑海里翻腾的只有一个画面,
一个毒咒般的执念——那双被玄黑袍袖衬托得格外白皙的手,
是如何带着曾让我目眩神迷的温柔,亲手从侍女托盘中,捧起那盏嵌着金纹的青玉小碗。
那是大婚的前夜,整个东宫都沉浸在浓烈的喜庆氛围中。通明的灯火将夜色驱散,
宫人们穿着喜庆的新衣穿梭忙碌,脚步轻快,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由衷的欢喜。
锦盒里的凤镯在烛光下流淌着温暖的、令人心安的赤金光泽。寝殿内,红烛高烧,
帷幔流苏轻摇。空气里飘散着甜腻的合欢香、醇厚的酒气和浓郁的椒房香粉气味。
萧烨就坐在我对面。他身上是崭新的朱红喜服,金线绣着盘龙云纹,那龙首处,
几颗细小的珍珠在灯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烛光描摹着他深刻俊朗的轮廓,
将他眼底的暖融融的笑意映照得如同最醇厚的蜜酒。“锦儿,”他声音低沉,
带着醉人的笑意,如同情人间的呢喃,轻轻执起我的手。那双手,修长,温热,
指腹带着薄茧,曾无数次为我拂去额发,也曾握住剑柄陪我策马长啸。“东宫妃位,
不过是权宜。待明日祭天礼成,我便是太子。而一旦登基御极,这大位安稳,”他微微一顿,
眼中光华闪动,如同攫取了漫天星辉,“你必是我明媒正娶、共享江山的皇后!唯一的皇后!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少年锐气的狂傲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那时我满心欢喜,
只觉得眼前的男人便是整个天下,他承诺的未来金光万丈。“嗯。”我轻轻地应了一声,
脸颊微红,反手用力回握他,指尖冰凉。“我让人熬了凝神补气的参汤,你连日准备大礼,
劳神了。喝了吧,安安稳稳,做个好梦,明日……是我们真正的开始。”他眼中柔情更浓,
语气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宠溺和关切。侍女无声地趋前,托着红漆云纹的托盘,
上面静静放着一只玲珑的青玉碗。碗壁极薄,透着光,
里面温热的参汤散发着混合了山野清气与一丝微苦药意的香气。萧烨极其自然地伸手,
端起那碗汤。他的手指抚过温润的碗壁,动作从容、体贴,没有丝毫迟疑。“来。
”他亲手将碗递到我唇边,目光灼灼,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我凑近碗沿。
汤的氤氲热气扑面而来,带着参特有的微苦清气。他的眼神那样专注,那样情真意切,
让我心里最后一丝因前路莫测而生出的紧绷也松弛下来。我信任地启唇,微微倾斜碗底。
温热的汤液滑入口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顺着喉咙缓缓流淌下去。
那温润的感觉瞬间驱散了一夜忙碌的疲乏,暖意迅速弥漫四肢百骸。可那暖意流淌片刻,
舌尖却敏感觉察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异样。一丝若有若无、如同铁锈般的滞涩感,
混在那熟悉的参味里,转瞬即逝。快得来不及捕捉,甚至怀疑那不过是药参本身的某种味道?
抑或是被大婚的激动所搅动的幻觉?碗很快见底。他眼底的笑意似乎更深邃了些,
像是月光投在不见底的寒潭上,波光流转。“好了,”他接过空碗,递给侍女,
声音愈发温存缱绻,“安心歇息。明日之后,我们会有数不尽的锦绣岁月。”那碗汤,
那一闪而过的铁锈味,那双盛满承诺的眼睛……原来,所有温柔以待背后,
是早早在深渊边为我掘好的坟墓!原来从那一刻起,我喝下的不是情意,
而是他亲手为我准备的,缓慢腐蚀骨髓心脉的穿肠毒药!巨大的悲哀如同冰水当头浇下,
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我猛地抬手,狠狠抹去又涌上唇角的温热血液,
手指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不是因为冷宫的寒气,
而是体内翻涌的毒性和滔天的恨意交织出的风暴。那被他亲手喂下的双生之蛊,
此刻正应着他的意志,在我血脉深处疯狂啃噬、蔓延,以我的痛苦为养料!
