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老宅的地下室,住着一个讨债鬼。据说能帮你实现一个愿望,
但必须以一个活人的寿命为代价。十年前,我叔为了彩票中大奖。他将我婶婶,他老婆,
未来十年的健康寿命献给了讨债鬼。如愿后,婶婶果然常年卧病在床。如今,我叔投资失败,
又偷偷去了地下室。我悄悄跟在后面,听见他对着黑暗低声许愿。让我东山再起,这次,
我祭上我那不成器儿子的所有好运。黑暗里,我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他永远不会知道。
那个讨债鬼,其实是我。1.我叔林建军的声音,
在潮湿的地下室里带着一丝颤抖的贪婪。只要能让我东山再起,别说我儿子的好运,
什么都行!黑暗中,我慢慢抬起头。地下室没有灯,只有一扇高窗透进些许月光,
勾勒出他肥胖而佝偻的剪影。他看不见我,只当自己对着一团虚无的黑暗许愿。
我用一种沙哑、非人的声音回应他:如你所愿。林建军的身体猛地一颤,
像是被这声音里的寒意冻住,但很快,狂喜淹没了他脸上最后一丝敬畏。
他连滚带爬地冲出地下室,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我站在原地,
直到他砰地一声关上门,将最后的光亮也隔绝在外。地下室重归死寂。我嘴角的笑意,
冰冷而苦涩。叔叔,你献祭了婶婶的健康,现在又献祭堂弟的好运。你有没有想过,债,
总是要还的。第二天一早,我就听见了堂弟林舟的惊叫。我的录取通知书呢?
我放在桌上的!怎么不见了!林舟今年高考,拼死拼活考上了他梦寐以求的大学。
那份通知书,他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婶婶沈娟虚弱地躺在床上,忧心忡忡地问:舟舟,
你再好好找找,是不是夹在哪本书里了?林舟把整个房间翻了个底朝天,
最后满头大汗地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没了,真的没了。这时,林建军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原本因林舟吵闹而烦躁的脸,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王总!对对对,是我!
什么?项目谈成了?资金也到位了?太好了!太好了!他挂了电话,
兴奋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看都没看失魂落魄的儿子一眼。林舟红着眼眶,抬头看他:爸,
我的通知书……一张纸而已,丢了就去补办!多大点事!林建军不耐烦地挥挥手,
别在这儿哭丧着脸,影响我的财运!说完,他哼着小曲,穿上外套就准备出门。
林舟的嘴唇哆嗦着,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我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这只是个开始。
用至亲的好运换来的财运,你真的消受得起吗,我的好叔叔?
2.林建军的生意果然东山再起了。之前骗走他所有投资的合伙人,竟主动回来找他,
不仅归还了本金,还带来一个利润丰厚的新项目。短短几天,
林建军就从一个负债累累的赌徒,再次变回了意气风发的林总。而林舟的坏运气,
也如影随形。他去学校申请补办通知书,却被告知流程繁琐,需要各种证明,
最快也要一个月。一个月后,学校早就开学了。他骑车去教育局开证明,半路车胎爆了,
摔进路边的水沟,不仅摔断了胳膊,新买的手机也报废了。林建军开着新买的豪车回到家,
看到儿子吊着胳膊、一身泥水的狼狈模样,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你怎么搞的?
一天到晚没个正形!真是个废物!林舟咬着牙,一言不发。倒是躺在床上的沈娟,
挣扎着想坐起来,急得咳嗽不止。建军,你少说两句,快看看孩子伤得重不重。
死不了。林建军冷漠地丢下两个字,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扔在桌上,
自己去医院看看,别耽误我晚上跟王总吃饭。他甚至懒得靠近自己的儿子和妻子,
仿佛他们身上沾了什么晦气。而他自己,春风得意,油光满面。他不知道,
他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财运,正是从他儿子的骨血里抽出来的。晚上,
林建军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一进门就嚷嚷着:发了!我们又要发了!王总说明天就签合同!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沈娟的床边,眼神里没有半分爱意,只有炫耀和施舍。看见没?
我才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没了你这个药罐子,没了那不成器的儿子,我照样能成事!
