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毙于荒野的鬼魂，会缠上那些体温过高的人。我作为地质勘探队员，
在零下30度的雪山勘测时，体温莫名飙升到40度。队友们惊恐地发现，
我的背上趴着一个半透明的冰鬼——它正把冻僵的手伸进我的胸腔，
试图将我的心脏也凝固成冰。---第六天了。窗外是永恒的白，惨烈又纯粹，
连一丝风的痕迹都没有。昆仑山脉北麓的这片无人区，像是被时间给忘了，
只剩下死寂和零下三十度的严寒。测量仪上的数字跳了一下，
从零下二十九跌到了零下三十一。我缩在厚厚的防寒服里，还是觉得那股子冷意像细针，
顺着骨头缝往里钻。考察站的小屋是用预制板拼的，不大，
挤着四张简易床和一个堆满仪器的工作台。空气里永远飘着一股子煤油味、铁锈味，
还有我们仨身上捂了太久没彻底干爽过的汗酸味。老陈蹲在炉子边，
小心翼翼地又添了块固体酒精，火苗蹿高了一点，映得他黝黑的脸膛发红。小赵坐在我对面，
拿着本子记录今天的采样数据，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是这屋里唯一的活气。“体温。
”老陈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嗓子。我习惯性地摸出腋下的电子体温计，凑到眼前。
液晶数字模糊地闪了闪，定格。我的心也跟着停跳了一拍。39.8℃。“多少？
”小赵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我没吭声，把体温计递过去。他接过去看了一眼，
脸色唰地就变了，像是被外面的雪晃了一下。“这……这不可能！”他声音有点发颤，
“高烧四十度？在这种环境下？”老陈猛地转过身，一把夺过体温计，盯着那数字，
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疙瘩。他伸手就来探我的额头，那粗糙得像砂纸一样的手掌触上来，
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反而激起一阵寒颤。“见鬼了！”老陈低吼，眼里全是难以置信，
“脸白得跟纸一样，手冰得像铁疙瘩，这他妈是四十度该有的样子？”我自己也觉得不对劲。
浑身发冷，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脑袋昏沉得像灌了铅，可皮肤底下又隐隐烧着一把火，
一种矛盾的、令人作呕的体感。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一股更猛烈的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
牙齿不受控制地开始打架，咯咯作响。“冷……好冷……”我蜷缩起来，裹紧了防寒服，
可那冷是从身体里面冒出来的，捂不住。老陈和小赵手忙脚乱地把我塞进睡袋，
又加盖了他们所有的备用毯子。重量压得我喘不过气，可寒意依旧顽固地渗透四肢百骸。
小赵又拿出那个老旧的水银体温计，用力甩了甩，让我再量一次。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炉子里的火苗偶尔噼啪一下，除此之外，就是死一样的静。我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还有心脏在胸腔里狂躁地、不规则地撞击着，像一面破鼓。十分钟后，小赵取出体温计，
对着昏暗的灯光缓缓转动。他的动作僵住了，瞳孔骤然收缩，拿着体温计的手指微微发抖。
“老……老陈……”他声音干涩得厉害。老陈凑过去看。那一刻，
我看到这个在野外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硬汉，肩膀猛地一抖，脸上血色尽褪，
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水银柱，稳稳地停在40.5℃的刻度线上。“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老陈一把抢过体温计，几乎要把它捏碎，“这玩意儿坏了！
人在零下三十度发四十度的高烧，早他妈烧糊涂了！你看他……”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那一刻，小赵像是发现了什么，目光死死钉在我的身后，
