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这地方的人,好像不太欢迎我?
包子是肉馅的,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淌,他吸溜着舌头,吃得一脸满足。
路过的杂役弟子看到他,都像见了鬼一样往旁边躲,手里的扫帚、水桶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那就是……林师姐带回来的小子?”
“听说了吗?
黑风山的三个山贼,被他瞅了两眼就当场改邪归正了!”
“还有外门的两个剑修,正打得起劲呢,他跑过去撞了一下,俩人手拉手去买糖葫芦了!”
“妈呀,这是什么邪术?
不会是魔教的奸细吧?”
窃窃私语像蚊子一样嗡嗡响,陈无念竖着耳朵听了两句,没太明白。
他只是觉得这些人的眼神有点奇怪——像李婶家的芦花鸡看到黄鼠狼时的样子,警惕里带着点哆嗦。
“他们在说我吗?”
陈无念咬着包子问林执月。
林执月面无表情:“管好你的嘴,少说话,少乱动,更不准……随便撞人。”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特别重,像是在警告一只随时可能闯祸的野猫。
杂役院的管事是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修士,叫王奎,炼气三层的修为,在底层弟子里算是有点威严。
他看到林执月领来个半大孩子,还以为是新收的杂役,刚想摆架子,听完林执月的低声嘱咐,脸“唰”地白了。
“师、师姐,这就是那个……‘能让山贼念佛’的小子?”
王奎的声音都在抖,手里的账本差点掉地上。
林执月点头:“暂时让他住在这里,照看好他,别让他乱跑。
出了岔子,你担待得起。”
王奎咽了口唾沫,看着陈无念那张还沾着包子油的脸,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小子看起来明明就是个普通的乡下娃,怎么听着比宗门后山那只吃人的“执念妖”还吓人?
“是、是!
弟子一定看好他!”
王奎连忙应下,等林执月一走,他立刻换了副面孔,对着陈无念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小兄弟,你住这间屋吧,离大伙远点,清净。”
他指的是杂役院最角落的一间破屋,窗户纸破了好几个洞,墙角还结着蜘蛛网。
陈无念倒是不挑,有地方住就行。
他走进破屋,刚放下怀里剩下的六个包子,就听到外面传来“哐当”一声——王奎正指挥着几个杂役弟子,在他的屋门口堆石头,像是要砌一堵墙。
“王管事,这是干啥?”
有人问。
“隔开!
隔开安全!”
王奎压低声音,“万一他半夜‘撞’过来,咱们的执念都没了,还修个屁仙!”
陈无念扒着破窗户往外看,看到那堆越砌越高的石头,有点困惑。
他们……是在给我搭灶台吗?
接下来的几天,陈无念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特殊待遇”。
他去打水,水桶刚放进井里,旁边的弟子就“嗷”一声跳开,连扁担都扔了,仿佛他手里拿的不是水桶,是会爆炸的符篆。
他去柴房劈柴,刚拿起斧头,劈柴的几个弟子就抱着柴火跑了,跑的时候还差点撞在一起,嘴里喊着“快躲远点,别被他‘吃’了执念”。
甚至他坐在门口晒太阳,路过的人都绕着走,远远地看着他,眼神像在看什么珍稀猛兽。
陈无念倒也不生气,他记性不好,别人对他冷淡,过一会儿就忘了。
他每天的生活很简单:吃包子(林执月隔三差五会送来),研究屋里的蜘蛛网(试着数上面有几只蜘蛛),偶尔站在石头墙后面,看外面的杂役弟子修炼。
杂役弟子的修为低,执念光团也弱,大多是“快点筑基多赚点月钱”之类的淡红色光团,看着就没之前山贼和丹师的光团“好吃”。
陈无念摸了摸肚子,暂时没什么胃口。
这天下午,他正蹲在石头墙后面数蚂蚁,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哭喊声。
“呜呜呜……我真的练不会……这《基础吐纳诀》太难了……”是个小姑娘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
陈无念扒着石头缝往外看,只见一个穿着灰布裙的小弟子,正蹲在地上抹眼泪,手里攥着一本皱巴巴的功法册子,头顶飘着一团微弱的白光,里面全是“我太笨了肯定成不了修士”的碎念。
旁边几个杂役弟子路过,不仅没安慰,还嗤笑了两声。
“刘丫,练不会就别练了,女孩子家,早点下山嫁人生娃多好。”
“就是,看她那点执念,连引气入体都难,还想筑基?”
“听说她爹娘把所有积蓄都花了,才把她送进宗门,要是被赶下山,怕是连家都回不去……”这些话像针一样扎人,刘丫哭得更凶了,头顶的白光团越来越暗,几乎要熄灭——那是执念被打击到濒临溃散的迹象,再这样下去,她会彻底失去修炼的动力,变成一个普通人,甚至可能因为“执念断绝”而变得浑浑噩噩。
陈无念看着那团越来越暗的光,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
就像看到刚摘的果子烂在了地里,有点可惜。
他犹豫了一下,从石头墙的缝隙里钻了出去。
“你怎么了?”
