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捏着那本泛黄的笔记本，指腹能摸到纸页边缘被反复摩挲出的毛边。封皮没有书名，只在角落用铅笔淡淡画了道符，符尾拖着几缕潦草的墨痕，像极了病人李火旺每次被护士按住时，在墙上胡乱刻下的纹路。
这是她入职青山精神病院的第三天。作为临床医学研究生，她见过不少有妄想症的患者，但李火旺的“疯”格外不同——别的病人要么沉默寡言，要么亢奋吵闹，只有他总缩在病房最角落，背对着门在墙上用指甲刻符号，刻得指尖渗血也不停。护士说他有严重的暴力倾向，半年前还差点掐住护工的脖子，嘴里喊着“你身上有鳞妖的味道”。
“林医生，这本子您还是别碰了，上次打扫卫生的阿姨拿了一下，当晚就摔断了腿。”护士长王姐路过护士站，瞥见林薇手里的笔记本，眉头皱得紧紧的，“老人们都说这本子邪门，李火旺把它当命根子，上次我们想没收，他绝食了三天。”
林薇应了声，指尖却忍不住翻开第一页。字迹是工整的楷书，和李火旺平日里颤抖的手写完全不同，开篇第一句就让她心头一震：“青山精神病院地下三米，埋着鳞妖的封印，院长是它的容器。”往后翻，全是类似的“疯话”：“今日引气入体，被护士扎针打断，灵力散了三成”“病房窗外的老槐树是阵眼，不能让他们砍”“下月初三，会来一个颈后有朱砂痣的女医生，是前世助我除妖的师妹”。
颈后有朱砂痣？林薇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后颈——那里确实有颗米粒大小的红痣，是天生的，除了家人没人知道。她心脏猛地跳了几下，指尖加快翻动速度，直到翻到笔记本中间，字迹突然变了。
后半段的字像是用左手写的，歪歪扭扭，还带着干涸的褐色痕迹，像是血迹。更诡异的是，每页都反复出现“林薇”两个字，有的被划得面目全非，有的则被圈起来，旁边写着细碎的注释：“师妹，别靠近院长”“她会给你喝带妖气的茶”“看到老槐树开花，就赶紧跑”。
“林医生，该去查房了。”实习生小周的声音打断了林薇的思绪。她赶紧合上笔记本，塞进白大褂口袋，跟着小周往住院部走。路过院长办公室时，门虚掩着，她瞥见院长正背对着门打电话，白大褂的领口往下滑了点，露出一截脖颈，那里似乎有片银色的反光，像鳞片。
到了李火旺的病房，他正坐在床上，背对着门，手里拿着根粉笔头在墙上画符。听到脚步声，他动作一顿，缓缓转过头。林薇这才看清他的脸——脸色苍白得没有血色，眼窝深陷，只有眼睛亮得惊人，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后颈。
“你来了。”李火旺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颈后的痣，还在。”
林薇攥紧了口袋里的笔记本，强装镇定：“李火旺，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林薇，今天我们聊聊……”
“不用聊。”李火旺突然站起来，一步步走向她，护士赶紧上前阻拦，却被他轻轻推开。他盯着林薇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三天后，院长会给你送花茶，别喝。她想让你想起前世，又怕你想起前世。”
林薇的心跳几乎要冲出胸腔。她刚想追问，李火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指缝里渗出了血。护士赶紧给他递水，他却推开水杯，目光重新落回墙上的符：“那棵老槐树，快开花了。”
查房结束后，林薇回到办公室，把笔记本锁进抽屉。窗外的老槐树就在住院部楼下，枝繁叶茂，根本看不出要开花的迹象。可李火旺的眼神、笔记本里的字迹，还有院长脖颈那抹可疑的反光，像根刺扎在她心里，让她坐立难安。
当晚，林薇做了个怪梦。梦里她穿着青色道袍，站在一座道观前，身边站着个年轻男子，眉眼和李火旺有七分相似。男子递给她一枚玉佩：“师妹，这是辟邪玉，你戴着，等我除了鳞妖，咱们就回山。”她刚想接，突然一阵黑气袭来，男子猛地把她推开，大喊：“快跑！”
林薇惊醒时，额头上全是冷汗。她摸向颈后，朱砂痣似乎比平时更红了些。抽屉里的笔记本，好像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