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伟的岩国大殿内，青铜兽炉吐着袅袅青烟，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凝重。
岩国大将军赤水与其心腹谋士、军师祭酒灰波，正立于阶下，
承受着因退敌毒计而掀起的滔天巨浪。胡录国大军压境的危机虽解，
但灰波以井水毒绝四城的手段，却将朝堂撕裂。赤水着玄色蟒袍，
儒雅的面庞此刻却如覆寒霜。他步入大殿，恭敬行礼后，果不其然，立刻有大臣出列，
矛头直指灰波，痛斥其手段残忍灭绝人性。赤水看向高踞龙椅的皇帝，拱手陈词：“陛下，
如今乱世，胡录国一直对我岩国虎视眈眈，此次若不予以重击，日后必成大患。
”那出列的臣子须发皆张，指着灰波怒喝：“那也不该对平民百姓下手！两国交战，
百姓何辜！”赤水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如鹰隼，声音冷硬如铁：“若不如此，
我岩国百姓又何辜？”他踏前一步，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胡录国大军压境，
若不采取雷霆手段，岩国百姓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岂有此理！
”那臣子被赤水的气势所慑，但犹自不服，涨红了脸斥道，“亏你赤水还熟读儒家书籍！
民贵，民为邦本的道理你不懂吗？”赤水冷笑一声：“民为邦本，我自然知晓。但试问，
若岩国不保，百姓又如何能安？”他重新面向沉默的皇帝，再次深深拱手：“臣认为，
此次行动虽手段狠辣，但实乃不得已而为之，且效果显著，望陛下明鉴。
”龙椅上的皇帝依旧沉默，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赤水表面镇定自若，
心中却因皇帝的沉默而掠过一丝紧张。他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调，言辞更为恳切：“陛下，
如今岩国正值多事之秋，需有果敢之策，方能保境安民。”一直沉默如水的灰波终于动了。
她平静地拱手，声音清冷：“陛下，非常之时当用非常手段。我岩国重商弱军，
此次胡录国大军压境，有亡国之图，臣，是被迫出此下策。”赤水见灰波出声，立刻接话，
神色凝重：“陛下，灰祭酒所言极是。我岩国兵力本就不占优势，若不另辟蹊径，
难以抵御胡录国。此计虽狠，却解了岩国燃眉之急。”“毒妇！畜生不如的东西！
果真最毒妇人心！陛下，此等蛇蝎心肠、不仁不义之女，怎配为官！
”另一位臣子再也按捺不住，跳出来指着灰波破口大骂。赤水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
周身骤然散发出凛冽的寒意。他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眼神射向那口出恶言的臣子：“够了！
在朝堂之上肆意辱骂同僚，成何体统！”被护在身后的灰波，面上却无一丝波澜。
她只是平静地看向那骂人的臣子，语调甚至没有起伏：“那依你看，胡录国大军压境，
当如何？”赤水见灰波如此冷静应对，心中暗赞其定力。他也看向那被问住的臣子，
声音低沉而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是啊，若不采取此等手段，岩国当如何抵御胡录国？
”那臣子嘴角微抽，心道这俩真是会演，语气也不由放缓，
却仍强辩：“那……那也不可如此狠毒！若是毒杀胡录军士也罢，偏偏毒杀平民百姓。
这是激化我岩国与胡录国矛盾，置岩国于千夫所指之位！”“若不毒杀平民百姓，
胡录国大军便能轻易放过岩国百姓吗？如今胡录国大军压境，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若不狠下心来，岩国危矣！”他略微停顿，语气稍缓，却更显沉重，“至于千夫所指，
岩国若亡，又有谁会在乎这所谓的指责？”灰波的目光落回那大臣身上，
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当今世道，岩、兰、胡录三分天下，三国都想逐鹿中原，实现一统。
三国矛盾本就必存，何来激化之说？至于千夫所指，那兰国祁山、祁海二人，
也曾以此计屠尽胡录四城，那胡录国大将军罗锦，以毒粮计害我岩国一万将士。
这真要论起来，谁也不比谁仁慈。”“所言极是。”赤水立刻接口，看向皇帝，“乱世之中，
各国皆为利益而争，手段又何须太过拘泥。陛下，望您能明辨是非，
莫被这些不实之言所左右。”“话虽如此，但祁山、祁海因毒计遭刑，
罗锦亦曾被连降三级受军法处置。臣，也不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但至少，
他们给了天下百姓一个交代。”赤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是的。功过自有定论，
但民意需要安抚。若不给出交代，恐难平息百姓非议，亦会动摇民心。心思电转间，
他转向皇帝：“陛下，此次事件虽有成效，但确实手段过激。臣愿与她一同领罚，
以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几乎在赤水话音落下的同时，灰波已平静地单膝跪地，
声音波澜不惊：“臣请罪。”赤水紧跟着单膝跪倒在灰波身旁：“臣亦请罪。望陛下责罚。
”……皇帝的沉默终于被打破。
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灰祭酒此计确实解我岩国燃眉之急，但终究过于阴毒。
”他的目光扫过阶下跪着的两人，在灰波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处，
