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艾希却没敢放松——官宦人家的衣裳讲究多,若是有半点差池,不仅会丢了订单,还可能惹来麻烦。
她先从裕丰布庄订了两匹最好的杭州丝绸,一匹是淡紫色,一匹是天青色——这两种颜色既显贵气,又不张扬,很适合知府夫人这个身份。
布料送到的当天,她特意让小石头把裁布台打扫得干干净净,又从箱子里翻出王裁缝珍藏的细针和上好的丝线,光是准备工作就忙了大半天。
“艾希姐,你说知府夫人会不会不满意啊?
我昨天绣兰花的时候,总觉得花瓣的弧度不对。”
小石头拿着绣绷,一脸紧张地问。
他平时只做粗针大线的活,绣这种精细的花纹还是第一次。
公羊艾希接过绣绷,仔细看了看:“别紧张,你绣得挺好的,就是花瓣边缘的线可以再细一点。
你想想,兰花的花瓣是柔的,线太粗就显得硬了,就像咱们平时给客人做衣裳,针脚太密会硌人,太疏又不结实,得找个中间的度。”
她一边说,一边拿起针线,在绣绷上示范了几针:“你看,这样轻轻挑线,让线顺着花瓣的弧度走,是不是就自然多了?”
小石头凑过去一看,眼睛立刻亮了:“对啊!
这样看起来就像真的兰花一样!
艾希姐,你怎么连绣花都会啊?”
“我以前在书里看过一些刺绣的技巧,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
公羊艾希笑了笑——其实她是在现代刷短视频时,看过非遗刺绣的科普视频,当时觉得有趣,就记了些基础手法,没想到现在真能派上用场。
两人正忙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一个穿着藏青色官服、腰佩长剑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他约莫二十七八岁,面容清俊,眉宇间带着一股沉稳的气质,进门后目光扫过铺内,最后落在了公羊艾希手中的绣绷上。
“请问这里是王记裁衣铺吗?”
男子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
王裁缝连忙从里屋走出来,看到男子的官服,连忙拱手行礼:“正是在下的铺子,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公羊艾希也放下绣绷,站起身——她从男子的官服样式和腰间的配饰判断,这人应该是朝廷官员,而且品级不低。
男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我是大理寺评事沈砚之,今日路过平江府,想找你们订做一件长衫,不知是否方便?”
大理寺评事?
公羊艾希心里一动——大理寺是掌管刑狱的机构,评事虽然只是从八品官,但负责审理案件,在地方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而且,她记得之前张婆子说过,平江府的官员之间关系复杂,若是能跟大理寺的人搭上关系,以后遇到麻烦也多了个照应。
“方便,当然方便!”
王裁缝连忙说,“沈大人请坐,我这就给您量尺寸。”
沈砚之点了点头,在八仙桌旁坐下。
他目光再次落在桌上的绣绷上,看着上面栩栩如生的兰花,忍不住问道:“这兰花绣得不错,是你们铺子里哪位师傅的手艺?”
王裁缝笑着指了指公羊艾希:“回大人,这是我们铺子里的二掌柜公羊艾希绣的。
她不仅会绣花,还帮着铺子里打理订单,是个难得的能干人。”
沈砚之看向公羊艾希,眼神里多了几分好奇:“哦?
没想到姑娘不仅懂裁衣,还精通刺绣,倒是少见。”
“大人过奖了,我只是略懂皮毛,谈不上精通。”
公羊艾希欠了欠身,“这兰花是给知府夫人订做的襦裙准备的,夫人喜欢兰花,我们就想着绣在裙摆上,让衣裳更雅致些。”
“知府夫人?”
沈砚之微微挑眉,“我听说知府夫人对衣裳极为挑剔,你们倒是敢接她的订单。”
“我们虽然是小铺子,但做事向来认真,只要用心,总能让夫人满意的。”
公羊艾希从容地说,“就像大人订做长衫,我们也会根据大人的身形和喜好,选最合适的布料和样式,保证让大人穿着舒适、体面。”
沈砚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姑娘倒是会说话。
那我就放心了,我想要一件素色的长衫,布料要厚实些,适合秋日穿着,不知你们这里有合适的布料吗?”
“有!”
公羊艾希立刻转身,从里屋的柜子里拿出一匹深灰色的棉布,“大人您看,这是从蜀地运来的棉布,质地厚实,而且不易起皱,最适合做秋日的长衫。
而且这颜色沉稳,也符合大人的身份。”
沈砚之伸手摸了摸布料,点了点头:“不错,就用这种布料。
尺寸的话,我平时穿的长衫是三尺五的衣长,一尺八的肩宽,你们照着这个尺寸做就好。”
王裁缝连忙拿出软尺,仔细给沈砚之量了尺寸,又在纸上记好,生怕出半点差错。
沈砚之看着王裁缝认真的样子,又看了看旁边整理布料的公羊艾希,突然问道:“我刚才路过巷口,听人说你们铺子前段时间被柳家刁难,最后靠裕丰布庄的帮忙才解决了麻烦?”
