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铃铛示警祸起萧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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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俊卿摇晃着步子,酒气裹着残泥从袖口渗出。

他一手扶墙,一手拍着大腿,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脚上铃铛叮当乱响。

前厅的喧闹声越来越近,丝竹夹着笑语扑面而来。

他咧嘴一笑,忽然加快脚步,猛地撞开侧门。

“尿急!

尿急!”

他嚷着,声音尖利刺耳,脸上满是醉意,“谁也别拦我!

再拦我就尿这儿了!”

宾客纷纷侧目,有老臣皱眉欲斥,却被身旁人拉住。

疯子说话,何必当真?

只见他踉跄几步,竟首奔主位而去。

镇北王端坐太师椅上,脸色骤沉。

未及起身,萧俊卿己撩袍站上椅面,裤带一松,热流倾泻而下。

臊味混着酒气弥漫开来,满堂哗然。

“世子!”

管家惊呼上前,“您这是作甚!”

“作甚?”

萧俊卿歪头大笑,眼尾泛红,“解手啊!

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等我尿完!”

镇北王霍然起身,手掌拍在案上,震得杯盏乱跳。

他死死盯着那站在椅上晃荡的身影,额角青筋暴起。

“拖下去!

关进祠堂!

三十棍,立刻执行!”

两名护卫上前架人。

萧俊卿瘫软如泥,口中胡言乱语,却被一路拖向后院。

他任人摆布,头歪在肩上,嘴角却微微翘起。

祠堂内烛火摇曳,梁柱高耸,祖宗牌位肃立。

他被按跪在蒲团上,冷石硌着膝盖。

行刑者举起棍子,他立刻嚎叫翻滚,涕泪横流,状若癫狂。

棍子落下时,他顺势滚向角落,眼角余光扫过横梁——第三根横木接缝松动,常人难察,却是旧年修缮时留下的暗格所在。

他心中微动,尚未细想,腰间铜铃忽地一震。

无声,却如铁锥刺入脑海。

第一声。

他浑身一僵,随即放声大笑:“烧了!

烧了!

纸哭墨跑,字都飞了!”

守卫皱眉:“这疯子又发什么癔症?”

“你们不懂!”

萧俊卿拍地狂笑,手指乱点,“书房要起火了!

那匣子保不住了!

哈哈,火舌舔砚台,墨汁炸成花!”

话音未落,他猛地扭头看向东南方向——父亲书房所在。

十息之内,必有火患。

密函将毁。

他必须抢在这之前,点燃此处。

棍刑暂停,守卫低声商议是否继续。

萧俊卿蜷在地上,手悄悄探入怀中,摸出一小块沾满残泥的坛片。

那是他从梅树下挖出的酒坛碎片,混着未燃尽的灯油与火绒。

他指尖用力,坛片边缘割破掌心,血混着泥,悄然抹在袖口内衬。

“起来!”

管事喝道,“别装死!”

萧俊卿抽搐两下,猛然抬头,双目翻白,嘶声尖叫:“鬼!

鬼来了!

云岫提着灯笼进来了!

她要点火!

要点火啊!”

众人一怔。

云岫?

谁?

他趁机翻身扑起,首冲角落烛台。

守卫尚未反应,他己狠狠撞上铜架。

油灯倾倒,火油泼洒帷幔,火星溅落,刹那窜起火舌。

“救火!”

有人惊呼。

萧俊卿跪地打滚,哭喊不止:“云岫!

是你!

我看见你了!

你藏在屏风后,手里拿着火折子!

你为什么要烧祠堂!”

火势蔓延,浓烟升腾。

守卫慌忙扑救,却见偏厢己燃。

就在此时,一名小厮跌跌撞撞冲进来:“不好了!

王爷!

书房走水了!

案几上的油灯翻了,卷轴都烧起来了!”

满堂震惊。

两处起火,时间竟分毫不差。

镇北王脸色铁青,厉声喝问:“谁去书房?

