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转身,目光透过墨镜首射张昊,一字一顿道:“请你注意你的言辞,否则我不介意让你为你的无礼付出代价。”
张昊被她的气势震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但很快又壮着胆子说道:“江小姐,大家都想知道当年你突然离开的真相,还有你儿子的事,你就不想给大众一个交代吗?”
江晚舟冷笑一声,“真相不是你这种人能揣测的,至于交代,我只给在乎的人。”
三年前手术室红灯熄灭时,护士说“小少爷没了”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她眼前发黑,扶着林曼肩膀的手开始发抖。
墨镜滑下鼻梁,露出泛红的眼尾,睫毛上凝着水光。
张昊的呼吸都粗了。
他最擅长的就是戳人痛处,上次拍女明星被包养,就是用“你妈在医院等钱救命”激得对方动手,那巴掌甩在脸上的画面,热搜挂了三天。
此刻他故意把镜头又往前送了送,连江晚舟咬得发白的唇瓣都拍得一清二楚:“新闻爆出贺总昨天在董事会说要收购江氏,您这是回来...求他?”
“够了!”
林曼和保镖们迅速反应过来,林曼赶紧扶住情绪崩溃的江晚舟,保镖则将张昊隔开。
“你再敢胡言乱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江晚舟声音颤抖却又带着十足的狠劲。
张昊虽有些害怕,但还是嘴硬道:“江小姐,你这恼羞成怒的样子,更让人怀疑当年......。”
现场瞬间炸开。
闪光灯连成一片,此起彼伏,林曼死死攥住她的手腕:“晚晚,冷静!
这是他们要的效果!”
江晚舟的指甲掐进掌心,现在不是从前了。
——凌晨一点十七分,贺承肆从梦境中惊醒。
床头壁灯投下昏黄光晕,他盯着空荡荡的枕边。
喉结滚动两下,突然翻身坐起,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银制相框。
照片里的女人穿着白色羽绒服,歪头冲镜头笑,发梢沾着北海道的雪。
那是三年前他们在小樽看雪时拍的,她非要蹲在雪地里堆歪歪扭扭的雪人,睫毛上落着冰晶,仰头喊他“阿肆”时,尾音甜得像化在舌尖的枫糖。
“阿肆,我想你了......”梦境里的呢喃突然清晰起来。
贺承肆喉间发紧,指腹轻轻抚过照片里女人的眉眼。
窗外传来港口的汽笛声,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出了一身薄汗,睡衣后背黏在皮肤上,像被用温水浸过似的。
手机在床头柜震动,他看也不看按掉,却在第二通响起时接起。
纪北的声音带着酒气飘过来:“贺总,云殿的庆功宴快散了,您说好要露个面的。”
云殿会所酒吧的灯光晃得人眼晕。
贺承肆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霓虹流转的维港,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威士忌杯沿。
智能码头收购案尘埃落定,满场西装革履的人举着香槟祝贺,可他连个敷衍的笑都懒得挤——这些人哪里知道,他今晚来,不过是因为盛源集团的人也在港城。
“听说盛源这次来,是为谈码头合作。”
纪北端着酒杯凑过来,目光扫过他微乱的领口,“江小姐跟着一起来的。”
冰块在杯中发出细碎的响。
贺承肆垂眸看酒液摇晃,北海道的雪突然漫进眼底——那年他陪她去看雪,她裹着他的大衣扑进雪堆,仰头时睫毛上的冰碴闪着光,说要给他看“会跳舞的雪”。
后来她在他怀里发抖,他用体温焐她冻红的手,那时她刚拿下滑雪镜,鼻尖冻得通红,仰头对他笑:“阿肆的怀抱比暖炉还热。”
“贺总?”
纪北的声音拉回现实。
贺承肆喝了口酒,辛辣在喉间炸开。
秦柏霖不知何时晃过来,搭着他肩膀叹气:“这酒喝得比当年追江小姐那会儿还寡淡。
你小子当初在巴黎蹲她工作室楼下三天,现在倒装起不在意了?”
