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卷:清羽篇第一章 初遇京城三月,春寒料峭,连日的阴雨终于停歇,阳光透过云层,
为这座繁华的帝都镀上一层浅金。我,凌清羽,当朝太师凌峰的独女,带着贴身侍女青竹,
信步走在熙攘的东市。父亲虽位高权重,对我却从不过分拘束,只要带着足够的侍卫,
他便允我偶尔体验这市井烟火气。我素不喜胭脂水粉,今日出门,
实则是为了寻一柄上好的玄铁,为我新悟得的剑法打造一柄合手的短剑。刚从铁匠铺出来,
腰间蓦地一轻!我反应极快,反手一抓,却只触及一片迅速抽离的衣角。回头一看,
一个身形灵活的灰衣少年正攥着我那个苏绣钱袋,像泥鳅一样往人群里钻去。
钱袋里银钱不多,却是母亲生前亲手为我绣的,我从不离身。“小贼休走!”我厉声喝道,
周身气息一凝,便要施展轻功追赶。“小姐!小心人多!”青竹急得直跺脚,
侍卫们也迅速围拢过来。就在这时,一道青影自身侧掠过,动作看似不快,
却精准地拦在了那灰衣少年的去路。那是一个身着半旧青衫的年轻公子,身形瘦削,
面色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他并未动用武力,只是不知用了什么手法,
看似随意地一扣一拉,那少年便哎哟一声,钱袋已然脱手。“光天化日,天子脚下,
行此鸡鸣狗盗之事,未免太过放肆。”他的声音清朗,却中气不足,带着几分虚弱的沙哑,
话音刚落,便忍不住掩唇低咳起来,单薄的身形随之微微颤抖,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我快步上前,先示意侍卫制住那小偷,然后从他手中接过失而复得的钱袋。触手之处,
发现他指尖冰凉异常,再看他的脸色,更是白得透明,不由关切道:“多谢公子仗义出手。
公子可是身体不适?”他勉强平复了呼吸,抬眼看我。这一眼,让我微微一怔。他面容清癯,
眉宇间凝着淡淡的愁绪,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深邃,像蕴藏着星辰的寒潭。他浅浅一笑,
带着疏离的礼貌:“些许旧疾,不碍事。姑娘的财物既已追回,在下便告辞了。”说罢,
他转身欲走,步履略显虚浮。“公子且慢。”我急忙唤住他,“这钱袋虽不值钱,
却是家母遗物,对我意义非凡。今日蒙公子相助,感激不尽。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府上何处?
凌清羽改日定当登门拜谢。”我自报家门,既是感谢,也是想弄清他的来历。此人看似文弱,
方才那手擒拿却巧妙非凡,绝非普通书生。他脚步一顿,转过身,
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随即归于平静:“原来是凌太师千金。失敬。
在下顾寒舟,一介漂泊书生,暂居京中,不敢劳小姐挂齿相助之恩,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言辞谦逊,态度却是不卑不亢。我还想再问,他却已拱手一礼,转身汇入人流,
那抹青衫很快消失不见。“真是个怪人。”青竹凑过来嘀咕道,“帮了这么大的忙,
连个谢礼都不受。”我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那丝异样感愈发清晰。
那双眼睛……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而且,
他听到我父亲名讳时那一闪而过的眼神,绝非寻常。2 重逢与知遇自那日街头一别,
我竟又在不同场合数次遇见这位顾寒舟。一次是在城南的“墨香斋”,
我正为父亲寻觅一方好砚,却见他在书架深处,专注地翻阅着一本残旧的《兵法概要》,
指尖划过书页上的批注,神情凝重。一次是在我常去品茶的“清心茶楼”,
他独自占着一副临窗的座位,面前摆着一局残棋,自斟自酌,眉宇间是化不开的落寞。
最巧的是在城外我练剑的梅林,暮春时节,梅花已谢,他却站在那棵最大的梅树下,
仰望着枝头新发的嫩叶,背影萧索,仿佛在与故人对话。每次相遇,
他都只是远远地颔首致意,并不多言。直到那日午后,天空毫无征兆地落下急雨。
我因在郊外练剑忘了时辰,匆匆赶回城中,却在离府不远处的巷口屋檐下,
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顾寒舟的青衫已被雨水打湿大半,紧贴着瘦削的身躯,
更显得他弱不胜衣。他脸色比平日更加苍白,嘴唇甚至泛着淡淡的青色,正望着连绵的雨幕,
微微蹙眉。“顾公子?”我出声唤道。他闻声转头,见是我,眼中掠过一丝惊讶,
随即浅笑:“凌小姐。”“雨势甚急,公子若不嫌弃,可到舍下暂避片刻,
喝杯热茶驱驱寒氣。”我见他衣衫单薄,浑身湿透,心中不忍,出声邀请。他毕竟帮过我,
我不能眼睁睁看他病倒街头。他微微一怔,随即摇头:“多谢小姐美意,但在下身份卑微,
衣衫不洁,恐污了太师府的门庭,实在不便打扰。”我素来不喜这些虚礼,
坚持道:“公子何必拘泥世俗之见?当日相助之恩,清羽尚未报答。
若是让公子在此染上风寒,我心中何安?不过是暂避片刻,待雨歇便走,有何不可?