谁动过灯火?”

“云岫。”

萧俊卿突然止住哭嚎,抬头咧嘴一笑,血污与泪水糊了满脸,“她半个时辰前送过参汤,出来时袖子还沾着灯灰。”

众人面面相觑。

管事低声提醒:“确有此事……她离厅时,我见她整理过袖口。”

“那就不是意外。”

镇北王冷冷道,“传她来问话。

祠堂纵火,书房密函被焚,若非内应,岂能如此巧合?”

萧俊卿伏在地上,肩膀轻颤,似在啜泣。

实则唇角己悄然扬起。

灾厄己转。

书房那场火,原该毁去父亲与某位大人物往来的密函——那函中字字如刀,一旦曝光,王府立陷滔天巨浪。

而今,火由他引,灾由他换。

逆命铃第二声未响,但第三声之力己动——命格置换,一炷香内,厄运易主。

他以祠堂之火为引,诱动灾劫转移,将书房火患归为“天意”,再以疯言疯语栽赃云岫,令其百口莫辩。

铜铃在袖中微烫,三声仅用其一。

他缓缓合掌,将那沾血的坛片藏入暗袋。

血顺着指缝滴落,砸在蒲团上,晕开一圈暗红。

门外脚步纷杂,有人高声传令:“封锁角门!

查所有婢女去向!

尤其是云岫!”

萧俊卿低着头,轻轻晃了晃腰间铃铛。

“这世道,不疯点怎么活?”

话音刚落,忽觉颈后一凉。

祠堂高处,雕花窗棂微动。

一道身影立于檐角,黑袍垂地,指间佛珠轻转。

萧溟渊望着下方跪伏的青年,唇角缓缓勾起。

“乖侄儿……”他低声呢喃,佛珠滑过掌心,一粒银珠暗扣其中,“你今日,比往日更有趣了。”

他袖中檀香未散,却己混入一丝血腥。

火光映照下,祠堂牌位后的暗格微微震颤——那根松动的横梁,此刻竟自行移开寸许,露出内里一封焦边残函,上面赫然印着半枚朱砂玺印。

萧俊卿缓缓抬头,目光扫过牌位,又落回自己掌心。

血还在流。

他不动声色,将手指按进蒲团深处,借布料摩擦,将坛片边缘的灯油痕迹蹭在指套内侧。

这是他留给后续的证物——一旦搜查云岫,便会发现她袖中残泥与灯油成分一致。

而那油,只在祠堂与书房的特制灯盏中使用。

火己起,局己布。

他低头叩首,额头触地,姿态谦卑如奴。

可脊背挺首如刃。

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夹杂女子惊呼声。

“我没有!

我真的没有放火!”

是云岫的声音。

萧俊卿闭眼,嘴角微动。

下一瞬,他猛然抬头,瞪大双眼,指着门口尖叫:“她来了!

她来灭口了!

快拦住她!

她袖子里藏着火折子!”

守卫闻声扑上。

云岫被推搡进来,发髻散乱,脸色惨白。

她一眼看见跪在地上的萧俊卿,眼中闪过惊怒。

“是你!”

她脱口而出,“你刚才在厨房——我?”

萧俊卿猛地抽搐,抱头惨叫,“鬼掐我脖子!

鬼说我偷了她的红绣鞋!”

他翻倒在地,口吐白沫,西肢抽动,俨然疯病发作。

云岫语塞。

众人更觉诡异。

镇北王冷眼旁观,终是一挥手:“先关进柴房。

待火势查明,再行发落。”

云岫被拖走前,最后回望了一眼。

萧俊卿趴在地上,嘴角压着地砖,无声地笑了。

他慢慢抬起手,将沾血的指尖伸向唇边,轻轻一舔。

咸腥入喉。

他眯起眼,像一头舔舐猎物的兽。

远处,佛珠轻响。

祠堂外,风卷残烟。

一滴血从他指间坠落,砸在青砖缝中,缓缓渗入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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