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下旬联系了装修师傅,决定从7月份开始。
留了下个学年学费的钱,其他多多少少都花出去了。
刚接手的时候陈以才高一,失去了唯一的亲人母亲。
因为学业占据大部分时间,加上还没经验,欠了好几万。
那两年,陈以边打黑工边读书,一天有时候只睡4小时,忙的人消瘦成皮包骨。
游曳患病休学后,帮忙在不听里上班。
高三上册那年还清了债,只靠不听挣的钱也勉强够两个人开销。
游曳走后,陈以找了个有经验的人看店,自己放手,拼命努力了半年为了考大学。
陈以常和谢禾自嘲:“她要还和我谈着,我连买礼物的钱都拿不出。”
“你那破店挣那么少?”
谢禾别了半个耳机,吊儿郎当的靠在陈以桌子边。
陈以打开备忘录,上面的数字密密麻麻五颜六色:“差点就要赔上了。”
谢禾凑上来看,他是个散养少爷,家里街都好几条。
第一次听到陈以靠破店生活的经济情况时,甚至想过让自己父母收养他。
“保洁工资开挺高你。”
“人家单亲家庭,抚养两个孩子上学。”
谢禾看着他,感觉他身上泛着圣人的光芒:“孩子回去机票钱够不够。”
“差不多,留了的。”
谢禾别过身去,拿手机转账给他,翻身继续睡觉:“到了报平安。”
陈以的手机响了响,看到是谢禾发的,低头笑了笑:“知道了,散财童子。”
飞机中午落地,转高铁后,中午才到老房子。
两年没回来的房子落满了灰,门口老旧信箱塞满陈家人寄的母亲病态或者暗示死亡的照片,陈以没看的勇气。
他这一辈子,都在找。
找母亲,找游曳。
可是到现在,他连母亲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陈家人存心想折磨他,寄来的照片无疑在嘲笑他的无能。
而游曳,他终于亲眼看到了。
因为准备留一整个假期,收行李就收到傍晚。
家里东西没几个好的,厨房更是开不了火,便打着手机灯步行打算去不听里泡泡面。
不听的门口是长长向下的楼梯,陈以才掀开门帘,楼梯的最里头传来好听的女声。
“小潘,你老板呢?”
游曳穿着宽大黑色的卫衣,上挑的眼尾冰冷冷的,像来找茬的人。
陈以顿住:“游曳......”口袋里的不受手控制开始开始颤抖,他从来没摸透过她,比如今天,他想不通为什么会回头找自己。
如果曾经的离开是想抛弃一切,重新开始,那如今的回来为了什么。
游曳顺着声音抬头,在吧台放下一把伞和一封黑色信封的信,径首向他走来,或者说是向不听的门口,然后擦肩而过。
“对不起。”
声音清晰凛冽,像雪刮过耳畔。
融化蒸发,最后像不存在一般消失。
只剩陈以还在原地,首到游曳消失在路口,他走到吧台处,拿起那封信。
吧台的潘民吃瓜的心到了嘴巴边,看老板沉默的样子却不敢开口。
他在这干了五年,见证陈以和游曳从认识到结束,从来没想过还能看上续集。
游曳和两年前变化很大,消瘦的不成样子。
潘民本来都没认出来,首到她开口说话。
他觉得自己老板又要完蛋了。
黑漆漆的信封上没有任何标记,潦草又有张力的金色签名衬托下,显得高级了一倍。
不听里吵攘声很大,陈以向潘民打手势要泡面,拿着信走向吧台后的房间。
从前,那是个为游曳单独装修的房间,后来陈以重新挂了个门牌,美其名曰老板“办公室”。
房间里到处堆满打印出来的数据单和仓库放不下的存货,除了所谓的“老板办公桌”上。
信封被小心翼翼展开,第一张是泛黄的照片,是18岁的游曳的准考证。
上面的女孩眼神黯淡的看向镜头,眼下是重重的青色,看上去还没有现在那么消瘦。
翻过面来,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字,是18岁的少女一笔笔“刻”上去的字。
“陈以,对不起。”
......“我以为我走了,对我们都会好,至少对你好。”
“你不用胆战心惊的担心我,可以好好读书,考上大学。
我拖累你太多,耗费你太多太多时间。”
.......“12月我的想法动摇了,我回去看见你在不听里发呆。
你是想到什么了呢,为什么哭了,为什么淋雨回家。”
“考完的那天,我想去看你了,但是我好像也找不到你了。
最后一次了,再回头看,你该发现我了。”
“我爱你,爱到18岁够了。”
......潘民轻轻的推开“办公室”的门,高高堆起的纸盒后面传来隐隐的抽泣声。
“就知道这神经病要完蛋了。”
“神经病”这个称呼被叫了好几年,包括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神经病。
潘民本来不觉得,因为陈以爱在他面前装老板的正经。
首到高考完那天,突如其来,他被陈以拉着干聊了20个小时。
陈以不让走,借口找了一圈都被解决了。
他觉得陈以有神性,20个小时能不吃不喝的讲,而且不讲一件正事,像邪教传教一样。
至此他成了陈以“神经病”称呼的最大拥护者。
潘民不敢出声,蹑手蹑脚的放下泡面,关了门:“人得惜命。”
准考证下面,是一张墨迹很新的纸,是那天开会陈以的座位牌。
“真省钱啊,游曳。”
陈以咬紧牙关,撇嘴笑笑。
“正经面还没见过,又道别上了,真把我当神经病是吧。”
红色的纸张上,蓝色的字迹像眼泪抹过。
是18岁的游曳补充的正式道别,也是和陈以最后的道别。
陈以站起来,越想越想觉得有什么东西鲠在喉咙里,将纸扔到桌子上:“一张正经纸都不愿意为我用一下,还要费我眼泪,我再理你我当狗。”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泄气了的气球,眼里多了些迷茫。
呆呆的站了会,又小心翼翼将纸放进信封,捋平装进口袋里。
他想:“就当一切没发生过吧,把心里的游曳留在那一天。”
陈以朝外用力朝外喊了一声潘民,看着泡面被端进来,平淡的吃完。
走出不听时,外面又开始下雨。
“天气预报乱报个啥。”
没有思考,大步走进雨里。
.......“为什么淋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