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那年,我救下受伤的白鹤少年,被他如阳光般的笑容吸引。他伤愈后常来道观,
我们在月下共舞、山间嬉戏,他许下百年相守的誓言。我深陷爱河,
却渐渐发现他身上的陌生香气和莫名失约。师父说鹤族生性薄凉,我不信。
为什么他明明像光一样闯进我潮湿的岁月,
最后却让我溺毙在更深的黑暗里……01我叫桑叶,是一只小狐狸。阿娘死的那年,
雨下了整整三个月。山间的雾气像一层薄纱,笼罩着青翠的竹林。我蜷在湿透的草窝里,
数着洞顶滴落的水珠,等着那个总说"明日就回"的爹,湿漉漉的毛发紧贴着瘦小的身体。
我已经三天没有见到爹爹了。“爹爹什么时候回来?”我用爪子抹了抹眼睛,
却抹不干不断涌出的泪水。还记得阿娘临终前把我的小爪子放在阿爹掌心里,
那时阿爹还红着眼睛承诺会好好照顾我。可阿娘走后不到半年,他就开始整夜不归,
醉生梦死。雨丝渐渐密了,我把蓬松的尾巴盖在头上,却挡不住刺骨的寒意。
远处传来脚步声,我立即竖起耳朵,期待地望向来路——不是爹爹,
而是一个圆滚滚的身影正撑着一把油纸伞向我走来。“小狐狸,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淋雨?
”声音温和得像刚蒸好的糯米糕。我警惕地后退一步,露出尖尖的小牙。阿娘说过,
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胖老头蹲下身,伞却向我倾斜,自己半边身子立刻被雨水打湿。
“我是山那边的玄清道人,你父亲托我照顾你一段时间。”“爹爹呢?”我的耳朵抖了抖。
那老头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我认得父亲歪歪扭扭的字迹:“……无暇照顾幼女,
恳请道长收为弟子……”雨声忽然变得很大,大到盖过了我心碎的声音。玄清道人将我抱起,
轻拍我颤抖的背脊:“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玄清门下的弟子了。”雨还在下,
草窝已无容身之处。可是他的怀抱好温暖啊,就像爹爹在我身边一样。
我只好暂时接受了这个胖老头做我的师父,跟着他回了家。
02玄清道人的居所坐落在半山腰,是一座温暖的道观,院中种满了我叫不出名字的花草。
初到时,我整日蜷在客房角落,无心进食,只是呆呆地望着门外的山路,
盼望爹爹会突然出现接我回家。第七天清晨,一阵香甜气息钻入鼻尖。我睁开眼,
发现枕边放着一碟还冒着热气的桂花糕,形状被特意捏成了小狐狸的样子。“尝尝看?
”师父笑眯眯地站在门口,“我天不亮就起来做的。”我犹豫地咬了一小口,
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和阿娘曾经做给我的一模一样。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落在糕点上。
“慢点吃,别噎着。”师父坐到我身边,轻轻抚摸我柔软的毛发,“我知道你想家,
但这里也可以成为你的家。”从那天起,我开始跟着师父学习。我很快发现,
这个总是笑呵呵的胖老头不仅会做美味的点心,还精通各种法术和武艺。
师父门下还有其他几个弟子,大多是山间的精怪,我是年纪最小的。“师妹学得真快!