并非真正的震怒，而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审视。“朕，赏功罚过。赐你黄金千两，
”他看向灰波，语速平缓，“但罚你军棍八十，就不必去衣了。” 目光转向赤水，
同样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安抚：“至于赤水将军，赏金千两，但监管不力，不必去衣，
军棍三十，以儆效尤。”旨意已下，无可更改。那“不必去衣”四字，
在明眼人听来已是天大的恩典。按岩国惯例，军棍需褪去下裳受杖，使受刑者尊严尽失。
如今免去这屈辱的环节，已是陛下看在两人功绩与身份的份上，给足了体面。
但八十军棍的数目，依旧骇人听闻。……殿前侍卫无声上前。赤水与灰波在起身的瞬间，
目光极其短暂地交汇。赤水的眼中是深沉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灰波则回以一个极轻微、几乎不可察的颔首，眼神平静无波。
两人被引至殿外早已备好的刑凳前。两人伏于其上，动作不见丝毫慌乱。虽免“去衣”之辱，
但厚重的官袍下摆被撩起束于腰间，仅余单薄的白色衬裤作为最后一道屏障。
侍卫手中的军棍由硬木制成，浸过桐油，沉重无比，挥动时带起风声。
第一棍落在赤水身上时，发出沉闷的“砰”声。他身体微微一震，牙关瞬间咬紧，
额角青筋隐现，却硬生生将痛楚压下。棍棒规律地交替落下，每一记都带着破风声，
狠狠砸在他身上。棍棒落处，衬裤下的皮肉迅速肿胀发热，每一次击打都让肌肉紧绷。
结束时，赤水身后布料下已透出大片深红、肿胀，如覆两块滚烫的烙铁，但筋骨无碍，
他深吸一口气，额上布满细密汗珠，动作略显僵硬地撑起身。灰波那边。
沉重的军棍挟着风声，交替落在她身后。起初的几棍，她紧抿着唇，脸色微白。
棍棒着肉的“砰砰”声不绝于耳。随着棍数的增加，剧痛如同烈火灼烧，
但灰波深知其中分寸。行刑的侍卫是老手，力道控制得极有讲究。
每一棍都在制造骇人的视觉效果和剧烈的表层痛楚，却刻意避开了伤筋动骨的深层打击。
皮肉在反复击打下迅速高肿，如同被强行充气般鼓起，皮肤在棍棒的挤压和摩擦下，
终于承受不住，多处破裂，鲜血瞬间洇透了白色的衬裤，迅速扩散开大片刺目的鲜红，
甚至顺着布料边缘渗出，滴落在冰冷的刑凳上。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
她的身体因剧痛而微微颤抖，每一次棍棒落下都让她身体弹起，牙关咬得死紧，唇色发白，
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清醒。八十棍结束，她趴在刑凳上，身后一片狼藉，
鲜血染红的布料下，是皮开肉绽的惨烈景象，仿佛溃烂不堪，触目惊心。不过，
只有她自己和行刑者知道，这只是表皮和浅层肌肉的损伤，看着可怕，实则未伤及根本。
侍卫退下。赤水挣扎着起身，身后的剧痛让他动作迟缓，他第一时间看向灰波，
看到她身后那片刺目的血红，心头猛地一紧，眼中是无法掩饰的心痛。两名内侍上前，
极其小心地将几乎无法自行移动的灰波搀扶起来。她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了鬓发，
每一步都牵扯着身后的剧痛，让她身体佝偻，全靠内侍支撑。
两人被各自的侍从和内侍分别搀扶着，极其缓慢、痛苦地挪向宫门。步履蹒跚，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牵扯着身后那惨烈的伤口，钻心的疼痛让两人都面色凝重，
冷汗涔涔。在即将步出最后一道宫门的阴影处，
一名着深色宦官服饰、面白无须的太监悄无声息地拦在了两人面前。他目光低垂，
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近在咫尺的赤水、灰波和他们的贴身侍从能听见：“赤将军，
灰祭酒，陛下吩咐奴带个话儿。”太监的声音平稳而清晰，带着宫中特有的谨慎，
“‘二位爱卿之功，朕心甚慰，解国之倒悬，功在社稷。然，为平物议，堵天下悠悠众口，
亦为警示后来者，不得已行此权宜之罚，委屈二位。望二位安心静养，赏金千两已送至府中。
’”太监顿了顿，声音更轻：“陛下体恤，已着女医在灰祭酒府上候着，
军医亦在大将军府中待命。”话毕，他微微躬身，
迅速退入阴影之中……赤水与灰波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读懂了那份心照不宣。
皇帝的“不得已”与“委屈”，正是这场戏的注脚。黄金是实打实的犒赏，这私下的安抚，
则是帝王心术的体现。两人均未言语，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在侍从的搀扶下，
继续艰难地挪向宫门外等候的马车。……皇帝的旨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在看似平静的殿内激荡起无形的涟漪。
赤水与灰波被搀扶着艰难离去的背影深深烙印在每一个朝臣眼中。龙椅之上，
岩国皇帝面沉如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扶手，
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只有极亲近之人才能读懂的复杂情绪。是痛惜，是无奈，
更是对这份沉重默契的深深了然。他深知，这场责罚必须快，
必须在民间因那四座死城而升腾起对灰波的恐惧与指责形成浪潮之前，
先行落下……朝会散去，官员们沉默地鱼贯而出。殿前广场上，
几位品级不高、负责文书誊录或殿外值守的低阶官员“恰好”聚在一起低声交谈。其中一人，
恰似不经意地对同伴感慨：“唉，八十军棍……灰祭酒一个女子，看着都……太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