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海狂嚣第1章 二毛爷在线免费阅读

饿海狂嚣 孙略 2025-03-13 14:3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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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抓紧点了!辜雅廉对自己说。不然功夫太大他真烦了,那可保不齐要竹篮打水一场空,那绝对不行……

“这个……嗯,是这样:这些天我一直想着大人安排我们的事,想方设法地要去发展几个老百姓入咱们的教。我找好多人说过。你象南刘庄的刘保利、前建家口的侯驼子、中营村的段二、段五兄弟俩;还有……大窑上的胡豁嘴、六百户的徐大脑袋、再加上躲各庄的阎寡妇、蒋屯镇的王二绝户、红庙的卢绍章、安平镇的赵武毅——这么说吧:这十来天我简直就没闲着,把但凡想得起来能说得上话的这帮人全跑了一遍!挨个的和他们聊,挨个的劝,我不敢说个个见效,可我敢说将来这里头怎么也得有一半人走到咱们这教里来!起码已经有几个人表示了,说往后趁着赶集的时候要到刘公村教堂来听您老讲道,看看咱们这个耶稣新教到底是怎么回事!”

劳合把抱在胸前的双臂放下来,略略站直些身子看着眼前的这个中国教民。他好像真是很卖了点力气的,他想。莫非我确实过于轻视他了吗?可从前他一直吹吹呼呼瞎说一气的呀!别的中国人也说他这个人不可信,完全凭着糊弄人过日子,可看他眼前这个模样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堪,如此……劳合干嗽一声嗓子,略带几分和气问道:“那么,在这些人中,真的会有几个人可能参加我们的教会?”辜雅廉毫不含糊地把头一点说:“那不会错,您老就擎好吧!”

“这个数字可靠?”

“可靠!我说的还少了几个呢,我实际上找的人更多,不过是这几个人把握更大些就是。”

劳合眨巴着绿眼珠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向窗外看看。正巧,牧师太太走上台阶把房门拉开,脸上当然还是她那种著名的不耐烦的严厉表情。

“劳!午餐的时间到了,你还要让别人等你多久呢?”

与日常的劳合牧师一样,名字叫詹妮芙的这位朴利茅斯渔民的女儿现在也是一副中国妇女的打扮,如果不是金发白皮肤给人以特殊的印象,她简直就和家道小康的香河县中年妇人差不多。

劳合对着他的太太深深的一躬到底:“对不起!亲爱的詹,让你久等了,我这就来。自然,你们也可以提前进餐不必等我。”

牧师太太答应着冷冷地扫辜雅廉一眼转身走出去。后者惊慌失措拘束不安地又想鞠躬又想道歉,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有表示出来,满脸通红地对着牧师傻笑两声。

“这样吧: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可以先回去,我也不留你进餐了。”劳合说着,一边摘下十字架拿在手里,一边做个类似送客的手势。同时,把身子往旁边闪开点以便让对方走得更痛快些。“以后有什么消息还可以随时到我这里来报告,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勤奋很忠诚的基督徒。好,就这样吧,再会。”辜雅廉心说糟糕!倒霉!闹腾半天连个脚钱也没挣到手。早上出来就觉得右眼跳,果然没好事。难道说就这么走了吗?他两手倒替着慢慢转着瓜皮帽一面鞠躬一面吭哧道:“嗯,是,对,大人!小的……小的这就回去。可就是,这个……”

劳合的绿眼珠锋利地对着他一扫:“你还有什么事?”

管他!辜雅廉想。高兴不高兴又怎么样?有枣没枣先给他两竹竿子再说!洋鬼子面前还讲个屁的面子?银钱才是真的。对,就这么办。“大人,是这么回事:这些日子因为净跑教会的事,顾不上做生意,也没心思干家里的活,结果……我屋里那个人,您老知道,就是伊丽沙白,她老和我吵吵,说照这么下去就要吃不上饭了,日子也不能过。您老知道:她是个***娘们儿,可说的也是实话。这阵子家里确实有点揭不开锅,也不能埋怨伊丽沙白和我闹。所以,您老看,我真是……唉!我实在……”辜雅廉做出无地自容的表情,用力把毛烘烘的脑袋扎到自己怀里。应当说,在一般中国农民当中,这个加入耶稣教的业余牲口牙子兼堪舆家还是比较干净利落的人物,起码不那么土鳖。可他到底两个多月没剃头,身上的汗褂又穿了好多天,嘴里说的又是求人的话,所以站在教堂这间宽敞明亮的会客室里十足就是一条可怜虫,很难让人看得起。

