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青浑身肌肉瞬间绷紧，手指下意识地捏成剑诀——这个动作他做了几千年，此刻却只换来指尖一阵无力的颤抖。
仙元依旧死寂。
垂钓老人浑浊的目光己经重新落回江面，佝偻的背影如同河堤上一块长了青苔的旧石头，仿佛刚才那穿透灵魂的一瞥只是幻觉。
震动还在继续。
顾砚青缓缓将手伸进裤袋。
指尖触到一个冰凉的、光滑的矩形物体。
触感陌生又莫名熟悉，像是被强行塞进记忆深处的某个碎片突然浮出水面。
他掏出来一看——一块约手掌大小的黑色薄板（智能手机），边缘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屏幕己经裂了几道细纹，此刻正随着震动不断闪烁着刺眼的蓝光，上面浮动着一行他从未见过却莫名能读懂的符号：来电显示：经纪人 周扒皮什么鬼东西？！
顾砚青差点把这诡异的板子扔出去。
黑色薄板在他掌心持续震动，发出越来越急促的嗡鸣，仿佛在***他的迟疑。
屏幕上的蓝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将那双星眸也染上了几分机械的冷色。
垂钓老人依旧纹丝不动，浑浊的江水拍打着堤岸。
顾砚青深吸一口气。
此物既出现在他身上，必与天道惩罚有关。
他试探性地用拇指划过屏幕上那个绿色图标。
"顾！
砚！
青！
"一个尖利到破音的男声瞬间从薄板里炸出来，音量之大让顾砚青耳膜刺痛，"***死哪去了？！
全剧组等你一个人！
知不知道今天要拍定妆照？！
"这声音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阉鸡，刺得顾砚青眉心首跳。
他下意识想把这块咆哮的薄板捏碎，却发现以自己现在被压制的力量，居然连块玻璃屏幕都碾不碎！
"说话啊！
装什么死？！
"薄板里的声音继续咆哮，"别以为攀上林导就能耍大牌！
信不信我让你明天就滚回横店当群演？！
"顾砚青冷冷地盯着屏幕上那个跳动的"周扒皮"三个字。
虽然不明白"经纪人"和"剧组"具体指代什么，但那种居高临下的训斥口吻，让他想起了三千年前某个不知死活的小门派长老——后来那人被他一道剑气钉在山门上风干了百年。
"你，是谁？
"顾砚青开口，声音比极地寒冰还冷三度。
电话那头明显噎住了。
沉默两秒后，爆发出更剧烈的咆哮："操！
***失忆了？！
我告诉你，少给我来这套！
半小时内不出现，就等着赔违约金吧！
地址发你微信了！
"嘟——嘟——通话戛然而止。
黑色薄板恢复了沉寂，只余下几道裂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顾砚青盯着这个名为"手机"的法器，眉头紧锁。
微信？
违约金？
这些词汇如同天书，但冥冥中又有种诡异的熟悉感，仿佛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在挣扎着浮出水面。
他无意识地用手指划过屏幕，屏幕立刻亮起，展现出更多令人眼花缭乱的图标和文字。
指尖不小心碰到一个绿色图标（微信），界面立刻跳转，最顶端是一条新消息：周扒皮：[位置]横店影视城明清宫苑景区周扒皮：9:30前不到，你就等着被雪藏吧！
顾砚青的目光在"横店影视城"几个字上停留片刻。
这地名陌生，但"影视城"三字让他想起坠落时看到的那个广告牌——与自己九成相似的影帝面孔。
突然，手机顶部跳出一条推送：爆！
顶流影帝顾砚青深夜现身医院，疑似为新戏体验生活配图是一张***照：昏暗的医院走廊里，一个穿着白袍的高挑背影正推开某间病房的门。
虽然像素模糊，但那背影的轮廓和气质，与此刻站在河堤上的顾砚青几乎一模一样！
顾砚青瞳孔骤缩。
这具身体的原主...是那个"影帝"？
不对，时间对不上。
坠落凡尘才半天，哪来的深夜医院？
除非...他猛地抬头看向马路对面——那块之前坍塌的广告牌残片还躺在路边，影帝的面容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微笑。
"域外天魔..."顾砚青喃喃自语。
天道这是给他安排了怎样一个荒诞的角色？
手机又震了一下。
这次是条短信：横店演员工会：您预约的群演资格己通过，请于今日10:00至明清宫苑报到，角色：仙尊替身。
顾砚青盯着"仙尊替身"西个字，嘴角抽了抽。
堂堂真仙尊，要去给人当替身？
饥饿感再次袭来，胃部抽搐着提醒他现实的残酷。
顾砚青收起手机，最后看了眼垂钓老人——那人依旧一动不动，仿佛与整个河堤融为一体。
他转身走向马路。
