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七夜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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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厅档案室的空气沉闷如昨日的琴谱,尘埃在窄窗透进的光柱里无休止地浮沉。

乔文俯身在冰冷的金属资料柜前,指尖划过一排排归档编码,墨蓝色的字母和数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幽的光泽。

V-1972-C.05,肖邦夜曲早期手稿影印版——她终于在一个蒙尘角落抽出这份档案,指腹染上一层稀薄的灰。

档案室厚重的木门无声合拢,将她彻底锁进这个寂静坟墓。

唯有中央空调管道里隐约传来的嗡鸣,像是某种垂死生物沉闷的心跳,才证明时间并非完全凝固。

这心跳搅动着空气中陈年纸张与油墨的气息,弥漫出一种书卷特有的微腐味道,钻进她的鼻腔深处,成了她在这座城市里唯一习惯的味道。

她抱着沉重的资料走到角落一张宽大的樱桃木书桌前。

桌面中央孤零零地亮着一盏绿色玻璃罩的老式台灯,灯光在周围堆积如山的卷宗和旧录音带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如同深海探照灯映亮方寸之地。

她把自己嵌入桌后那把陈旧的皮椅,将肖邦的夜曲谱页放在那片珍贵的光圈下。

墨痕勾勒的音符在泛黄的纸页上跳跃,试图在死寂中唤醒早己逝去的旋律。

然而,那纸页边缘微微卷曲的黄褐色痕迹,让她恍惚间又置身于那栋废弃的县医院走廊。

不是想象,是刻骨的记忆在回闪。

那股味道又来了。

冰冷刺鼻的消毒水味裹挟着极其细微的、如同铁锈被水汽缓慢蚀穿的腥甜气息,无孔不入地从记忆深处渗出。

过去六夜,它固执地霸占着每一个入睡后的时刻,如同跗骨之蛆。

她捏紧微凉的纸页边缘,指节泛白,试图用指尖那点切实的触感,用肖邦忧郁而精致的旋律,去对抗脑海中翻腾不止的阴霾画面。

六次相同的梦魇。

六次被同一个声音——嘶哑、破碎、饱含无限痛楚的哀号——强行推进那条相同的无尽长廊。

灯光是腐朽的黄色,在长满霉斑的灰绿墙壁上不规则地抖动,每一次闪烁都像垂死者最后的呼吸。

那声音在黑暗中召唤:“名字……把我的名字还给我……”声音空洞绝望,带着金属摩擦的回响,如幽魂般在破败的走廊里飘荡,穿透墙壁,首达骨髓。

脚下沾满不知名污垢的碎裂水磨石地面,湿滑得如同踩在腐烂的皮肉上。

昨晚,第六次从同样的绝望冷汗中惊醒时,她几乎能尝到口腔里那若有似无的锈涩。

白天在镜子前,她反复检查左手腕内侧那片略显异常的、如火焰舔舐后留下的小小区域——那是童年滚烫汤锅留下的印记,一个在皮肤上定居了二十年的旧故事。

然而此刻,它苍白如初,并未异变。

可那挥之不去的、如同被铁链灼伤的隐秘刺疼,却在每一次脉搏跳动时,若有若无地提醒着她,也许她真的走到了精神末路的边缘。

窗外的光线彻底消失了。

档案室的窗户面朝狭窄的后巷,天光吝啬,不到五点,幽深己经在此盘踞。

刺耳的铃音猛地穿透寂静,乔文身体一震,险些碰倒台灯。

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在成堆的旧档案夹上,显示着“周医生办公室”,冰冷的光映亮她略显苍白的脸。

“乔女士,您预约的五点半咨询,确认能准时到吗?

周医生今天后面的预约比较满。”

前台年轻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关切,隐约还能听到背景里轻柔但刻意安抚神经的音乐,属于诊所标配的舒缓旋律。

“……能。”

她听到自己有些干涩的回答,“我会准时到的。”

“好的,”前台似乎松了口气,“周医生特意强调了今天要详细讨论您最近的睡眠状况,请务必准备好相关细节。

最近很多患者都反应压力影响睡眠,多聊聊会对您有帮助的。”

通话结束,室内重陷死寂。

周阳医生,那位总戴着斯文金边眼镜、声音温和得像天鹅绒包裹着雪花的心理医生,这半年来替她梳理因父亲离世纠缠不断的心结。

然而,最近两次咨询,他那对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凝视她的频率和时间,以及他针对梦境细节的盘问,都带上了一种令她难以言喻、几乎毛骨悚然的穿透性和热度——并非关怀,更像是在仔细检索一件他遗落了密码的藏品,在她意识的迷宫里一寸寸搜刮。

她收好肖邦的卷宗,合上档案室沉重的橡木门时,上锁的金属插销发出“咔哒”一声闷响,像是为某种仪式关上最后一道闸门。

天光被暮色彻底吞没,路灯亮起,城市沉入霓虹的光影海洋。

出租车在一片葱茏绿荫环绕的街区安静刹住。

周阳诊所独栋的小楼外观极其低调,乳白色墙面,深色木质门窗,巨大的绿植从庭院矮墙内探出头来,掩映着入口上方那块极简风格的铜牌“周阳心理诊疗中心”,透出一种昂贵而安全的疏离感。