”他似乎被我言语中的坚持所动,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如此……便叨扰小姐了。
”回府后,我让青竹带他去客房更换干爽衣物,又吩咐厨房准备了姜茶。在花厅等候时,
父亲凌峰恰好回府,见我招待陌生男子,不免询问。我便将日前街头之事简略说了。
父亲闻言,打量了换好衣服出来的顾寒舟一番,见他虽面色苍白,但举止从容,气度不凡,
便也生了些兴趣,坐下与他交谈起来。这一谈,便是半个时辰。
我从不知这位看似病弱的顾公子,竟有如此学识。从经史子集到时政利弊,他皆能侃侃而谈,
见解独到,许多观点连父亲都频频颔首。言谈中,他自述本是江南举子,寒窗苦读,
颇有才名,却因家境贫寒,又不肯依附权贵,在科场上屡遭排挤,最终名落孙山,
如今流落京城,靠替书坊抄写书稿为生。“寒窗苦读十载,满腹经纶,却抵不过权贵一言,
金银开路。”说到此处,他眼中闪过一丝真切的不甘与落寞,那神情不似作伪,“这世道,
寒门子弟欲凭才学出头,难如登天。”父亲听罢,沉吟良久。他身为太师,虽位极人臣,
却也深知朝中积弊,常感叹门下缺少真正有才学、有风骨的幕僚。眼前这个顾寒舟,
虽身份低微,但谈吐见识不凡,且有一股郁郁不得志的孤愤之气,或可一用。于是,
父亲开口道:“顾公子才学出众,埋没于市井实在可惜。若公子不弃,可愿留在府中,
暂做一书吏,也可有机会一展抱负?”顾寒舟闻言,立刻起身,深深一揖:“太师抬爱,
寒舟感激不尽!只是……寒舟才疏学浅,恐有负太师期望。”“诶,不必过谦。
”父亲摆手笑道,“清羽常说我身边缺少敢言直谏之士,我看你就很合适。”就这样,
顾寒舟留在了太师府。起初,我引荐他,多半是出于报答他当日相助之恩,
不忍见他流落街头。但渐渐的,我发现父亲对他的赏识与日俱增。他处理文书井井有条,
分析政事鞭辟入里,提出的几条建议都被父亲采纳,且效果显著。
父亲甚至私下对我说:“此子非池中之物,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而我,
也在日渐频繁的接触中,看到了他更多的一面。他会在我于后院练剑时,
静静地坐在石凳上看书,偶尔抬眼,
目光中带着我读不懂的欣赏与复杂;会在我为某个剑招百思不得其解时,
看似无意地提点一句,往往一针见血,让我豁然开朗;会在我生辰那日,
送我一枝他亲自修剪的梅花,说:“凌小姐如寒梅,清冷孤傲,自有风华。”我的心,
便在这一点一滴的相处中,渐渐沦陷。这个看似柔弱,内心却坚韧睿智的男子,不知不觉间,
已占据了我的心扉。父亲乐见其成,朝野上下也皆知,太师府的千金,
即将下嫁那位深受器重的寒门幕僚。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3 裂痕:婚宴惊变红烛高烧,喜字成双。太师府内外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我端坐在闺房内,望着镜中身着大红嫁衣的自己,脸颊绯红。
青竹正小心翼翼地为我将最后一支赤金凤钗插入鬓间。“小姐,您今天真是美极了!
”青竹的声音带着哽咽的喜悦,“顾公子见了,不知该有多欢喜。”我唇角微扬,
心中满是甜蜜的期待。过了今日,我便是顾寒舟的妻子。
我们可以一起实现曾经的畅想:辅佐父亲肃清朝纲,然后我便卸下千金重担,
与他一同游历江湖,看尽山河。他说过,要看着我成为那自在如风的武林盟主。
前厅传来的喧闹声越来越大,吉时已到。盖头落下,眼前一片喜庆的鲜红。
我被簇拥着走向前厅,心怦怦直跳。透过盖头下方的缝隙,
我看到一双熟悉的靴子停在我面前,然后,一只微凉而稳定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清羽。
”他低声唤我,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却似乎比平日更低沉些。我轻轻回握,心中稍安。
由他牵引着,完成繁琐的礼仪。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每一次弯腰,
我都感觉离幸福更近一步。宴席开始,觥筹交错,祝福声不绝于耳。我安静地坐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