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话,额头上的冷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掉,砸在布满尘土的石阶上。
铁牛跟在旁边,双手攥得死紧,喉咙里呼噜呼噜响,像是有话堵着。
快到破屋时,他终于忍不住了:“默哥,我去找块砖头,今晚就去掀了王虎那狗窝!”
“站住。”
林默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声音带着气音,“现在去,跟张小六断指有什么区别?”
铁牛脖子一梗:“可你这伤……皮外伤。”
林默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屋里黑黢黢的,只有灶台上摆着盏油灯,豆大的火苗晃得人影忽明忽暗。
他走到墙角的木板床旁坐下,解开打满补丁的衣襟,胸口青了一大片,拳印的轮廓清晰可见。
铁牛看得眼睛发红,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干硬的麦饼:“中午的,你垫垫。”
林默没接,从床底下摸出个豁口的瓦罐,里面装着些晒干的草药。
他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嚼得眉头紧锁,苦涩的汁液顺着嘴角往下流。
这是他之前上山采的,治跌打损伤的土方子,效果慢,但不要钱。
“下个月选拔,还有二十三天。”
林默突然开口,将嚼烂的草药敷在胸口,用破布缠紧,“我必须在那之前到三重。”
铁牛急了:“你都这样了,还练?
王虎他们肯定还会来捣乱!”
“所以才要更快。”
林默躺倒在床上,望着漏风的屋顶,“他们怕我进青阳宗,怕我爹的事被翻出来。”
铁牛猛地抬头:“默哥,你知道当年的事?”
林默沉默了片刻,摇摇头:“只记得我爹被带走那天,手里攥着块木牌,上面刻着跟矿场石壁一样的花纹。”
他顿了顿,声音沉下来,“李头说他私通魔道,可我爹连炼气境都没到,怎么通魔道?”
铁牛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青石镇的矿场早就废了,十年前出了场怪事,死了十几个矿工,之后就封了。
没人敢去,除了偶尔想去碰碰运气的穷光蛋。
“明天起,你去后山砍柴,我去矿场那边。”
林默忽然道,“那里阴气重,淬体反而快。”
“不行!”
铁牛想也没想就反对,“那地方邪乎得很,再说王虎要是知道你去……他不敢明着来。”
林默打断他,眼里闪过一丝冷光,“青阳城的人没到,他动我就是打李头的脸。”
铁牛还想争辩,却被林默眼里的劲慑住了。
那是种被逼到绝境的狠劲,像山涧里的石头,磨得越狠,棱角越利。
第二天一早,林默揣着铁牛塞给他的两个野果,往镇外的废矿场走。
胸口的伤还在疼,每走一步都牵扯着筋骨,但他脚步没停。
矿场入口被半塌的石墙堵着,上面爬满了枯藤。
林默拨开藤蔓钻进去,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里面黑漆漆的,只有几道阳光从头顶的裂缝照下来,在地上投出亮斑。
他找了块相对平整的石头坐下,开始运转从父亲旧书里学来的吐纳法。
这法子比镇上流传的基础法门慢,但胜在扎实,能让灵气更贴合肉身。
不知过了多久,胸口的疼痛渐渐变成了温热的痒意,像是有细流在经脉里游走。
林默精神一振,正想再加把劲,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碎石滚动的声音。
他猛地回头,只见瘦猴带着两个汉子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木棍。
“林默,虎哥让你去一趟。”
瘦猴笑得阴阳怪气,“说有好事找你。”
林默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我没空。”
“没空也得去!”
一个汉子上前一步,木棍往地上一顿,“别给脸不要脸,真当虎哥那一拳是白打的?”
林默没说话,只是盯着他们。
他现在是淬体境二重巅峰,离三重只差一层膜。
这三个都是一重,按理说能应付,但胸口的伤是个隐患。
“怎么,想动手?”
瘦猴嗤笑,“忘了昨天挨揍的滋味了?”
话音刚落,那汉子的木棍就扫了过来,带着风声首取林默的腿。
林默侧身躲开,顺手抄起地上一块尖锐的石块,反手砸在对方的胳膊上。
“嗷!”
汉子疼得叫了一声,木棍掉在地上。
另一个汉子见状,举棍就打。
林默弯腰避开,借着冲劲撞在他肚子上,那人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石壁上。
转眼就剩瘦猴一个。
他吓得往后缩了缩,色厉内荏道:“林默,你敢打人?
虎哥不会放过你的!”
林默一步步逼近,手里的石块滴溜溜转着:“回去告诉王虎,想找麻烦,我随时奉陪。
但要是敢在我修炼的时候来,下次断的就不是手指了。”
他的眼神很冷,像矿洞里的冰碴子。
瘦猴被看得心里发毛,扶起地上的两个同伙,屁滚尿流地跑了。
林默看着他们的背影,胸口又开始疼。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闭上眼睛。
刚才动手时,他明显感觉到体内的灵气比昨天更活跃了些,似乎是挨的那一拳,反而震开了某个堵塞的节点。
“淬体境三重……”他低声自语,握紧了拳头。
夕阳透过矿洞裂缝照进来时,林默猛地睁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精芒。
他一拳砸在旁边的石壁上,这次没有裂手,只有沉闷的响声,石壁上多了个浅浅的拳印。
成了。
他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胸口的伤似乎也轻了不少。
往回走的路上,林默路过镇口的布告栏,上面贴着张泛黄的纸,写着青阳城选拔的规矩。
最底下一行小字吸引了他的注意:需由镇卫所开具身份证明。
林默的脚步顿住了。
他没有身份证明。
当年父亲出事,家里的户籍早就被李头销了。
暮色渐浓,镇卫所的旗子在晚风中飘着,像一只盯着猎物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