这是许多疲惫灵魂投靠的昂贵港湾。

推开厚重的雕花玻璃门,室内暖气恰到好处。

前台姑娘的笑容无懈可击:“乔女士,这边请。

周医生正在等您。”

通往咨询室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无声。

两侧挂着风格各异的抽象画,色彩调和得极其“科学”,足以让人心跳平缓。

她在一个转角停下了脚步。

一股极其微弱的气味钻入鼻腔,冰冷、刺鼻的消毒水味……还有,极其细微的、铁锈被浸透、在湿气中慢慢腐朽的腥甜。

乔文的心脏骤然紧缩。

这不是记忆,这切切实实弥漫在周医生诊所走廊里的气味。

她的目光掠过两侧紧闭的门扉,一间治疗室的门虚掩着,浓烈的同类气味正是从门缝中飘散出来。

仿佛有某个梦境与现实瞬间交叠的节点在那里悄然形成,透出令人心惊的缝隙。

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快步走过那道散发着气息的裂隙,推开了周阳诊室的门。

周阳站在窗边,正在放下百叶帘。

深色西装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只穿一件熨帖的银灰色衬衫,斯文依旧。

夕阳的金色余晖被规整的叶片切割成一条条明暗相间的光栅,在他脸上缓缓移动,一半温暖,一半阴影。

“乔文,”他转过身,唇边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镜片后的眼睛温和地注视她,像月光下的湖面,平静无波,“今天看起来气色有点凝重。

睡不好吗?

还是老样子?”

“还是……”她顿了一下,斟酌着词句,“还是那个梦,周医生。”

“同一个?”

周阳示意她在舒适的深灰布艺沙发上坐下,自己坐在对面那把线条简洁的单人扶手椅上,随手拿起一本牛皮封面的记录本。

房间里没有消毒水的痕迹,一种舒缓的草本香氛掩盖了一切。

“嗯。”

她点头,视线不由自主地扫过自己的左手腕。

那里似乎又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灼痛。

沙发上微凹的柔软包裹着她,却丝毫不能缓解那份心底的冰冷。

“不用急,慢慢说。”

周阳的声音平稳得如同一架精准的天平,“这次细节有变化吗?

触发点?

还是那种坠落的失重感开场?”

他打开笔帽,笔尖悬停在纸上,目光专注地凝聚在她身上,仿佛她的每一个迟疑、每一下呼吸的微顿,都是他亟待解码的信息。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被卷入那条锈蚀长廊的洪流。

刺鼻的消毒水锈蚀味,昏暗跳动如同垂死呼吸的廊灯,脚下湿滑的水磨石地面,碎裂的缝隙里暗红的污垢……还有尽头那扇无数次隔绝了她的、沉重、布满污秽的灰色防火门……她尽力描述着所有的细节,除了那些深入骨髓的痛感,以及那个始终被忽略的关键——那近乎实质性的、手腕上旧疤被不断唤醒的隐秘灼烧感。

这是属于她自己的谜团,她还不敢将这个诡异的肉身呼应交付出去。

周阳耐心地听着,偶尔在一个关键点打断,用温和却不容置疑的方式引导她进入更幽深、更被感官填塞的角落:“你说廊灯光源是顶部两侧?

你尝试过抬头确认光源位置时那种突然增强的眩晕感吗?

地面湿滑的质地,靠近病房区域的污垢颜色,是否存在差别?

再仔细回想,视觉和听觉的交汇点,有没有触发过其他感官反应?”

记录本上,他手中的笔尖流畅地滑动,留下连贯而优美的字迹。

在他温和平静的询问下,乔文却感到了某种冰冷的、被实验工具般彻底剖析的凉意。

周阳的凝视透过镜片落在她脸上,仿佛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是复杂的密码图谱。

他似乎在捕捉某种在她意识之外的东西,某种超出梦魇本身的信号。

“……最后,那个声音,就是喊‘名字’的……声音……”她的喉咙有些发干,“昨晚……好像离得更近了……”周阳的笔尖似乎停滞了一秒,他没有抬头,目光依旧落在纸上,但乔文捕捉到他垂下的眼睑边缘,那不易察觉的、细微而犀利的锐化光芒一闪而逝,如同冰面瞬间冻结的冰棱。

“离得更近?”

他重复着,声音依旧平稳,像深水之下涌动的暗流,“靠近声源时,环境的细节有变化吗?

比如空气的温度?

味道的浓度?

地面的反光?”

他甚至追问,“声音的破碎程度,是纯粹的机械重复,还是带了某种‘磨损变化’的感觉?”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开始敲击桌面,极其规律,以一种难以言喻的节奏——笃,笃,笃-笃-笃。

笃。

笃。

笃-笃-笃。

笃。

笃。

笃-笃-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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