身体深处再次传来刀绞般的剧痛,我再也支撑不住,蜷缩在地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
额头重重撞在冰冷的地砖上。冷月宫的岁月,是凝固的墨。日升月落,
只在积满灰垢的窗纸上投下模糊不清的光斑,计量着时光缓慢又无情的流逝。没有炭火,
深秋的寒意早已如同跗骨之蛆,侵蚀着宫殿的每一个角落,侵入骨髓。
只有角落里堆着些枯草勉强避风,那是我唯一的“床榻”。一个枯槁如朽木的老太监,
是这方死寂天地中除了青檀之外,唯一会移动的活物。每日,
他会准时在门缝边塞入一个粗陶碗。碗里有时是漂浮着几片枯叶的浑浊冷水,
有时是凝固了猪油般腻白的、散发着搜味的稀薄粥糊。更多时候,空碗旁边,
只有几块发黑发硬的馒头,冰冷如石块。这些维持生命的最恶劣食物,是他仅有的施舍,
是我与这疯狂世界之间仅存的、摇摇欲坠的联系。送饭的脚步比殿外掠过的北风还要轻,
仿佛怕惊扰了这里凝固的尘埃和死寂。那扇沉重宫门每一次极轻微的开启又关闭的声音,
成了这囚笼里最重要的计时器。青檀,他是唯一的例外。有时一连数日没有踪迹,
有时则在深夜悄无声息地潜进来。每次带来些微少的碎炭,
几块勉强能入口、带着灶灰味的热饼。他的出现总伴随着外面更冷的寒气和夜露的气息。
他沉默地添些炭火,或递来带着他体温的食物,动作迅速而警惕,目光扫过我的脸时,
那里总是积聚着化不开的忧虑和痛楚。他带来了外面那个世界的零星消息,
那是一个以“新后”秦晚芙为太阳的世界。
“……陛下……新政……国师所献良策……”“……万民称颂……国师代天祈福,
旱情缓解……”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沉睡的恶鬼。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心上。新政?旱情缓解?原来没有我的气运,
没有萧家祖训传下的兵符图诀,他们也能开创这样的盛世?心像被浸泡在极北的冰窟里,
冷与痛交织,每一次呼吸都带动一片麻木的刺疼。最蚀骨透髓的,是体内那对蛊虫。
属于我的那只,如同被囚禁在我骨髓深处嗜血的毒蚁,日夜噬咬。每一次发作,
像有无数冰针顺着血脉游走,又忽然点燃蚀骨的烈火,搅动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每一次剧烈的喘息,都仿佛吸入的不是空气,而是带着棱角的冰屑,割裂喉管。
而那发作的频率与强度,显然受着宫墙外那个男人意志的支配。每当他龙体抱恙,
或因朝务烦心,这血脉相连的诅咒就立刻在我身上变本加厉地肆虐。
有时是闷钝的、持续不断的啃噬,有时是尖锐如刀捅的剧痛,让我蜷缩在枯草堆上,
牙齿死死咬住袖口,才将那痛嚎堵在喉中。青檀送来的炭带来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总是瞬间便被体内更深的冰寒淹没。冷月宫如同一个巨大的冰窖,
抽干了我身体里最后的热量。意识在清晰的痛楚与混沌的迷糊之间反复摇摆,
仿佛灵魂也要在这无尽的冰冷和侵蚀中慢慢僵硬、冻结。
萧烨……秦晚芙……这两个名字带着毒牙,反复啮咬着我的心。恨意,如同蔓生的毒草,
在这无边的寒冷和绝望里,找到了最肥沃的土壤,疯长、缠绕,勒紧每一寸神经。
它们吸吮着我的痛苦,日益茁壮。一日清晨,那枯槁的老太监送来冷粥后,
门缝并未立刻合拢。一只布满老年斑和厚厚茧子的手悄悄探入小半个拳头。我一怔,
屏息望去。那只干瘦的手掌里,没有食物或任何用具,
只有半片指甲盖大小、毫不起眼的灰色石粒。粗糙,黯淡,像是随手从某个角落拾来的废料。
老太监混浊的眼珠对着光线,艰难地朝我这边瞥了瞥。那眼神浑浊,
却闪过一抹极快、被恐惧压得极低的光芒,随即消失。他动作迅捷得不像这个年纪该有,
将那灰色小石粒轻轻弹入角落积灰最厚的黑暗阴影里,便飞快地缩手回去。
沉重的宫门吱呀一声,重新关闭,隔绝内外。四周回归死寂。我扑过去,
手指颤抖着在冰冷的灰尘里摸索。指尖触碰到一块异常坚硬、冰冷刺骨的物体。拈出来,
正是那半片灰石粒。它在昏暗中毫不起眼,却像一块被冻透的冰片,
寒气直接穿透指腹的皮肉渗入骨头。指尖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比那石粒本身的寒意更刺骨。我猛地将灰石粒拿到眼前细看。就在刚才,
指尖一滴渗出的细小血珠碰触到了石面。刹那间,那石粒灰暗的表层之下,
竟有无数极细微的金色纹路骤然亮起、游动!如同暗夜中骤然睁开的无数只金色瞳孔,
冰冷、专注地聚焦在我身上。与此同时,我体内那只狂暴的毒蛊虫竟猛地一个抽搐,
像是遇见了克星,发出一阵极其微弱却足以感知到的惊悸和退缩,蛰伏下去片刻!
这不是石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震得全身骨骼嗡嗡作响。
我死死攥紧这冰冷的小东西,掌心被它硌得生疼,
那细微的金色流光沿着指缝微弱却倔强地泄露出来。这是钥匙?是某个深埋答案的索引?
那枯槁的、连名字都不曾留下的老太监,在冒着怎样的危险?这微光指向何处?
