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交易,还是弑君?
她转过身去,嫁衣下摆也随着她的动作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
她大步走向门口,丫鬟们被她周身的寒意慑住,纷纷让开一条路。
夜色浓稠,初春寒意扑面,让虞晚棠因愤怒和恨意而滚烫的血液稍稍降温,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让她感到清醒。
她需要一个人冷静冷静,前世的记忆纷乱,但有一个地方此刻清晰浮现在她脑海。
那就是侯府西苑最深处,那个靠近外墙,废弃多年的荒芜小院。
那里有一口枯井,井旁有个塌了半边的凉亭,够僻静,也够方便。
虞晚棠没惊动任何人,她像一道沉默的红影,快速穿梭在侯府回廊庭院,夜色是最好的掩护,可以轻松避开巡夜家丁。
没多久,荒凉小院出现在眼前,断壁残垣投下狰狞的黑影,枯败藤蔓缠绕着倒塌的凉亭柱子,空气弥漫着尘土和***气息。
她刚踏进坍塌的月洞门,一阵细微水声混合低沉的喘息声突兀地钻进耳朵。
声音来自凉亭后方,那口枯井的方向。
虞晚棠脚步一顿,全身神经绷紧,这么晚,谁在这?
她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贴着一堵半塌土墙,缓缓探出半个头。
月光吝啬洒下清辉,照亮枯井旁的一小块空地。
是一个男人,他赤着上身,背对着她,浸泡在一个临时挖出的浅土坑的浑水里。
水面刚刚没过他劲瘦的腰线,水很凉,蒸腾着白气,月光落在他宽阔的肩背上,勾勒出紧绷流畅的肌肉线条,照亮上面纵横交错的狰狞伤疤。
其中有一道新鲜的,横贯整个背部的刀伤,那伤口皮肉翻卷,边缘红肿,随着他粗重的呼吸微微起伏,还渗出暗红的血丝,血丝缓缓流下,最后混入浊水中。
他正艰难地用撕下的布条反手勒紧背上的伤口,试图给伤口止血,他的动作因疼痛而显得笨拙暴躁。
只是一个布满伤痕的强悍背影,却让虞晚棠的心脏,猛地沉入冰海。
那轮廓,那肩背肌肉弧度,还有那道横贯背脊,她在噩梦里反复描绘的狰狞旧疤……每一个细节,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前世的记忆上。
他是,萧绝!
也是当今天子,他喜怒无常,杀伐果决,也是最终赐她一死的暴君。
他为何会在永宁侯府的废弃后院?
还带着一身刚经历恶战的新伤?
无数疑问在她脑中炸开,但强烈的求生本能和前世积累的恐惧,让虞晚棠第一反应是立刻离开!
就在她脚尖挪动的瞬间,很不幸地踩上了一截枯枝,那枯枝瞬间变成两段,发出一声细微却清晰如惊雷的脆响。
土坑里的男人动作骤然停滞,时间也在此刻凝固。
下一瞬,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如同冰封万载的寒潮,轰然爆发,以那个血水中的男人为中心,瞬间席卷整个荒芜小院!
空气冻结,虫鸣消失。
他甚至没回头,虞晚棠全身的血液就瞬间凝固,她太熟悉这个气息了。
跑?
在受伤被惊动,杀意正盛的萧绝面前转身逃跑?
不,不行,这样只会死得更快!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前世的画面一幕幕掠过,唯一的生路……不!
她没时间思考了。
就在那血水中身影肌肉紧绷,即将暴起发难的瞬间,虞晚棠动了。
她没有后退,而是猛地向前扑去,动作快如离弦的箭,赤红嫁衣在月光下划出一道血影。
“哗啦——!”
冰冷浑浊的血水瞬间炸开!
水花西溅,虞晚棠整个人重重地砸进狭窄土坑中,冰冷的血水瞬间浸透沉重的嫁衣,激得她打起寒颤,浓烈的血腥味混着泥土的腥气冲入鼻腔。
近在咫尺,是男人骤然转过来的脸。
血污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滚落,剑眉斜飞,鼻梁如刀削,薄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首线。
最慑人是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如同冻结千年寒冰的幽潭,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暴戾杀机,死死得锁定在她的脸上,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任何人在这样注视下都该心惊胆战。
但虞晚棠没有,冰冷的血水浇熄最后的恐惧,只剩孤注一掷的决绝和冰冷的清明。
就在萧绝沾满血污的大手即将扼住她脖颈的瞬间,虞晚棠藏在嫁衣广袖中的右手,闪电般探出!
只见一道冰冷细碎的银光在她指间一闪,下一秒,尖锐冰凉的触感,稳稳抵在男人最致命,最脆弱的地方——他那上下滑动的、沾着血珠的喉结之上!
一支女子绾发的普通银簪,簪头圆钝,但此刻,被一只纤细却异常稳定的手握着,死死顶在那里。
簪尖传来的温热脉搏,清晰地传递到虞晚棠指尖,也传递到萧绝绷紧的皮肤下。
时间在此刻静止。
血水顺着两人的身体缓缓流淌,血腥味充斥着鼻端,男人***上身,伤痕累累如浴血凶兽。
虞晚棠则是一身湿透刺目的嫁衣,长发凌乱地贴在她苍白的脸上,眼神却亮得惊人。
她仰着头,迎视那双冻结无尽暴风雪的眼睛,没有闪避,水珠沿她小巧的下颌滴落。
“交易,还是弑君?”
虞晚棠开口,声音因冷水而微微颤抖,但却异常清晰冷静,她清晰地感觉到,簪尖下那搏动的喉结,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