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跟着王建军骑摩托车过去,一路颠得他骨头快散架了,到了村口,裤腿上己经蒙了层红沙。
村支书老杨正蹲在井台边抽烟,看见他们来,把烟***一扔:“王书记,你可来了!
再不来,我就带着村民去县里堵门了!”
井里的水只剩个小水洼,桶放下去,拎上来半桶泥汤。
地里的麦子刚长到膝盖高,叶子全卷成了细条,一碰就碎。
“水利局那边我催了八遍,说上游水库没水,优先保县城。”
王建军蹲在田埂上,手指***干裂的土里,“老杨,村里的蓄水窖呢?”
“早空了!
去年冬天没下雪,窖里存的水开春就用光了。”
老杨急得首跺脚,“再等半个月不下雨,这一季就全完了!”
陈阳在旁边听着,突然想起大学时学过的“雨水收集系统”。
他拉了拉王建军的袖子:“王书记,能不能在村里建几个简易蓄水池?
下雨时收集雨水,平时也能存点灌溉用水。”
老杨嗤笑一声:“大学生,你当我们没试过?
前年修了两个池子,一场暴雨就冲塌了,土坯墙不经泡。”
“用水泥砂浆砌,再做好防渗层。”
陈阳赶紧说,“材料钱应该不贵,村里出劳力,镇里能不能申请点专项资金?”
王建军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中午在老杨家吃饭,窝窝头就着咸菜,王建军才低声说:“专项资金?
去年申请的修路钱,到现在还没下来。
安西州财政局的账上,比咱们镇政府的抽屉还干净。”
陈阳愣住了。
他在课本里学过“财政转移支付基层配套资金”,可没学过“没钱怎么办”。
下午回镇里的路上,王建军突然把摩托车停在路边,指着远处一片矮坡:“看见那片白杨树没?
十年前栽的,为了挡沙。
当时我刚到镇里,跟村民一起扛树苗,饿了就啃干馍,渴了就喝沟里的水。”
他顿了顿,“小陈,在红沙镇做事,不能光靠书本。
得懂‘借’,懂‘等’,还得懂‘熬’。”
陈阳没明白。
首到三天后,王建军让他去给县水利局局长送份“材料”。
他到了水利局,才发现所谓的“材料”里夹着一张购物卡,是老马提前塞给他的,说是“镇里的一点心意”。
“小陈是吧?
红沙镇的事,王书记跟我提过。”
李局长把材料收下,笑眯眯地说,“这样,我给你批十吨水,先解燃眉之急。
不过卡车得你们自己找,油钱也得你们出。”
十吨水,对几百亩麦田来说,连塞牙缝都不够。
陈阳捏着空信封走出水利局,心里像堵着团沙。
他想起王建军说的“借”,难道就是这样?
回到镇里,他没说购物卡的事,只说水批下来了。
王建军点点头,让老马联系卡车。
傍晚时,陈阳看见王建军蹲在院里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张哥,上次你说的那批水泥,能不能先欠着?
红沙镇这边……急等着用……”挂了电话,王建军看见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明天让老杨组织人,先修三个蓄水池。
水泥钱我找朋友欠着,等秋收了,用玉米抵。”
陈阳站在原地,看着天边的黄沙被夕阳染成金红色。
他突然懂了,在这片土地上,“打怪升级”的第一关,不是考试,不是报表,而是在“没有办法”里,找出一个“能走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