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站在屋檐下,手里攥着药囊。
昨天采的青心草己经煎了,他爹睡了一夜,今早能坐起来喝粥了。
他娘脸上的愁云淡了些。
可他知道,这病根没断,还得养。
药囊空了,得补。
他把玉佩贴在胸口,扣好衣领。
那东西还是温的,像块暖石。
他没多想,抬脚出了门。
青石镇东头有片药田,荒得厉害。
杂草长得比人高,几株青心草夹在里头,叶子发黄。
以前他来采药,全靠眼力辨认,慢不说,还常拿错。
他蹲下身,伸手去摘一株茎叶泛青的草。
指尖刚碰上叶片,脖子一热。
脑子里“嗡”地一下。
“三品下阶,清热解毒,忌与寒水藤同用。”
他愣住。
手没动。
又试了旁边一株紫茎草,不起眼,村人常当杂草锄掉。
刚一触,玉佩又热。
“二品中阶,活血化瘀,根部药效最强。”
他皱眉。
村里的郎中说过,这草有毒,只能外敷。
他不信邪,掏出小锄,顺着茎往下挖。
土松开,一截粗壮的根露出来。
断口渗出淡红汁液,闻着有股辛辣气。
他掐了点放进嘴里,舌尖发麻,但没恶心。
反而觉得血流快了些。
他收了根,包好塞进药囊。
起身时,老药农李伯扛着锄头路过。
看见他手里那草,咧嘴一笑。
“砚娃子,你拿这玩意干啥?
猪都不吃。”
陈砚没吭声,只把药囊往怀里按了按。
李伯摇摇头走了。
他不在乎。
试一次是巧合,试两次就是本事。
他继续在田里走,碰到草就伸手碰。
玉佩一次次发热,信息一股股往脑子里灌。
什么草几品、什么部位有用、能不能配伍,清清楚楚。
他越走越稳。
以前采一早上,顶多收五六株能用的。
今天一个时辰,药囊就满了。
他拍了拍袋子,转身回家。
灶台冷着。
他爹刚喝完药,又躺下了。
他娘在灶边缝补旧衣。
他把药囊倒出来,挑出几味主药。
今天要炼丹。
凝息丹。
治咳喘的粗浅丹方,他爹提过一次。
炼好了,药效比煎汤强三成。
可他没炉子,没火控,连丹方都记不全。
他把玉佩压在胸口,手抓起一把青心草。
玉佩立刻热了。
“主药三钱,辅药两钱,火候分三段,初文火十二息,中武火九息,末文火六息。”
他记下。
灶台烧柴,火最难控。
他试了几次,火苗一蹿老高。
药粉刚倒进陶碗,就焦了。
他没急。
再来。
第二次,火小了,药液黏糊糊的,不成形。
他擦掉碗,第三次点火。
这次刚烧到一半,火势猛涨。
他手一抖,差点打翻碗。
就在这时,玉佩“嗡”地一烫。
脑中蹦出一句话:“降三成火,持十二息。”
他下意识用锅盖挡了半边灶口。
火势压下去。
他盯着柴堆,数着息。
一、二、三……数到十二,火苗稳住。
药液颜色变了。
从浑浊发灰,转成清透淡青。
他心跳加快。
继续熬。
到末段,玉佩又提示:“文火六息,停火闷三息。”
他照做。
最后一息结束,陶碗里三粒小丹丸浮在药油上,滴溜打转。
青得发亮。
他捏起一粒,指甲轻掐。
粉细腻,不涩。
成丹了。
不止成,还多。
别人一炉炼一粒就不错,他炼出三粒。
他爹要是吃了,能撑半个月。
他把丹收进瓷瓶,手有点抖。
不是累,是兴奋。
他低头看玉佩。
还是灰扑扑的,没光没响。
可他知道,这东西不简单。
他爹睡醒时,他喂了一粒凝息丹。
老人吞下去,咳了几声,喘气声慢慢平了。
他娘端水进来,看见他手里瓷瓶,问:“哪来的?”
“我炼的。”
他说。
她愣住。
“你炼的?
你哪会炼丹?”
“试了试。”
他没多说。
她盯着他看了会儿,转身去喂药。
没再问。
第二天,他去了镇上药铺。
掌柜王德海西十来岁,满脸横肉,专做草药买卖。
陈砚把瓷瓶放在柜上。
“验验成色,换点灵石。”
王德海瞥一眼,打开瓶盖。
一股淡青药气冒出来。
他脸色一变。
捏起一粒丹,对着光看。
“凝息丹?
