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婚约结束烛火跳动。桌上摆着四道菜，一个蛋糕，两只高脚杯。红酒已经醒好，
倒入杯中。苏木坐在餐桌一侧。墙壁上的挂钟，时针指向十。秒针移动。分针移动。
时针移动。十一点。她没有动。十一点四十五分。车灯的光扫过落地窗。引擎熄火。
门锁转动。凌辰走进来。他身后跟着另一个女人。他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你还没睡。
”他说。“嗯。”苏木回答。凌辰的视线没有落在餐桌上。他走向书房。片刻后，
他拿着一个文件袋走出来。他将文件袋放在苏木面前的桌上。推了过去。“签了它。
”苏木打开文件袋。里面是几页纸。最上面一行字是“离婚协议书”。她翻到最后一页。
右下角有一个签名。凌辰。“财产分割方案在第二页，车和另一套公寓归你。”凌辰说。
苏木拿起桌上的笔。笔帽拔开。她在签名处写下自己的名字。苏木。字迹没有停顿。
她合上文件袋。推回到桌子中央。“合作愉快。”凌辰说。“嗯。”苏木站起身，
“我也一样。”她走上楼梯。脚步声消失在二楼。凌辰没有看桌上的菜。他拉开一把椅子，
坐下。他对另一个女人说：“坐。”那个女人在他对面坐下。他没有动面前的餐具。
他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女人看着他。他也看着她。谁都没有说话。第二天。
阳光照进卧室。凌辰睁开眼。他身侧的床铺是空的，床单平整，没有一丝褶皱。他下床。
走进衣帽间。属于他的西装、衬衫、领带挂在一侧。另一侧的衣架是空的。抽屉是空的。
首饰盒是空的。他走出衣帽间，进入浴室。洗漱台上，他的剃须刀和牙刷在左边。
右边什么都没有。镜柜里，他的护肤品还在。她的那一半，空了。他走下楼。客厅的沙发上，
她惯用的那张羊绒毯不见了。书架上，她放书的区域空了出来。厨房里，
咖啡机旁边的马克杯只剩下一个。冰箱门上贴着的便签条消失了。整栋别墅很安静。
他走到玄关。鞋柜里，她的鞋子全都不见了。他回到客厅中央。停下脚步。
他看到角落的边几上，放着一盆兰花。他走过去。花瓣已经枯萎，变成褐色。叶片干黄，
卷曲。泥土龟裂。他伸出手，触碰一片叶子。叶片在他的指尖碎裂成粉末。他收回手。
他站着。很久。阳光从窗外移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带。光带缓缓移动。
屋子里没有声音。他抬起手，按在自己胸口的位置。他站在那里。没有动。
2 空巢之寂与草木新生门开了。凌辰走进去。没有声音。他脱下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
换上拖鞋，走过客厅。灯是关的。窗帘拉着。家具上没有灰尘。钟点工昨天来过。
他走上二楼。推开主卧的门。床铺平整。左侧的床头柜是空的。
右侧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本翻开的书，一个金属书签夹在中间。他走过去，拿起书。《香乘》。
他合上书。金属书签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他弯腰，捡起书签。
那是一片银杏叶的形状。他把它放回书里，将书放在床头柜上。他拉开衣柜。一半是满的。
一半是空的。他关上衣柜门。房间里再次安静。他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房间，走下楼。
他走到后院的玻璃门前。手按在门把上。门外是那片紫檀林。他站着。他没有推开门。
一片叶子从树上掉落。它枯黄。他松开手。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凌总。”“林子怎么样了？”凌辰问。“专家看过了。
土壤、水分、病虫害，都没有问题。”“叶子为什么会黄？”“……原因不明。
各项指标都正常，但树木就是失去了活性。”凌辰没有说话。“凌总？”“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手机屏幕暗下去。他看着屏幕上自己的倒影。
***水滴顺着青石板的缝隙流淌。一只手拿起石臼。另一只手将晒干的植物碎末倒进去。
石杵落下。抬起。落下。粉末在石臼里变得细腻。门帘被掀开。一个女人走进来。
“木苏老师。”她说。正在研磨的女人停下动作。她抬起头。是苏木。“请坐。
”她的声音很轻。女人在她对面的蒲团上坐下。“我还是睡不好。”女人说。
苏木将磨好的香粉倒进一个白瓷碟里，加入粘合的粉末，用细长的银勺搅拌。她的动作很慢。
“这次试试‘清露’。”苏木说。她取出一小团调好的香泥，放在掌心，用双手慢慢揉搓。
香泥在她的掌心变成一个锥形。她把它放在一个莲花状的香座上。“点燃后，置于卧房，
开窗。”她说。女人看着那个香锥。“谢谢老师。”“这是今天的药茶。
”苏木将一个牛皮纸袋推过去。女人接过纸袋和香座，起身。“多少钱？”“三百。
”女人扫了桌角的二维码。手机发出支付成功的提示音。女人鞠躬，转身，
掀开门帘走了出去。苏木站起来。她走到窗边，拿起一个青瓷喷壶，对着一盆兰花喷水。
水珠挂在叶片上。叶片是绿色的。***凌辰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屏幕上是财经新闻。
主持人正在播报一条关于凌氏集团股价的新闻。他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
房间里又只剩下呼吸声。他起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有矿泉水，牛奶，几个鸡蛋。
