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少年少女怀揣仙梦，聚集于此，等待着决定命运的灵根检测。
白玉铺就的广场恢弘大气，远处仙山缥缈，云遮雾绕，与黑水泽的绝望肮脏恍若两个世界。
厉寒州换了一身勉强干净的粗布衣，站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只有偶尔抬眸看向那高耸山门时，眼底深处才掠过一丝黑水泽般的狠厉。
“下一个，厉寒州！”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将手按在冰凉的测灵石碑上。
石碑微微一颤，表面泛起极其黯淡的、混杂不堪的光芒，赤、黄、绿、蓝、褐……几乎五行颜色都有，微弱地交织着。
负责检测的外门弟子皱了皱眉，语气淡漠：“五行伪灵根，资质下下。
不过……也算有一丝微末灵气感应，准你入门，杂役处报到。”
周围传来几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伪灵根，修仙界最底层的资质，终其一生恐怕都在炼气初期打转，与凡人无异，只配做杂役。
厉寒州面无表情，收回手，低头应了声：“是。”
意料之中。
能进来，就够了。
他正要转身走向杂役弟子的队伍，忽然一阵香风袭来，人群自动分开。
一个身着锦蓝法衣、腰缠玉带、手持折扇的少年，在一众跟班的簇拥下，施施然走来。
他面容俊朗，却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骄纵，目光扫过测灵石，嘴角撇了撇。
“啧，什么时候流云宗的标准这么低了？
什么臭鱼烂虾都能往里收？”
他声音不大，却足够在场所有人听见。
那检测弟子脸色一肃，甚至带上了几分讨好：“林师兄，您怎么来了？
这只是……按规矩办事。”
那位林师兄用折扇遥遥一点正要离开的厉寒州：“规矩？
这等人收进来，平白污了宗门灵地。
让他滚。”
厉寒州的脚步顿住了。
他慢慢转过身，看向那位林师兄。
对方的眼神轻蔑而随意，像是在吩咐掸去一粒灰尘。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厉寒州，有同情，有怜悯，更多的却是事不关己的看热闹。
检测弟子脸上露出为难：“林师兄，这……他己测出灵根，按宗规……宗规？”
林师兄折扇一收，冷笑，“我林天赐说的话，在外门就是规矩！
一个伪灵根的废物，留之何用？”
厉寒州看着林天赐，看了足足三息。
然后，他忽然笑了。
不是绝望的笑，不是讨好的笑，而是一种让林天赐莫名觉得刺眼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兴奋的笑。
他一步步走回来，走到林天赐面前。
林天赐周围的跟班立刻上前一步，虎视眈眈。
厉寒州却在一步外停住，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打着补丁的布袋。
他将袋口朝下，抖了抖。
几块干硬发黑的糠饼、几枚磨损严重的凡俗铜板、一块边缘锋利的石片（上面还沾着黑水泽的泥垢和隐约的血渍）、还有几片己经枯萎的涤尘草碎叶，叮当哐啷地掉落在光洁的白玉地面上。
他就用这全部的家当，仰头看着脸色错愕的林天赐，声音清晰，甚至带着点懒洋洋的调侃，一字一句地问道：“林师兄，是吧？”
“赌命吗？”
他指了指地上的那些东西，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指向林天赐。
“我压上这些，还有我这条刚捡回来的命。”
“赌我能……反杀你。”
全场死寂。
连风声都停了。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厉寒州。
一个刚入门的、伪灵根的杂役弟子，赌命反杀背景深厚、明显修为己入炼气中期的外门天才？
林天赐先是愕然，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用折扇指着厉寒州：“反杀我？
就凭你？
你这废物知不知道死字怎么……”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厉寒州在他大笑的时候，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枚灰扑扑、像是骨头磨成的旧骰子，随手一抛。
骰子滴溜溜地在白玉地面上旋转，吸引了他所有的目光。
那骰子……似乎有些特别。
骰子将停未停之际，厉寒州看着林天赐，慢悠悠地补了最后一句，声音不高，却像一根冰针，精准地刺入林天赐的耳膜：“哦，对了，我压……三个一点，豹子。”
“赌你后腰命门三寸，那处见不得光的……墨蛛毒印。”
啪。
骰子停下。
向上那一面，三个猩红的小点，刺眼无比。
林天赐脸上的狂笑瞬间冻结，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比地上的白玉还要惨白！
他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恐惧将他彻底淹没，身体甚至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了一下，猛地后退半步，像是见了鬼一样死死瞪着厉寒州！
那处连他父亲、宗门长老都未曾察觉的致命隐患！
这个刚来的、泥腿子一样的废物……他怎么知道的？！
厉寒州弯腰，慢条斯理地拾起那枚骰子，吹了吹，抬眼对上林天赐骇极的目光，嘴角那丝笑意更深了，也更冷了。
“看来，”他轻声道，“我运气不错，又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