”大师兄看着我在三个月内就掌握了变形术,惊讶地赞叹。
此时我已经能化成一个约莫六七岁的人类女孩模样,
只是耳朵和尾巴还时常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师父摸摸我的头:“我们小叶儿天生灵根纯净,
是修炼的好苗子。”眼中闪烁着光芒。十年光阴如流水。
我从一只怯生生的小狐狸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少女,修为也远超同门。
我最喜欢在月夜化作原形,蹲在师父膝头听他讲述山外的故事。
师父的手指梳理着我火红的毛发,声音低沉温柔:“小叶儿,你天赋异禀,
将来成就不可限量。”我蹭蹭师父的手掌,心想这就是幸福了吧。
虽然偶尔还会梦到那个抛弃我的爹爹,
但醒来看到窗外师父为我栽种的那棵小桑树在晨光中摇曳,心就又安定下来。但是我不知道,
命运即将为我准备一场盛大的相遇,和随之而来的心碎。03那是一个暮春的午后,
我正在后山采集炼制丹药的灵草。十六岁的我已经能够完美地维持人形,
只有情绪极度波动时才会露出狐狸特征。我轻快地哼着师父教的小调,
手指轻巧地避开带刺的茎秆,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呻吟。循声拨开灌木,
看到一个白衣少年倒在溪边,右翼染满鲜血,洁白的羽毛凌乱不堪。少年听到动静,
艰难地抬起头——我呼吸一滞。我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苍白的脸色衬得眉眼如墨,
唇边一点朱砂痣像落在雪地上的梅花瓣。“别……别过来……”少年声音虚弱却警惕。
我注意到他身边散落的黑色羽毛,立刻明白了:“你被夜枭族袭击了?”夜枭与鹤族是世仇,
这在山林精怪中众所周知。少年惊讶地眨眨眼,随即因疼痛皱起眉头。
我不由分说地蹲下身检查他的伤势:“翼骨断了,需要立刻处理。
”我利落地撕下自己衣袖一角,沾了溪水为他清理伤口。“忍着点。
”我从腰间小囊取出师父特制的金疮药,轻轻敷在伤口上。少年咬紧牙关,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却没有再发出一声痛呼。“我叫桑叶。”我一边包扎一边说,
“你可以暂时到我们道观养伤。”少年沉默片刻,终于低声道:“白翎……多谢。
”我搀扶着他慢慢走回道观,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白翎比我高出大半个头,
身上有淡淡的青松气息,混合着血腥味。我偷偷抬眼看他完美的侧脸轮廓,
心跳忽然快了几拍。“师父!我带回个伤员!”一进院门我就喊道。
玄清道人从炼丹房匆匆出来,看到白翎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但很快又恢复了和蔼的笑容:“快扶到客房去。”那天晚上,我辗转难眠。
一闭眼就是白翎那双如寒潭般清澈的眼睛。我蹑手蹑脚地来到客房窗外,
透过缝隙看到月光下的少年正凝视着自己受伤的羽翼,神情落寞而倔强。
我的心像被什么揪了一下。突然很想看到这个清冷的少年笑起来的样子。
04白翎在道观养伤的半个月里,我每天都会为他换药、送饭。起初他很少说话,
只是礼貌地道谢,目光总是避开我的眼睛。我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讲着山里的趣事,
偶尔带来新摘的野果或自己做的简单点心。“你为什么要救我?”第十天时,白翎突然问道。
我正在为他更换绷带,闻言愣了一下:“看到受伤的人……呃,鹤,当然要救啊。
”“夜枭族袭击我是因为我偷听了他们的秘密。”白翎直视我的眼睛,
“我并非你想象中那么善良。”我歪着头想了想:“那你为什么要偷听呢?
”“为了救我的族人。他们计划在月圆之夜偷袭鹤族栖息地。
”“所以你是为了保护家人才冒险的?”我笑了,“这难道不是善良吗?”白翎怔住了,
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第二天清晨,
推开客房的门,发现白翎已经起身,正站在院中那棵桑树下。
晨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仰头看着什么,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树梢上,一对山雀正在筑巢。“它们真可爱,是不是?
”我走到白翎身边。白翎转头看我,阳光落在他眼里,化开了平日的冷清:“嗯。
”简单的一个字,却让我心头一暖。从那天起,白翎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他会告诉我鹤族迁徙时的壮观景象,描述云端之上看到的日出;我则分享跟师父学习的趣事,
演示新学会的法术。我们常常一起坐在桑树下,不知不觉就聊到夕阳西下。
“小叶儿最近很开心啊。”一天晚饭后,师父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笑着随意地说。
我正帮着擦桌子,闻言脸红了:“白翎懂得很多,听他讲外面的世界很有趣。
”师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鹤族寿命绵长,见过世面是自然的。
只是……”他欲言又止。“只是什么?”“没什么。”师父笑着揉揉我的头发,
“年轻真好啊。”05白翎伤愈那日,我送他到山脚下。初夏的风带着花香,
吹动两人的衣袂。“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白翎停下脚步,认真地说。