眼神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他抬着手，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老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瞬间石化。我躺在那里，动弹不得，只能艰难地转动眼珠。
借着工作台那边仪器屏幕幽幽的冷光，我看到我侧后方的金属柜门上，
映出了一个模糊的倒影。我的背上，趴着个东西。一个半透明的人形轮廓，
像是用最纯净的冰块粗糙雕琢而成，没有五官，只有大致的头和四肢的形状。
它紧紧地贴附在我的背上，四肢以一种扭曲的姿态缠绕着我。
一条冰晶凝结成的、近乎透明的手臂，正缓缓地、一寸一寸地，从我的后背心窝的位置，
探进去。没有血流出来，也没有伤口。但我能感觉到。
一股无法形容的、直达灵魂深处的冰冷，正顺着那手臂侵入我的身体。它像是一条毒蛇，
蜿蜒着，朝着我胸腔里那个疯狂跳动的东西缠绕过去。每一次心跳，都变得无比沉重、艰涩，
仿佛泵动的不是温热的血液，而是即将凝固的冰渣。是那个传说。进山前，
向导喝多了马奶酒，红着脸，含糊不清地警告过我们。他说在这片万年冻土上，
凡是冻死在荒野的人，怨气不散，会变成“冻鬼”。它们最恨活人身上的热气，
会缠上那些体温异常升高的人，直到把他们的心脏也冻成冰块……我当时只当是醉话，
是荒诞的迷信。可现在……“冰……冰鬼……”小赵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破碎的气音，
整个人抖得像风中的叶子。老陈猛地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这么完蛋！他低吼一声，抄起靠在墙边的一根用来撬样本箱的铁钎，
朝着我背上那模糊的冰晶轮廓就抡了过去！铁钎带着风声，结结实实地扫过。
但没有碰到任何实体。就像是打中了一团冰冷的空气，铁钎直接穿过了那个半透明的影子，
哐当一声砸在我身后的床架上，震得整个床铺都在晃。那冰鬼，毫无反应。
它似乎只存在于另一种维度，物理攻击对它完全无效。那条探入我胸腔的冰手臂，
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深入。那股冻结一切的力量，离我的心脏更近了。绝望，
像外面的严寒一样，瞬间淹没了整个小屋。老陈握着铁钎的手无力地垂下，脸色死灰。
小赵瘫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发出压抑的呜咽。而我，
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正随着体温的“升高”而急速流逝。视野开始模糊，
小屋的灯光在眼前旋转、黯淡。最后看到的，是金属柜门倒影里，那冰鬼空洞的面部，
似乎……正对着我，扬起一个无声的、扭曲的弧度。它在笑。它在享受这场缓慢的冻结。
极致的冰冷包裹住我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却又奇异地麻木。
思维像被冻住的溪流，缓慢，凝滞，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盘旋：我要死了。不是死于失温，
而是死于这诡异的“高烧”，死于这趴在我背上，贪婪吮吸着我生命热量的东西。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模糊的视线里，看到老陈像是疯了一样扑到工作台边，
胡乱地翻找着什么。他抓起一把我们用来处理岩石样本的工兵铲，那铲刃锋利，
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寒光。他想干什么？没用……都没用的……我闭上眼睛，放弃了抵抗。
任由那彻骨的冰寒，吞噬一切。突然——“砰！”一声巨响，不是金属撞击的声音，
更像是……玻璃爆裂？一股灼热的气浪猛地扑面而来，夹杂着浓烈的煤油味！紧接着，
是滚烫的、飞溅的液体泼洒在我的脸上、脖颈上，还有背上！“呃啊——！
”一声绝非人类能发出的、尖锐到足以刺破耳膜的嘶鸣，猛地在我耳边炸响！
那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怨毒，震得我几乎灵魂出窍！背上那深入骨髓的冰冷触感，
骤然消失了！压得我喘不过气的重量，也随之一轻。我猛地睁开眼睛。只见老陈站在床边，
手里拎着那个被砸扁了的煤油炉子，炉体破裂，里面残存的煤油正在地上燃烧，
