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到山口，脚底下的冻土还没焐热，鬼子的獠牙就亮出来了？
这埋伏，像冰天雪地里的一条毒蛇，早盘在暗处等着！
一股冰冷的战栗顺着他脊柱窜到头顶，甚至盖过了脸颊被雪地擦伤的刺痛。
来不及细想那透骨的寒意从何而来。
枪口就是他全部的世界！
驳壳枪在他手中稳稳压向前方山口那不断喷吐着火舌的岩石堆。
准星，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颤动。
找点！
打他探头出来的！
他嘶吼的声音被激烈的枪声吞掉大半，却像烧红的铁块，烙进离他最近几个战士的耳朵里。
压制山口！
张铁牛，跟我盯右边那块大石头！
班长吴铁锤的声音闷闷地从侧后方一块半人高的岩石后传来：连长！
山口那边火力太密！
压不住啊！
他们在那背风坡修了工事！
肯定冻硬了！
哒哒哒哒——！
又一串机***泼水般泼过来，打得吴铁锤藏身的岩石碎石飞溅！
溅起的碎块像弹片，崩在他的破毡帽和脖颈上，生疼。
他不得不猛地缩回头，把身体死死贴在冰冷的岩壁上。
龟儿子！
吴铁锤狠狠啐了一口带雪的唾沫，冻得硬邦邦，砸在雪地里像个冰疙瘩。
李云峰抿紧干裂出血丝的唇。
岩石后方的工事…这显然是早有准备，绝非遭遇巡逻。
老陈头说这一带荒无人烟，鬼子怎么会……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心头，但眼下容不得分神。
他眼角余光扫到山口左侧那片相对稀疏、坡度更陡峭的乱石坡。
那里的火力明显弱很多！
三组！
李云峰猛地指向那片陡峭的乱石坡，声音像淬火的刀，给我摸上去！
端了他打冷枪的！
吸引火力！
一个瘦小的身影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弓腰冲了出去，快得像只雪兔！
是小西川王喜奎！
连长，瞧好吧！
他灵活的身影在嶙峋怪石和低矮灌木间闪转腾挪，几次险险避过擦身而过的子弹，溅起的雪花在他身后形成淡淡的轨迹。
好小子！
李云峰心头一热，猛地回身对着山口那块最大的岩石！
二组！
火力！
掩护三组！
给我压住那块龟壳！
他手中的驳壳枪再次发出愤怒的嘶鸣！
二组的几杆老套筒和三八大盖也同时开火，虽然火力稀疏，却在风雪中炸开一片片醒目的雪雾，成功吸引了山口主火力点的注意力。
山口日军机枪的咆哮果然被拉过去了大半，子弹追逐着王喜奎在乱石坡上腾挪跳跃的身影。
快！
李云峰心中低吼，目光却不敢有丝毫放松，死死盯着山口那块巨大的岩石，枪口随着任何一点细微的异动而微微调整。
岩石缝隙里闪过一道土黄色的身影！
一闪即逝！
李云峰瞳孔骤然收缩！
想换点？
门都没有！
他扣动扳机的食指果断而稳定！
砰！
驳壳枪清脆的响声被风声和枪声掩盖大半，但岩石缝隙里却传来一声短促而压抑的惨嚎，紧接着一团模糊的血污炸开在洁白的雪地上，迅速被飘落的雪花覆盖。
右边！
大石头后面！
有掷弹筒！
老陈头苍老却尖锐的声音突然从李云峰身侧一个更隐蔽的雪窝子里响起！
李云峰猛地扭头！
只见右侧那块独立的、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巨岩后方，果然飞快地探出小半个土黄色的头盔，头盔下露出一双眯缝着的眼睛和冰冷指向这边的黑色炮口！
操作它的鬼子身影被岩石完美遮挡了大半！
操！
李云峰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掷弹筒！
这小钢炮轰过来，他们这些缺乏掩体的散兵根本无处可躲！
老陈头！
李云峰几乎是吼出来，眼神急扫身边唯一能指望的远程支援，你……能打中那龟孙不？
老陈头缩在他那个天然的雪窝子里，浑浊的眼珠此刻却像冻土里刚刨出的老玉，盯着那岩石缝隙里隐约闪现的人影。
他枯树枝般的手掌摊开在冰冷的雪上，无声地捻起一小撮雪末子。
风…太大…准头不好说…老人嘴里呼出的白气微弱地飘散，但手上摸向身后那杆老旧汉阳造的动作，却沉稳得像磐石。
枪，比平常重了半斤…冻住了…枪油…但他粗糙的手指己经握住了枪托，冻得僵硬的指节缓慢而有力地摩擦着冰冷的金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