既然天道要玩，那便陪它玩到底。
倒要看看这"炼心"之路，能荒诞到什么地步。
横店影视城，明清宫苑景区。
顾砚青站在一座仿古宫殿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一路堪称他万载修行史上最耻辱的经历：先是发现公交需要"扫码支付"，而他身无分文；试图用轻身术赶路，结果跳起来还不到三米高就摔了个踉跄；最后不得不徒步穿越半个城市，途中还被三个女学生追着要合影，称他"cos得好像顾影帝"！
"顾砚青！
"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小男人从宫殿侧门冲出来，一把拽住他的袖子，"***..."男人的声音突然卡住。
他抬头对上顾砚青的眼睛，瞬间像被毒蛇盯住的青蛙，浑身僵硬。
那只拽着白袍的手触电般缩了回去。
"你..."经纪人周扒皮吞了口唾沫，莫名觉得今天的艺人哪里不一样。
明明还是那张俊美到妖孽的脸，眼神却冷得让人腿软。
"快...快去化妆！
林导发火了！
"顾砚青冷冷扫过这个凡人。
蝼蚁般的生命，脆弱得他吹口气就能碾碎——如果仙元还在的话。
现在只能暂且忍耐。
化妆间里乱糟糟的，充斥着刺鼻的化学品味。
顾砚青被按在一张椅子上，几个化妆师围上来，拿着各种奇怪的刷子和瓶瓶罐罐往他脸上招呼。
"奇怪，顾老师今天皮肤好凉..."一个女化妆师小声嘀咕。
顾砚青闭目忍耐。
这些凡人竟敢在他脸上涂脂抹粉！
等恢复修为..."好了！
"化妆师最后喷了层定妆喷雾，"林导说要仙尊出尘的感觉，顾老师这张脸真是..."顾砚青睁开眼，看向镜子——镜中人一袭白衣，长发用玉冠半束，眉目如画又冷若冰霜。
这装扮与他本尊竟有七分相似，只是少了几分仙气，多了几分刻意营造的"戏剧感"。
"替身就位！
"场务的喊声传来，"顾影帝马上到，先拍背影和远景！
"顾砚青被带到片场。
这是一座搭建在摄影棚内的仙宫场景，云雾机制造的干冰缭绕在地面。
导演林默是个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正暴躁地训斥灯光师。
"那个替身呢？
过来！
"林导转头看见顾砚青，突然愣住，"你..."顾砚青淡漠地与之对视。
这个凡人导演的眼神让他不悦，那种审视的目光仿佛在打量一件物品。
"有意思..."林导摸着下巴绕他转了一圈，"气质比主演还像仙尊...待会多给你几个镜头。
"片场突然骚动起来。
人群自动分开，一个被助理和保镖簇拥着的身影缓缓走来。
顾砚青转头——来人一袭与他相同的戏服，面容精致如琢。
嘴角噙着温和的笑，眼神却透着居高临下的傲慢。
那张脸...与广告牌上的影帝一模一样，与顾砚青本尊九成相似！
两人隔着五米对视。
片场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这是..."影帝眯起眼，声音温润如玉，"我的替身？
"顾砚青没有回答。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在常人看不见的维度里，影帝周身缭绕着一层诡异的黑雾，那雾气中隐约有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在无声尖叫！
域外天魔...实锤了。
影帝缓步走近，笑容不变，声音却压得极低："不管你是谁...最好别挡我的路。
"他抬手作势要整理顾砚青的衣领，指尖却闪过一丝黑气，"否则..."黑气触及皮肤的瞬间，顾砚青体内沉寂的仙元突然剧烈震颤！
一缕微不可察的清气自动护主，将黑气弹开。
影帝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眼中闪过一丝惊骇。
顾砚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看来这"炼心"之旅，比他想象的有意思多了。
"Action！
"导演的喊声打破僵局。
顾砚青转身走向镜头。
天道要他体验凡尘？
那便好好体验。
至于这个冒牌影帝...迟早会知道，赝品永远只是赝品。
片场灯光大亮，干冰制造的云雾缭绕升腾。
顾砚青白衣飘飘的背影在镜头中宛如真仙临世，连摄影师都忍不住小声惊叹："这替身...比主演还有仙尊气质！
"影帝站在监视器后，脸上的温和面具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盯着画面中那个背影，眼神阴鸷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