“闭嘴。”
贺承肆扯松领带,目光扫过人群,却在听见“莫家”二字时顿住。
“听说江小姐要和莫家二少联姻?”
某个穿香奈儿套装的女人端着酒杯,声音发嗲,“毕竟盛源现在需要资金,莫家在东南亚的港口资源……”玻璃杯底重重磕在大理石桌面。
贺承肆喉结滚动两下,仰头喝光整杯酒。
辛辣灼烧着胃袋,他想起离婚那天——她穿着酒红色高定裙,毫无留恋且利落的签字。
“贺总?”
纪北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要走吗?”
贺承肆没答话,转身走向电梯。
镜面电梯门映出他略显凌乱的领口,第三颗纽扣错扣着,像他此刻紊乱的心绪。
电梯升到三十八层时,他突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晚香玉香气——是她常用的香水,前调是橙花,中调是晚香玉,尾调带着点雪松的冷。
脚步顿在走廊中央。
旋转楼梯上,一个身影正缓缓而下。
墨绿色旗袍裹着纤细腰肢,开衩处露出一截雪白小腿,脚踝上的那串脚链随着步伐晃动。
贺承肆看着她的侧影,喉间发紧,连呼吸都成了奢侈。
哪个包厢里的留声机传出来一首曲子,是《月半小夜曲》。
“仍然倚在失眠夜,望天边星宿......”贺承肆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消防柜,金属碰撞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她转身了。
耳垂上的珍珠随着动作轻颤,眼尾微微上挑,还是他熟悉的模样。
只是从前看他时,这双眼睛里总盛着星光,现在却像隔着层薄雾,凉丝丝的。
纪北在他身后低声提醒,“您的衬衫扣子没扣好……”贺承肆没理。
他点燃一支烟,烟灰弹进脚边的鎏金垃圾桶,青铜盖子“咔嗒”弹起,惊得她睫毛微颤——还是这么容易被小动静吓到。
“江晚舟。”
他嗓音低哑,“你还敢来港城?”
她停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眉梢轻挑。
贺承肆看着她涂着豆沙色指甲油的脚趾在旗袍开衩处若隐若现,想起曾经的缱绻,她蜷在他怀里,用脚趾蹭他小腿,说:“阿肆,我要是走了,你会找我吗?”
“贺总这话说的。”
她轻笑一声,声音像浸了冰的清冷,“港城又不是你贺家的,我为什么不敢?”
他盯着她耳垂上的珍珠——那是他在威尼斯给她买的,说“像你眼睛里的光”。
此刻那光却被雾蒙着,让他心口发闷。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是盛源的人来找她了。
“江小姐。”
江晚舟转身要走,却在擦肩而过时顿住,香水味裹着雪松的冷扑进他鼻腔。
“贺总。”
她侧头,眼尾扫过他错扣的第三颗纽扣,“当年你总说我是带刺的玫瑰。”
“现在呢?”
他掐灭烟头,火星在垃圾桶里明灭。
她笑了,旗袍立领上的月白色珍珠扣在廊灯下泛着柔润的光:“现在?”
高跟鞋叩着大理石地面走远,尾音飘过来时带着点冷意:“现在,与你无关。”
贺承肆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她的声音还在耳边晃,像根细针,一下下扎着他心脏。
纪北递来西装外套,他却摆了摆手,摸出手机给助理发消息:“查盛源这次的合作对象,特别是莫家。”
电梯门在身后打开,他却没动。
晚香玉的香气还散在空气里,混着雪松的冷,像她此刻的模样——明明还是当年那朵玫瑰,刺却比从前更利了些。
手机震动,是秦柏霖发来的消息:莫家二少今晚也在云殿,你说巧不巧?
贺承肆捏紧手机,指节泛白。
窗外维港的灯火映在他眼底,像团烧得更旺的火。
他突然想起梦境里她说的那句话——“阿肆,我想你了......”此刻他摸向胸口,心脏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