指下的冰冷石粒仿佛吸走了体内所有的热气,我蜷缩在角落里,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东西粗糙而诡异的表面。冷月宫的寂静如同一层无形的重压,
将我和手中这点微末的亮光一同沉入冰冷深水。一日,
两日……宫墙外的声音如同隔世的喧嚣,隐隐传来。“……陛下忧心国事,
龙体抱恙……新后娘娘亲自……”“……凤仪宫连夜设坛,娘娘祈福……”声音断续,飘渺,
却带着不祥的回响。青檀又来了,在深夜。破旧的窗纸上映出他被寒风吹得有些歪斜的影子。
他像一尊沉默的石像,悄无声息地翻入内室,带来几块带着烟火气的温热面饼。
当他递过来的瞬间,衣袖因动作微掀,
一道新鲜的、深可见骨的刀伤骤然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怎么回事?
”我的声音因长时间的沉默而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他一僵,迅速拉下袖子,
动作快得像受惊的猎豹。“无事。”他回答的语调平板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
唯有呼吸声比平时沉滞了一分。我看着他。暗影笼罩下,他年轻的脸庞线条绷得像铁铸一般,
唇抿成一道没有生机的直线。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依然燃烧着一簇不肯熄灭的火焰。
外面的世界似乎越来越“安稳”了。秦晚芙的新法推行如火如荼,
她以“神启”之名铲除的异己也越来越多。萧烨的名字偶尔与“抱恙”联系在一起,
但总是被新后的“祈福祥瑞”所化。每一次从门缝里传来的只言片语,
每一次体内蛊虫因他心绪波动带来的撕扯,都像淬毒的楔子,狠狠打进麻木已久的神经深处。
身体在冷宫和蛊毒的夹击下飞快地衰败下去。原本丰润的双颊深深凹陷,
曾经的莹润只剩下冷玉般的死灰。皮肤变得异常苍白粗糙,只有咳出暗红血块时,
脸颊才泛起不祥的潮红。终于,在一个寒意似乎冻结了整个皇城,
乌鸦都不愿啼叫的死寂夜晚。送饭老太监的手再次出现在了门缝。这次,他不是递碗,
而是用尽全力,将那扇沉重的木门推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门外灌入的寒风带着凌厉的杀意,直冲面门,里面还混杂着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比冷月宫的霉味更刺鼻,更狰狞!老太监整个身体都斜靠在门框上,摇摇欲坠。
他身上那件本就破旧不堪的灰蓝色太监袍服,被深暗的、迅速蔓延的血污浸透。
那颜色比夜色更浓重,顺着衣料褶皱缓缓流淌下来,滴落在结冰的地面,
发出轻微而恐怖的“嗒…嗒…”声。他的胸口,赫然插着半截断裂的、乌沉沉的钢刃!
刀刃几乎没柄!露在外面的断口参差不齐。脸上毫无血色,
唇边溢出更多混着泡沫的深红血液。他用尽最后力气,一只沾满了鲜血的手颤巍巍地抬起,
指向北方!嘴里嗬嗬作响,
浓重的血腥味喷出:“帝……陵……三……星……入……怀……”那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里面像是燃烧着地狱的业火,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生死的清醒。吼!!!
震耳欲聋的吼叫如同炸雷,从庭院阴影中数个方向同时爆发!
四条魁梧如铁塔般的身影带着浓重的死亡气息猛扑过来!他们动作迅疾、训练有素,
封死了所有逃遁的路线!手中寒光闪烁,是直取要害的手弩和淬毒短匕!“走!!!
” 青檀的声音如同受伤的猛虎咆哮!在死亡阴影降临的刹那,
他高大的身影已从角落里暴射而出!他左手猛地一扬,一道乌沉沉的暗光裂空而出,
旋转着发出尖啸!冲在最前、已抬起手弩的死士咽喉处瞬间爆开一团血雾!惨叫声戛然而止。
同时,他右臂肌肉坟起,如同铁鞭般抽向另一个死士的太阳穴!又快又狠!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闷响!那死士的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
身体如同破麻袋般斜飞出去。血,滚烫粘稠的鲜血,如同暴雨般泼洒开来!
溅落在冰冷的砖地上,凝结在枯黄的衰草上,更有点点温热,飞弹到了我的脸上、唇边。
那浓重的铁腥气瞬间塞满鼻腔。“快!帝陵!走啊!” 青檀的嘶吼如同垂死野兽的咆哮,
刺穿血腥的空气。他挡在我身前,后背猛地弓起,噗噗两声轻响,
两支闪着幽蓝寒光的弩箭已深深钉入他的后背肩胛!他的动作只是微不可察地一顿,
随即右腿如钢鞭般横扫,将一个试图贴身偷袭的死士小腿狠狠扫断!
骨骼碎裂声令人头皮发麻!剩下的两名死士已近在咫尺!冰冷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青檀的双眼赤红如血,彻底放弃了防守,一拳捣向一个死士的胸口!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那老太监靠在门框上的身体,正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打,软软滑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