他走到刘丫面前,蹲下来问。
刘丫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是陈无念,脸色瞬间煞白,连哭都忘了,慌忙往后缩:“你、你别过来!”
她也听说了这个新来的小子的“事迹”,据说他能把人的执念弄没,她本来就够笨了,要是连这点“想学会功法”的执念都没了,就真的彻底完了。
陈无念没动,只是指着她手里的功法册子:“那个很难吗?”
“难、太难了……”刘丫抽噎着,“我记不住口诀,气感也找不到,师父说我是块废柴……”她头顶的白光团又暗了一分,里面的“我太笨了”三个字变得格外清晰。
陈无念看着那团光,想起了自己学说话时的样子——总也记不住词,别人都笑他傻。
那时候李婶会摸着他的头说:“记不住就不记,慢慢来,总有能记住的那天。”
他伸出手,不是去撞光团,而是轻轻碰了碰刘丫手里的功法册子。
“我帮你看看?”
刘丫愣住了,没反应过来。
陈无念拿起册子,随便翻开一页,上面的字他大多不认识,但奇怪的是,那些字旁边好像飘着淡淡的光丝,和刘丫头顶的光团连着。
他指尖划过那些光丝,突然觉得脑子里多了些东西。
“这个地方,”他指着其中一句口诀,“应该这样念,气要沉到肚子下面,像揣了个暖乎乎的鸡蛋。”
他又指着另一处:“这个动作,胳膊别伸首,弯一点,像抱着只小猫,就不费劲了。”
他说得颠三倒西,全是大白话,甚至有点离谱,但刘丫听着听着,眼睛却亮了。
她试着按照陈无念说的,把气“沉到肚子下面”,原本滞涩的气息竟然真的顺了些;她把胳膊“弯得像抱小猫”,之前总觉得僵硬的动作,突然变得流畅了。
“我、我好像……找到了!”
刘丫又惊又喜,试着运转了一下功法,虽然微弱,但确实有了气感!
她抬头想谢谢陈无念,却发现他己经蹲回了石头墙后面,正低头数蚂蚁,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刘丫看着他的背影,又摸了摸自己的头顶——那团白光团虽然还是很弱,但不再灰暗,里面的“我太笨了”变成了“好像能学会”,微微发亮。
她犹豫了一下,走到石头墙前,小声说:“谢谢你。”
陈无念抬头,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不客气。
这个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没吃完的肉包子,递了过去。
刘丫愣了愣,接过来,包子还是温的。
她看着手里的包子,又看了看墙后那个笑容干净的少年,突然觉得,那些关于他“会吃执念”的传言,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这件事像长了翅膀,很快在杂役院传开了。
“听说了吗?
刘丫居然找到气感了,是那个小子教的!”
“真的假的?
他没‘撞’她?”
“好像没有……就说了几句话,看了看功法册子。”
“邪门了……他到底是敌是友啊?”
王奎听说后,偷偷跑到石头墙外面看了好几次,看到陈无念只是蹲在那里发呆,或者帮刘丫看看功法,没再“乱撞”人,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点,但依旧不敢靠近。
只有刘丫,每天会绕到石头墙这边,给陈无念带个窝头,或者问他功法上的问题。
她发现陈无念虽然看着呆呆的,但总能用最简单的话点透她的难题,而且他从不像别人那样嘲笑她“是个女孩子太笨”。
“你为什么懂这些呀?”
有一次,刘丫忍不住问。
陈无念啃着窝头,含糊不清地说:“不知道,好像那些字告诉我的。”
他没说的是,每次帮刘丫看功法,她头顶的白光团就会飘过来一点点光丝,钻进他手里,暖暖的,像喝了口温水,不顶饱,但很舒服。
这天傍晚,林执月来送包子,正好看到刘丫和陈无念隔着石头墙说话,刘丫笑得眉眼弯弯,陈无念手里拿着个窝头,听得很认真。
她停下脚步,眉头微蹙。
杂役院的弟子对陈无念的态度,似乎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林执月不知道。
她只知道,当她看到陈无念接过刘丫递来的咸菜,小心翼翼地夹在窝头里时,心里某个紧绷的地方,好像松了一下。
但下一秒,她又握紧了剑柄。
别忘了,他是“无执念者”。
现在的平和,或许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转身离开时,没看到石头墙后面,陈无念正看着她的背影,小声对刘丫说:“那个姐姐的光团好亮,像冬天的太阳,就是有点冷。”
刘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林执月挺拔而孤单的背影,消失在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