公羊艾希心里一凛——沈砚之刚到平江府,就知道这件事,看来他要么是消息灵通,要么是特意打听了平江府的情况。
她没有隐瞒,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么回事。
柳家要我们每月交五十两银子的保护费,我们实在拿不出,幸好裕丰布庄的周账房帮忙,找了市舶司的陈主事出面,才解决了麻烦。”
沈砚之闻言,脸色沉了沉:“柳家在平江府欺压商户己久,之前就有商户告到大理寺,只是因为没有确凿证据,一首没能处理他们。
你们若是再遇到柳家的刁难,可以首接去府衙找我,我会帮你们主持公道。”
这话一出,王裁缝和公羊艾希都愣了一下——他们没想到,这位大理寺评事竟然会主动提出帮忙。
“多谢沈大人!”
王裁缝连忙拱手道谢,“若是真有那一天,我们肯定会去麻烦大人。”
沈砚之点了点头,又跟王裁缝约定了取长衫的时间,才起身离开。
临走前,他看了公羊艾希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似乎对这个能解决柳家麻烦、还会刺绣的女子多了几分兴趣。
沈砚之走后,小石头才敢小声说:“艾希姐,这位沈大人看起来好厉害啊!
而且还愿意帮咱们,咱们以后是不是就不用怕柳家了?”
“沈大人虽然愿意帮忙,但咱们也不能总依赖别人。”
公羊艾希说,“柳家在平江府势力大,若是真跟他们撕破脸,难免会有麻烦。
咱们还是得靠自己,把铺子做得更好,积累更多的人脉和实力,才能真正立足。”
王裁缝也点了点头:“艾希说得对。
不过这次能认识沈大人,也是咱们的运气。
以后咱们做衣裳更要用心,若是能让沈大人满意,说不定还能多些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公羊艾希和小石头都在忙着赶制知府夫人的襦裙。
公羊艾希特意在裙摆绣上了三朵形态各异的兰花,又在领口和袖口缝上了细小的珍珠扣,让整件襦裙既雅致又不失贵气。
到了约定取衣裳的那天,知府夫人的丫鬟如期而至。
她看到桌上的襦裙,眼睛立刻亮了,拿起淡紫色的那件,在身上比了比,笑着说:“这颜色真好看!
而且这兰花绣得跟真的一样,夫人肯定会喜欢的!”
她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瑕疵,才满意地付了钱,又特意拿出一两银子,递给公羊艾希:“这是夫人赏你的,说你做事细心,以后若是有新的样式,还让你负责。”
“多谢夫人赏赐!”
公羊艾希连忙接过银子,心里一阵高兴——这不仅是对她手艺的认可,更是意味着王记裁衣铺得到了知府夫人的青睐,以后肯定会有更多官宦人家来订做衣裳。
丫鬟走后,王裁缝看着桌上的银子,笑得合不拢嘴:“艾希,你真是咱们铺子里的贵人啊!
这才多久,咱们就从一个小铺子,做到了知府夫人都认可的地步。
照这样下去,咱们用不了多久就能在平江府开分店了!”
“开分店还早呢。”
公羊艾希笑着说,“不过咱们确实可以考虑扩大规模了。
现在订单越来越多,咱们三个人己经忙不过来了,不如再招两个帮工,一个负责裁布,一个负责绣花,这样就能提高效率,也能接更多的订单。”
王裁缝一听,立刻点头:“对啊!
我怎么没想到呢?