跳动着橙黄色的火焰。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额头青筋暴起，
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刚才躺的位置上方。小赵也停止了哭泣，惊恐地望过来。
我下意识地用手抹了一把脸，手上全是混着黑色油污的温热液体。我艰难地扭过头，
看向金属柜门的倒影。那里，只有我苍白扭曲的脸，和空荡荡的后背。那个冰鬼……不见了。
不，不是完全消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冷气息，像是冻土深处挖出的腐烂物。
隐约还能听到极其细微、迅速远去的“咔嚓”声，像是冰晶在快速碎裂。
我胸腔里那股几乎要将心脏冻结的冰冷，依然存在，但不再加剧。
高烧带来的眩晕和无力感也没有立刻消退，可那种生命被强行抽离的恐怖感觉，暂时停止了。
我活下来了？就因为泼洒的、燃烧的煤油？老陈丢开变形的炉子，踉跄一步，
伸手探了探我的鼻息，又摸了摸我的额头。他的手指依旧粗糙，却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
“体温……好像……在降？”他不太确定地喃喃道，声音沙哑得厉害。
小赵连滚爬爬地找来新的体温计。几分钟后，他看着刻度，
声音带着哭腔：“39度……39度了！真的在降！”老陈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一屁股坐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小屋暂时安全了。
煤油火焰在地上慢慢变小，最终熄灭，留下一滩污渍和刺鼻的味道。黑暗重新笼罩下来，
只有仪器屏幕的微光，映照着三张惊魂未定的脸。谁也没有说话。寂静中，
那传说如同鬼魅般再次浮现：冻毙于荒野的鬼魂，会缠上那些体温过高的人……我靠在床头，
感受着体温一点点回落，身体却依旧冰冷僵硬。我抬起手，慢慢按在自己左胸的位置。
心跳很慢，很沉。而且，指尖触碰到的皮肤下，那种异常的、深嵌入骨的寒意，
并没有完全散去。它只是暂时退却了。像一条受伤的毒蛇，缩回了巢穴，舔舐伤口，
等待着下一次……我抬起头，望向窗外那片吞噬一切的、永恒的雪白荒野。
它真的……走了吗？黑暗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地上那滩煤油还在散发着浓烈刺鼻的气味，混合着燃烧后的焦糊味，钻进鼻腔，
让人一阵阵反胃。冰冷的空气重新开始凝聚，一点点蚕食着刚才那短暂火焰带来的微弱暖意。
“它……它走了吗？”小赵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他蜷缩在离门口最近的床脚，
眼睛惊恐地扫视着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那些仪器屏幕光芒照不到的阴影里。
老陈没有立刻回答。他撑着膝盖，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动作有些僵硬。他先走到窗边，
用冻得发红的手用力拉了拉厚重的遮光帘，确保没有缝隙，然后拿起靠在墙边的铁钎，
紧握在手里，眼神锐利得像鹰隼，一寸寸地扫过小屋的内部。预制板的墙壁，低矮的天花板，
堆满杂物的床底……任何可能藏匿东西的地方，他都没有放过。“暂时……应该是走了。
”老陈的声音低沉沙哑，透着极度的疲惫和后怕，“那东西，怕火，怕热，
至少是怕突然的、剧烈的热量。”他说着，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依旧裹在厚厚的毯子和睡袋里，但那种从内往外渗的、灵魂都要被冻住的寒意，
确实减轻了一些。可另一种冰冷，一种仿佛烙印在骨髓深处的阴寒，却顽固地盘踞着，
尤其在心口的位置，像埋下了一小块永不融化的冰。我尝试动了一下手指，
关节发出僵硬的“嘎吱”声。体温似乎在下降，电子体温计显示现在是38.5℃，
但这绝不是一个正常的、生病发烧后的降温过程。我的皮肤依旧是冰冷的，
脸色想必也还是死白，唯有身体内部，残留着一种被冰鬼触碰过的、非自然的低温。
“感觉怎么样？”老陈走到我床边，蹲下来，借着仪器微光观察我的脸色。
“冷……”我牙齿打着颤，努力挤出字来，
“里面……还是冷……像……像心口塞了块冰……”老陈的脸色更加难看。他伸手，
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我盖在胸口的一角毯子，隔着厚厚的保暖内衣，轻轻按了按我的左胸。