你炼的?”
“嗯。”
“放屁!”
他猛地拍桌,“这成色,比我炼的都强!
你一个毛头小子,连丹炉都没摸过,能炼出这东西?”
陈砚不说话。
“说!
是不是偷了谁的方子?
是不是偷看了我药房里的册子?”
“没有。”
“没有?”
王德海冷笑,“那你倒是说说,这丹怎么炼的?
火候几段?
配伍几味?”
“青心草为主,辅以紫茎草根、白露藤皮,三钱两钱一钱,火分三段,文武文,中间降火控息。”
王德海眼神一缩。
这些细节,外人根本不知道。
他狐疑盯着陈砚。
店里几个药工围过来。
“肯定是偷学的。”
“这小子平时就爱在药田转悠,八成是偷记了方子。”
“报官!
偷方可是重罪!”
陈砚抬头,声音不高。
“我爹现在能下地走两步了,药效真假,你们谁去瞧瞧?”
没人吭声。
王德海冷哼:“巧言令色!
谁不知道你家穷得叮当响?
能炼出这种丹,除非你是天降神方!”
他转身从架上取下两株草。
一株叶子七裂,墨绿泛黑。
一株花心九瓣,淡粉带露。
“认得出这是什么?”
陈砚摇头。
“左边是七叶断肠草,三品毒草,沾舌即麻,三息内吐血。”
“右边是九心还魂花,上品灵药,活死人,肉白骨。”
“你要是能当场分清,我就认你这丹是自己炼的。”
店里静了。
所有人都盯着陈砚。
他没动。
低头摸了摸玉佩。
然后走过去。
一手拿一株。
闭眼。
玉佩发热。
信息涌入。
“七叶断肠草,三品毒,叶裂七,根黑汁稠,误服者三刻暴毙。”
“九心还魂花,上品灵,花九瓣,蕊含露,可解百毒,续经脉。”
他睁眼。
把左边那株往地上一扔。
“毒草。”
又举起右边。
“灵药。”
王德海脸色变了。
抓起两株草,亲自查验。
叶裂数、根色、汁液反应,全对。
围观的人倒吸冷气。
有人小声说:“这……这怎么可能?”
“他连碰都没碰花蕊,怎么知道的?”
王德海咬牙:“你碰过?
你肯定事先知道!”
陈砚看着他。
“你要不信,我现在就能用它炼一炉凝息丹。”
“你有丹炉?”
王德海讥笑。
“不用。”
他从怀里掏出陶碗、小锅盖、柴火。
当街支了个小灶。
抓药,称量,点火。
火一起,玉佩又热。
他按提示控火。
十二息,降火。
九息,翻搅。
六息,闷炉。
三粒青丹出炉。
当众碾碎,药粉细如雾。
王德海盯着那粉,脸一阵青一阵白。
围观的人开始议论。
“这小子……真有本事?”
“他家那破灶台,能炼出这东西?”
“莫不是祖上留了秘法?”
陈砚收好丹,把瓷瓶放回怀里。
“药效怎么样,你们可以去问我爹。”
他转身要走。
王德海突然开口。
“你那玉佩……什么来头?”
陈砚手一顿。
回头。
“祖传的。”
“灰不溜秋的,看着像块废石。”
王德海眯眼,“可你每次用,它都贴胸口。
是不是藏着什么?”
没人接话。
陈砚没解释。
他刚迈出一步。
角落里,一个十西五岁的少年盯着他脖子。
低声喃喃:“这颜色……像我家那本破图谱里画的‘土灵佩’……”话没说完,被旁边大人一把拽走。
“瞎说什么!”
陈砚没听见。
他走在回村的路上。
药囊沉甸甸的。
瓷瓶里三粒丹,换来五块下品灵石。
不多,但够买些米粮。
他摸了摸玉佩。
还是温的。
他知道,今天的事不会就这么完。
王德海不会善罢甘休。
可他不怕。
他低头看手。
指尖还沾着药粉。
只要玉佩在,他就能炼。
炼得比谁都快,谁都好。
他走到村口。
风从山那边吹来。
他忽然觉得脖子一沉。
玉佩不知何时,变得滚烫。
他低头。
那灰扑扑的表面,似乎有极细的纹路一闪而过。
像裂开了一道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