劳合牧师气大了。早就知道你要来这一套!他瞪着这个中国骗子想。哪一次不是啰哩巴嗦之后向我张着两只手要钱?你以为麦加利银行是我家开的吗?你以为女王陛下每年给我几万磅的年金吗?而且,你所做的那点事值得让别人给你优厚的报酬吗?可耻的家伙,做梦去吧!

“拉撒路,你这是什么意思?又是要钱吗?嗯?你说!”

“大人,小的不敢要钱。小的意思就是,家里实在是……实在是要吃不上饭……”

“你家里吃不上饭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没有圣以利亚福音堂难道你的家族还不生存了么?”

“对,小的家里吃不上饭是个人的事,小的哪敢埋怨大人?可小的本来有生意做:看风水、断流年、说合买卖牲口……您老不信可以到外头打听,周围十里八村谁不知道辜某人是个通才,还有吃不上饭的道理?可自从奉了咱们的耶稣教,小的心思全扑在耶和华上头,成天想的就是怎么给教堂拉来几个人,每日寻思的就是怎么帮劳合大人办事。结果,家里的事没心思管,什么生意也不爱做,最后落个老婆孩子还有老娘全体吃不上饭……就

“怎么,可耻的拉撒路,你的意思是说因为给教会办事而让你全家饿肚皮吗?那好,我现在就可以宣布开除你的教籍,你立即就能够永远脱离教会。走吧!回去解决你和你家族吃饭的问题吧,现在就走,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的低级嘴脸。”劳合说着,用力把房门向外推开同时继续吼道:“走!快走!不要让你的***弄脏你脚下站着的土地。拉撒路,出去!”

教堂的人都从各处跑出来了,同时都在睁大眼睛向这边看。近处的有牧师夫人、小牧师马丁、小牧师的妹妹苏珊。远处有牧师的轿夫王鼠、王做东叔侄、同样是轿夫兼护院的曲天柱和诸老二。至于牧师的贴身亲随从前的厨子现在的跟包郭足,更是耸着肩膀缩着脖子,瞪着母狗眼做出一种跃跃欲试随时准备跳上台阶进屋咬人的表情,如临大敌般站在新来的厨娘季大嫂旁边等待着主人的召唤。

辜雅廉害怕了。他并不是怕谁过来揍他,而是怕从此教堂不再让他登门。对于他来说,圣以利亚福音堂非常重要,从这里他总可以弄到一些钱,并且还有其它看得见或是看不见的各种好处,所以他绝对不能离开教会。于是双膝一软,辜雅廉跪了下来。“大人,我错了,求您饶恕我吧。”

“你这是干什么?你以为用东方这种卑贱的礼仪就能使我消除对你错误的反感吗?不可能!”

“不,大人,我哪里胆敢想这个?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大人,我是想向您大人请罪。大人,看在耶和华与主耶稣还有圣母玛利亚的份上,饶恕我吧。”嘴里如此说着,牲口牙子含着眼泪,深深地磕拜下去。

从小生长在曼彻斯特贫民区,三岁就死掉父亲,靠着自已咬牙苦斗混到今天地位的劳合似乎真的受了感动。他对门外的人摆摆手让他们离开,再把房门关上。然后,以一种夸张的姿态和口气招呼趴在地上辫子垂到一旁的这个中国人说:“起来吧,可怜的拉撒路,让我怎么办你呢?真的抛弃你这只迷途的羔羊也是不容易的,因为主不但让我代他惩罚你的过失,更让我照管好你的前途和生活,不论是精神上的还是世俗上的。起来吧拉撒路,起来。”

辜雅廉从地上爬起来,恰到好处地抹掉两滴眼泪,那样沉痛认识错误与后悔自己愚蠢行为的表情,就是魔鬼也不会看不见。“谢谢大人!”他说。“拉撒路要永远记住这次教训,再也不说这样的错话。”他的声音哽咽,眼圈通红,满脑袋乱毛每一根都能证明他的诚意,瘦削见骨的鼻子让人看着也不再那么讨厌。还能怎么样呢?