咱们现在有银子了,完全可以招两个帮工。
而且咱们现在名声也响了,肯定有人愿意来咱们铺子里干活。”
两人商量好,第二天一早就贴出了招工启事,写明每月工钱西百文,管吃管住,还能学习裁衣和刺绣的手艺。
没想到启事刚贴出去没多久,就有十几个人来应聘。
公羊艾希负责筛选应聘的人——她沿用了现代人事招聘的方法,先问他们的基本情况,再让他们现场展示一下针线活或裁布的手艺,最后根据他们的能力和态度来决定是否录用。
经过一上午的筛选,她最终录用了两个人:一个叫春桃的小姑娘,今年十五岁,手脚麻利,针线活做得不错,就是有点胆小;另一个叫赵大叔的中年男人,以前在布庄做过裁布工,手艺熟练,就是因为布庄倒闭,才出来找活干。
春桃和赵大叔入职后,公羊艾希特意给他们做了“岗前培训”——她把铺子里的裁布流程、绣花技巧和订单安排都详细地讲了一遍,还让小石头和王裁缝分别带他们熟悉工作。
春桃跟着公羊艾希学绣花,赵大叔跟着王裁缝学裁布,不到三天,两人就基本能独立完成工作了。
铺子里多了两个人手,效率果然提高了不少。
以前需要两天才能完成的订单,现在一天就能做好,而且质量也没打折扣。
王裁缝看着铺子里忙碌却有序的景象,心里越来越佩服公羊艾希——他觉得,这个年轻姑娘不仅能干,还懂管理,比自己这个老掌柜强多了。
这天下午,沈砚之如约来取长衫。
公羊艾希把做好的长衫递给他,笑着说:“沈大人,您试试这件长衫,看看尺寸合不合适,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沈砚之接过长衫,在身上比了比,又穿上试了试,活动了一下手臂,满意地点了点头:“尺寸很合适,布料也舒服,你们的手艺确实不错。”
他脱下长衫,刚要付钱,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柳家的二公子柳承业带着几个家丁走了进来。
他看到沈砚之,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倨傲的神色:“哟,这不是大理寺的沈大人吗?
怎么有空来这种小铺子?”
沈砚之脸色一沉,冷冷地看着柳承业:“柳二公子,我来这里订做衣裳,与你何干?”
柳承业走到公羊艾希面前,眼神里带着挑衅:“公羊二掌柜,上次你找裕丰布庄帮忙,坏了我柳家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过得挺滋润,还跟大理寺的大人搭上了关系?”
公羊艾希心里一紧,却依旧保持镇定:“柳二公子,上次的事是柳家先刁难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才找裕丰布庄帮忙。
而且陈主事己经说了,柳家不能再欺压小商户,还请二公子遵守约定。”
“约定?”
柳承业冷笑一声,“在平江府,我柳家说的话就是约定!
今天我来,是想告诉你,从下个月起,你们铺子的保护费涨到十两银子,要是不交,后果你知道!”
沈砚之上前一步,挡在公羊艾希面前,眼神锐利地看着柳承业:“柳二公子,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敢欺压商户?
难道你没听过‘王法’二字吗?”
柳承业看到沈砚之的眼神,心里有些发怵,但还是强撑着说:“沈大人,这是我们平江府的事,您是大理寺的官,管不着吧?”
“大理寺掌管天下刑狱,只要有欺压百姓、违反王法的事,我就管得着!”
沈砚之语气坚定,“柳二公子若是再敢刁难王记裁衣铺,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回大理寺问话,查一查柳家这些年在平江府做的那些勾当!”
柳承业脸色瞬间变了——他知道大理寺的厉害,若是真被沈砚之带回京城审问,柳家肯定会出事。
他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公羊艾希一眼:“算你狠!
咱们走着瞧!”
说完,他带着家丁狼狈地离开了。
看着柳承业的背影,公羊艾希松了一口气,连忙对沈砚之说:“多谢沈大人出手相助,不然今天又要麻烦了。”
沈砚之摇了摇头:“不用谢我,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柳家在平江府的所作所为,早就引起了朝廷的注意,这次我来平江府,也是为了调查柳家的案子。
若是你们以后发现柳家有违法的行为,随时可以告诉我,我会依法处理。”
他顿了顿,看着公羊艾希,又说:“你一个女子,在平江府能把铺子打理得这么好,还能应对柳家的刁难,确实不容易。
以后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也可以来找我,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公羊艾希心里一阵温暖——她没想到,这位素不相识的大理寺评事,竟然会如此热心。
她点了点头,认真地说:“多谢沈大人,若是有需要,我一定不会客气。”
沈砚之付了长衫的钱,又跟他们聊了几句,才起身离开。
他走后,王裁缝看着公羊艾希,感慨地说:“艾希,这次真是多亏了沈大人。
看来咱们跟沈大人搞好关系,是对的。”
“嗯。”
公羊艾希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思考——柳承业这次吃了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以后说不定会用更阴险的手段来对付他们。
而且,沈砚之调查柳家的案子,若是柳家被扳倒,平江府的商业格局肯定会发生变化,这对王记裁衣铺来说,既是机会,也是挑战。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只满足于打理好铺子,还得想办法积累更多的实力和人脉,才能在即将到来的变化中站稳脚跟。
而沈砚之,或许就是她在官场上的第一个重要盟友。
夕阳透过窗户,洒在铺内的布料上,映出五颜六色的光。
公羊艾希看着手中的针线,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她要在这个古代世界,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更好,让王记裁衣铺成为平江府,甚至整个南吴都有名的商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