他的手指像触电一样缩了回去。“怎么？”小赵紧张地问。
“冰……”老陈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一股寒气……这不是正常的低温……”恐惧再次无声地蔓延开来。
传说缠上活人的冻鬼，会试图将心脏冻成冰。刚才那东西的手臂，确实已经探了进去。
虽然被煤油火焰惊走，但它是不是已经……留下了什么？小赵连滚带爬地翻出医药箱，
找到听诊器，手忙脚乱地戴好，将听头按在我心口的位置。他屏住呼吸，仔细听着。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他的脸色越来越白，额头渗出了冷汗。
“心跳……很慢……非常慢……”他抬起头，眼神涣散，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声音，
“而且……声音不对……有点……闷……像是……隔着层冰在听……”“哐当！
”老陈一拳砸在旁边的铁质床架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他胸口剧烈起伏着，
愤怒和无力感交织在他脸上。“妈的！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他低吼道，“物理攻击没用，
怕热……可它留下的这‘病根’怎么办？！”屋里陷入死寂。外面的风雪似乎停了，
整个世界安静得可怕，这种静，反而比之前的狂风呼啸更让人心慌。我们三个人，
被困在这雪山深处的小屋里，面对着一个科学无法解释、常规手段无法对付的敌人。
它刚刚被击退，但阴影却更深重地笼罩了下来。我躺在那里，
能清晰地感受到心口那块“冰”的存在。它不像实体，却比实体更令人恐惧。
它在缓慢地散发着寒意，影响着我的血液循环，我的肢体末端已经开始出现更明显的麻木感。
更可怕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感”隐隐浮现——仿佛那片死寂的、冰封的荒野，
正在呼唤着我背上的某个印记，或者我心脏里的那块“冰”。“它……可能还会回来。
”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老陈和小赵同时看向我，眼神一凛。“为什么？
”小赵颤声问。“感觉……”我闭上眼睛，努力捕捉那种诡异的直觉，
上……留下了记号……或者……没完成的事……它不会放弃……”老陈的眼神变得极其凝重。
他走到工作台前，翻找出我们带来的所有装备清单和有限的资料。除了地质勘探工具，
我们还有信号弹、少量备用燃料、一些高能量食品和药品。对付超自然的东西，
这些东西显得多么苍白无力。“煤油不多了，”老陈检查着燃料桶，声音沉重，
“刚才砸了炉子，剩下的这点，最多再点起两次像刚才那样的火。而且，我们不能一直烧，
这屋子密闭性不好，万一氧气耗尽……”他的话没说完，但我们都明白。靠燃烧驱赶，
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必须搞清楚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有什么弱点！”老陈斩钉截铁地说，
“不能坐以待毙！”他看向小赵：“小赵，你是学地质的，但也看过不少杂书，
听说过类似的东西吗？除了那个传说，还有没有别的记载？”小赵使劲揉着太阳穴，
……山魈……各地好像都有类似冻死鬼害人的传说……但描述都不太一样……有的说怕声音，
有的说怕光，有的说要用特定的物件……像我们刚才用火，好像有点用，
但又不完全……”他的话语混乱，显然也吓得不轻。“关键是，它为什么找上他？
”老陈指向我，“体温过高？我们三个一起行动，为什么偏偏是他？”这也是我最大的疑问。
进山以来，我们同吃同住，环境一样，活动量也差不多。
为什么我的体温会莫名飙升到致命的40度，成为冻鬼的目标？
我努力回想发烧前的一切细节。是因为昨天下午单独去那个背风的冰裂谷取样时，
多待了十分钟？还是因为不小心碰掉了手套，指尖接触了那块颜色异常深暗的冰层？
又或者……根本没有任何原因，只是随机被选中？没有任何头绪。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流逝。
我的体温还在缓慢下降，37.8℃，37.5℃……逐渐接近正常范围的下限。
但心口的冰冷感和身体的僵硬麻木，却没有丝毫好转。而且，一种新的感觉出现了——疲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