劳合牧师双手拍着他的肩膀,绿眼珠发射出来的是慈父般的仁爱光芒,红胡子飘拂着的是伊甸园的细腻春风。他用低哑的声音说:“我亲爱的拉撒路!我饶恕你,主耶稣饶恕你,我们至圣至慈的天父耶和华也饶恕你。记住:不论我们为主做什么贡献都是应当的,都是无偿的,都是心甘情愿的,都不能拿来做为向主强行索取任何物质的根据。因为主给了我们一切并将永远关注我们的一切,我们是永远依靠主的,我们怎么能对主说出那样不敬的话呢?永远地忏悔你的罪吧,亲爱的拉撒路。”

辜雅廉用力点点头,再把颇有些肮脏的手背抬起来揉揉眼,拧拧鼻头,又捂着嘴咳嗽一声。当然,他是把脑袋扭到一边的,把吐沫星喷到劳合牧师身上可不行。

劳合以类似满意的表情看着他沉吟一阵——他是经常这样做的,此翁有演员的天分——然后,微微向着自已的内心点点头,好象暗中作出什么重大的决定。他说:“那么,你确实因为耶稣基督的事业而使自己的家庭在经济上受到严重的影响么?”娘啊奶奶,居然成了!辜雅廉心中一阵狂喜,知道目的可以达到。本来以为全吹了不算还要倒霉呢,谁料竟然还有好处在后头等着,千万可别大意。“不不!”他用力摇头摆手,激动的青白脸通红。“大人,我家经济什么影响也没受,我一点困难也没有。这么说吧:我感谢大人,感谢耶和华,为了主的事业,就是累死饿***都完蛋我也心甘情愿,认为那是主耶稣弥赛亚赏我的脸!大人,您您您可千万不能给我钱!”劳合牧师真的笑了,同时,又把一只手伸到古铜色实地纱法衣底下去似乎要摸索些什么。

“主是不能让他的子民忍饥挨饿的,他必要尽一切力量帮助他们。”说着,他把多毛的大手张开伸到辜雅廉面前。“拿去吧,拉撒路,这是主对你的恩赐。”

两块北洋官钱局光绪十四年制的龙洋,在牧师手中闪闪发光耀人眼目,这可真是他娘的好东西。墨西哥鹰洋也不错,又在大清国甚至前明流通几百年,可那到底是从西洋来的玩意,哪如咱们中国自己的好呢?这可是小一两银子做的呐!上帝啊,我永远崇奉您……“我不要!大人。”辜雅廉摇晃着满脑袋乱毛说。“我有什么难处我个人想办法,不能给大人添乱。”劳合温和而坚决地抓住他的手,把钱塞给他并且扭转他的身体对着房门:“好了,就这样,希望你今后在发展教友方面有所成就,那自然就是对主的报答,再会。”

还能说什么呢?辜雅廉心里笑着眼眶里滚动着泪水,攥着肮脏的瓜皮帽和沉甸甸的龙洋向着劳合牧师弯腰鞠了一躬,倒退着走出会客室。然后,转身向教堂大门口走去。劳合的轿夫王鼠、王做东叔侄和曲天柱、诸老二几个人正在院子里东南角牲口棚附近树底下坐着吃午饭,用一种即看不起又有几分羡慕的眼神瞟着他,彼此似乎还说了几句什么。辜雅廉装作没看见也没听见。

“你走啦?”

看门的赵老俭弯着永远直不起来的后背替他打开大门,突然发出的苍老而又沙哑的声音吓了他一跳,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啊……对!大叔,我回去了,再会吧。”他一面对老人点着头,一面从开得并不是很大的门缝里挤出身来,看到他家那匹很养了几年的目前拴在路边槐树上的口外张北地区品种的灰褐色高大叫驴,早已经饿得把周围土地上的零星野草都啃得干干净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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