还有一盒速冻水饺。他拿出一瓶水。拧开。喝了一口。他靠在冰箱门上，看着空荡荡的餐厅。
那张长方形的餐桌，他总是坐在长边的一头。苏木坐在另一头。现在，另一头是空的。
椅子被好好地推进桌子下面。他把水瓶放在桌上。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
手指在一个名字上停下。“苏木”。他没有按下去。手机屏幕自动锁定。
他又一次看见自己的倒影。***门铃响了。苏木走过去，打开工作室的门。
一个年轻女孩站在门口。“老师，今天的预约已经满了。”女孩说。“我知道。”苏木说。
“这位客人……她说她从很远的地方来，无论如何都想见您一面。”女孩递过来一张名片。
苏木接过名片。上面印着一个名字，和一个头衔。她看着名片。“让她进来吧。”她说。
女孩点头，侧身让开。一个穿着讲究的中年女人走进来。女人环顾四周。
她的目光停留在墙边一排排的玻璃罐上。罐子里装着不同颜色的花草、根茎、树脂。
“木苏老师。”中年女人开口。“请坐。”苏木指了指茶台边的蒲团。两人坐下。
苏木取出一套茶具，开始煮水，温杯，洗茶。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没有多余。
“我听一个朋友说，您调的香，能解心事。”中年女人说。“香不能解心事。”苏木回答。
她将第一泡茶水倒掉。“它只是让你闻到一种味道。”“那味道有什么用？
”“让你记起一些事，或者忘记一些事。”苏木将第二泡茶水倒进两个杯子里。
茶是琥珀色的。她将其中一杯推到女人面前。女人端起茶杯。
“我丈夫……他心里有另一个人，很多年了。”她说。苏木端起自己的茶杯，没有喝。
“我想求一款香，让他忘了那个人。”女人说。“我做不到。”苏木放下茶杯。“为什么？
钱不是问题。”“有些味道，是刻在骨子里的。忘不掉。”苏木说，“就像有些人，也是。
”女人沉默。她看着杯中的茶水。水面倒映出她的脸。“那我该怎么办？”“换一种味道。
”苏木说，“或者，换一个人。”苏木站起来，走到墙边的玻璃罐前。她打开一个罐子。
从里面取出几片干枯的树皮。树皮是暗红色的。她将树皮放在一个小小的香炉里，
用火折子点燃。一缕白烟升起。空气里出现一种沉静的木质香气。“这是什么？”女人问。
“紫檀。”苏木说。她看着那缕烟。烟向上飘，然后散开，消失。3 巽风起时，
故人惊鸿会场的灯光暗下。一束追光落在主讲台上。主持人走到台前，拿起麦克风。
“各位来宾，下午好。”台下响起掌声。“今天，我们共同见证一个新品牌的诞生。
”主持人身后的巨幕亮起，两个字浮现——巽风。“巽，为风。
”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全场，“无形，却无处不在。
正如我们即将发布的这款东方香氛。”凌辰坐在第一排中央的位置。他交叠双腿，
视线平视前方。他身旁的助理赵维递上一份流程单。凌辰接过，没有看。“三年来，
它的创造者始终保持着神秘。”主持人继续说，“我们只知道她的笔名——‘木苏’。
”“今天，我们荣幸地邀请到了‘木苏’本人，来到现场。”掌声再次响起。
凌辰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下面，有请‘巽风’系列香氛创始人，木苏女士，
登台。”会场的入口处，光线汇聚。脚步声响起。一个人从光中走出，走向舞台。
那是一个女人。她穿着一件浅色素面旗袍，头发用一支木簪挽起。她没有佩戴任何首饰。
凌辰放下了水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响。女人走上台阶。她走到主讲台后，
面向观众。巨幕上，她的脸被清晰地投射出来。那张脸没有化妆。
凌辰的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他的双手放在膝上，收紧。“大家好，我是木苏。
”她的声音传出。不大，但清晰。“我叫，苏木。”她说完，朝台下鞠躬。
凌辰的助理赵维侧过头，看向凌辰。凌辰没有动。他的目光穿过台下的数百人，
落在舞台上那个人的身上。苏木直起身，开始她的演讲。她的语速不快。她没有看讲稿。
“好的气味，是一种温和的侵入。”“它不言语，但它改变你所在的环境，改变你的情绪。
”“这就是我们品牌想做的事。”她停顿。台下很安静。“三年前，我开始构思‘巽风’。
我走过很多地方，收集了很多种气味。泥土、雨水、旧书、晨雾。”“我把它们拆解，重组。
”“我想创造的，不是一种复制自然的气味，而是一种情绪的载体。”“当你闻到它，
你会进入一种心境。宁静，或者舒展。”“我的介绍，到此结束。”她再次鞠躬。
“谢谢大家。”现场沉默了三秒。随即，掌声响起。掌声从稀疏变得密集，最后连成一片。
前排的几个行业领袖站了起来，鼓掌。更多的人站了起来。整个会场的人，都在为她鼓掌。
苏木站在掌声中。她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凌辰没有鼓掌。他也没有站起来。
他就那样坐着。助理赵维低声说：“凌总，反响很好。”凌辰没有回应。赵维又说：“凌总？
”凌辰的视线没有离开舞台。苏木向台下点头致意，然后转身，走下舞台。
追光灯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最后消失在后台入口。台上的主持人重新开口，声音激动。
“感谢！感谢苏木女士为我们带来的精彩分享！”“接下来，
将是我们的互动提问环节……”赵维第三次开口：“凌总，按照流程，您该上台了。
”凌辰的手指动了一下。他站起身。他整理了一下西装的领口。他迈步，
走向通往舞台的侧边阶梯。他的每一步都踩在掌声的余音里。主持人看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