沈娟被他满身的酒气熏得直皱眉,虚弱地说:你能不能去看看舟舟,他晚饭都没吃。
管他干什么!一个大男人,饿一顿死不了!林建军不屑地撇撇嘴,等我赚了大钱,
给他找个三本读读就不错了,还想上什么名牌大学,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说完,
他转身就走,准备回自己房间睡个好觉。我站在阴影里,看着他肥硕的背影,攥紧了拳头。
是啊,你当然不在乎。就像十年前,你献祭了婶婶的健康,换来五十万彩票大奖时一样。
你拿着那笔钱花天酒地,却任由婶婶的身体一天天垮掉,最后卧床不起。你把她的病,
归结为她自己身子弱。现在,你又要把儿子的不幸,归结为他自己不成器。林建军,
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3.林舟的霉运,开始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他走在路上,
会被楼上掉下来的花盆砸中,幸好只是擦伤了头皮。他喝口水,都会被呛得撕心裂肺。
甚至连睡在家里,天花板的吊灯都会毫无征兆地掉落,正好砸在他床边,
离他的脑袋不过几厘米。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林舟变得沉默寡言,
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迷茫。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敢出门,不敢与人交流。
林建军对此视而不见。他的生意越来越好,整个人都泡在了酒局和饭局里,
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偶尔回来一次,也是为了拿换洗衣物,
顺便对着病床上的沈娟和紧闭房门的林舟,发泄几句自己的不满。一个药罐子,
一个扫把星,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等我搬进城里的大别墅,就把这破房子卖了,
你们两个爱去哪去哪!他的话像刀子,一下下扎在沈娟和林舟的心上。也扎在我的心上。
我开始怀疑,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为了报复林建军,
却让无辜的婶婶和堂弟承受了这么多痛苦。那天晚上,我悄悄走进林舟的房间。
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额头上全是冷汗。我伸出手,想用我的力量,
暂时隔绝掉笼罩在他身上的厄运。可我的指尖刚触碰到他的额头,
一股强大的反噬力就将我弹开。这是契约的力量。以林舟的所有好运为代价,
换取林建军的东山再起。契约一旦成立,除非许愿者主动中止,或者代价耗尽,
否则无法逆转。我无力地垂下手。我能做的,只有让林舟的坏运气不至于致命。
但那种时时刻刻被厄运缠身的折磨,对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来说,比死还难受。终于,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了。林建军的王总,那个带他发财的贵人,
邀请他参加一个顶级的富豪晚宴。林建军为此兴奋了好几天,特意去定制了高档西装。
宴会当晚,他意气风发地出了门。可没过多久,我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林舟出事了。
他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摔断了腿,后脑勺也磕破了,正在抢救。我赶到医院时,
沈娟已经被人用轮椅推着,守在急救室门口,哭得几乎晕厥。我立刻给林建军打电话。
电话那头,音乐嘈杂,他很不耐烦:干什么!我正忙着呢!叔叔,林舟出事了,
在医院抢救!抢救?他又作什么妖了?他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担忧,只有厌烦,
我这边晚宴刚开始,走不开!你先看着,医药费我回头给你!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我握着冰冷的手机,气得浑身发抖。那是他的亲生儿子!正在生死线上挣扎!
他却只关心他的晚宴,他的生意,他的富豪梦!我转过头,看着急救室亮起的红灯,
又看看旁边泣不成声的婶婶。一股从未有过的怒火,在我胸中熊熊燃烧。林建军,你真的,
该死了。4.急救室的灯,亮了整整一夜。林舟最终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医生说,
他因为延误了最佳治疗时机,腿部的伤势很严重,以后可能会留下终身残疾。
沈娟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晕了过去。我一个人,在医院里忙前忙后,安顿好婶婶,
又去照顾堂弟。林建军,一夜未归。第二天中午,他才顶着两个黑眼圈,
满面春风地出现在病房里。他手里提着一个果篮,像是来探望一个不相干的邻居。
怎么样了?死不了吧?他轻描淡写地问。我冷冷地看着他:医生说,他以后可能会瘸。
林建军的脸色变了变,但不是因为心疼,而是因为嫌恶。瘸了?真他妈晦气!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把果篮重重地放在地上,养个儿子,没一点用,现在还成了个残废,
以后就是个拖油瓶!他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刚刚醒来的林舟听得一清二楚。
林舟躺在病床上,脸色比纸还白,他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神空洞得可怕。爸……
他虚弱地开口,我出事的时候,你在哪?我当然在忙正事!林建-军理直气壮,
我要是不去应酬,哪来的钱给你付医药费?你以为钱是大风刮来的?
应酬……比我的命还重要吗?林舟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废话!你的命值几个钱?
我的生意,那可是几百上千万的流水!林建军脱口而出,话说完才觉得不妥,
但已经收不回来了。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林舟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那一刻,
我看到有什么东西,在林舟的心里,彻底碎了。林建军也觉得尴尬,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钱,扔在林舟的床头。行了,别整天哭哭啼啼的,医药费我付了,
好好养伤!说完,他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我看着那沓散落在白色被单上的红色钞票,
觉得无比刺眼。林建军,你用儿子的好运和健康换来金钱,又用这些钱来羞辱他。你真是,
好样的。当晚,林建军又去了地下室。这一次,他比上次更加虔诚,也更加疯狂。
我隐在黑暗中,听着他因为激动而粗重的喘息。他以为,是上次的祭品不够,
才让他的儿子出事,给他添了麻烦。他以为,讨债鬼的力量,可以帮他解决一切。
讨债鬼大人!他跪在地上,声音都在发颤,我那个儿子,已经是个废人了,
留着也是个累赘!我求求你,再帮我一次!让我拿下城东那块地,让我成为本市首富!
他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而恶毒的光。这一次,
我愿意献祭……我愿意献祭我儿子林舟,剩下所有的寿命!黑暗的地下室里,
死一般的寂静。林建军的话,如同毒蛇的信子,嘶嘶作响,每一个字都淬着冰冷的毒。
他要用自己亲生儿子的命,去换那虚无缥缈的财富。我站在他对面,隐藏在最深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