我突然感到一阵不舍:“你……还会回来吗?”白翎看着我微微发红的眼眶,
伸手轻轻拂去我发间的一片花瓣:“我会来看你的,小狐狸。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亲昵的称呼。“真的?”我眼睛一亮,不自觉地露出了毛茸茸的耳朵。
白翎笑了,那笑容像破云而出的阳光:“我保证。”他确实遵守了诺言。此后每个月圆之夜,
白翎都会飞来道观。有时带些山外的稀奇玩意儿,有时只是一起散步聊天。
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期待这些相见,每次看到天际那道白色身影,心跳就会不受控制地加速。
一个秋夜的相会,白翎带我飞到最高的那棵古松顶端。月光如水,倾泻在连绵的山峦上。
“好美……”我惊叹,不自觉地靠向身旁的少年。白翎轻轻握住我的手:“不及你美。
”我转头,对上他专注的目光,脸瞬间烧了起来。白翎慢慢靠近,
在我额间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我,我喜欢你。”这句话像一颗蜜糖,在我心尖化开,
甜得我几乎眩晕。我鼓起勇气,主动环住白翎的脖颈:“我也喜欢你。”那晚之后,
我们的关系更加亲密。白翎教我如何在云端翱翔,我则带他探索山间的每一个隐秘角落。
冬去春来,我们在初雪中追逐,在桃花雨中相拥,在溪水边分享一个又一个甜蜜的吻。
“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吗?”一次约会结束时,我靠在白翎肩头问道。
白翎抚摸着我的长发:“当然。鹤一旦认定伴侣,便是百年相守。”我幸福地闭上眼睛,
忽略了心底一丝隐约的不安——最近几次见面,白翎身上总带着若有若无的陌生香气。
06初夏的一场暴雨后,我按约定在山洞等待白翎。我准备了新学的点心,
还特意戴上了白翎送我的那支木簪。但直到月过中天,那个熟悉的身影仍未出现。
“也许是被族中事务耽搁了。”我自我安慰,却掩不住失落。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回道观,
忽然听到洞外传来熟悉的笑声。悄悄探头望去,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白翎正与一个身着绿裙的女子并肩而行,那女子几乎贴在他身上,
而白翎的手……正搂着对方的腰。我的耳朵和尾巴“嘭”地冒了出来,手中的食盒掉在地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谁在那里?”白翎警觉地转头,看到我时脸色骤变,“桑叶?!
”绿裙女子好奇地打量我:“这就是你说的小狐狸?确实可爱。
”语气中的居高临下让我握紧了拳头。“你先回去。”白翎对那女子说,
等对方走远后才快步走向我,“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是怎样?”我声音颤抖,
尾巴上的毛全部炸开,“我等了你一整晚!”白翎伸手想碰我,
被我躲开:“她是族中长老的女儿,父亲命我护送……我本想告诉你约会取消,
但传信纸鹤被暴雨打湿了。”我盯着他的眼睛,那里面的诚恳让我动摇:“真的只是护送?
”“我发誓。”白翎单膝跪地,握住我的手,“小叶儿,你救过我的命,我怎么可能背叛你?
”提到救命之恩,我的心软了下来。也许真是误会?
白翎趁机将我拉入怀中:“我爱的只有你,小狐狸。”我靠在他胸前,嗅到那股陌生的花香,
却选择相信他的解释。当白翎的唇覆上来时,我回应了这个道歉的吻,决定原谅这次失约。
但我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在接下来的半年里,
类似的事情又发生了三次——每次白翎都有看似合理的解释,每次都提到“救命之恩”,
每次我都选择了原谅。直到那个改变一切的春日。07山间的晨露还未散去,
我已经跪坐在道观后院的石阶上整整一夜。裙摆被露水浸湿,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白翎送我的那块玉佩——昨夜他仓皇离去时落下的。三天前,
我在一场妖族集市上亲眼目睹白翎搂着一位孔雀少女,两人共饮一杯酒,
他的唇几乎贴在对方耳畔说着什么,惹得那少女娇笑连连。当我出现在他们面前时,
白翎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桑叶!这……这是个误会。”他迅速松开手,酒杯摔在地上,
琼浆玉液溅湿了他的衣摆。孔雀少女挑眉打量我:“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不懂风情的小狐狸?
”我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耳朵因愤怒而平贴在脑后。我转身就跑,任凭白翎在身后呼喊。
那天晚上,他在道观外等了整整一夜,直到黎明时分才黯然离去。“小叶儿。
”师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一阵熟悉的草药香。胖乎乎的手掌轻轻搭在我肩上,
“进屋吧,师父给你煮了安神茶。”我摇头,
嗓子因哭泣而嘶哑:“他说过只喜欢我一个人的……”师父叹了口气,在我身旁坐下,
石阶因他的重量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鹤族天性风流,这是刻在骨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