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塞进盛满毒品的婚车,警笛响起时,江烬还在摩挲我无名指的钻戒。“老婆,
藏好你的警官证。”子弹穿透他胸膛那天,我攥着染血的缉毒报告哭到干呕。
解剖台灯亮起时,法医刀尖挑出他心脏上的刻字——那是我的警号。---轮胎碾过碎石路,
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浓烈到呛人的甜腻气味,混杂着劣质皮革的腥臊。
我被塞在后座,手脚被粗糙的尼龙绳捆着,动弹不得。身子底下,
是密密麻麻、用透明胶带缠紧的方形块状物,硌得人生疼。是“货”,大量的货,
足够把江烬送上死路无数次。江烬就坐在我旁边,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飞速掠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明暗不定。
他的一只手搭在我身后座椅靠背上,看似亲昵,实则牢牢禁锢着我的活动范围。另一只手,
则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我无名指上那枚冰冷的钻戒。戒指是他不久前硬给我戴上的,
尺寸有些紧,勒得指根发白。“老婆,”他开口,声音低沉,
带着一种事到临头反而异常平静的诡异,“警笛声好像越来越近了。”我浑身一僵,
血液仿佛瞬间冻结。耳朵里除了引擎的轰鸣,确实捕捉到了由远及近、尖锐刺耳的鸣响。
是同事们的车。他们来了。他俯身过来,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耳廓,像毒蛇的信子。
指尖顺着我的手臂下滑,若有似无地擦过我腰间一个硬块的边缘——那里,贴身藏着的,
是我的警官证。“藏好它。”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砸进我鼓膜,
“要是让他们先找到你……我可就护不住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屈辱感攥紧了我。这辆装满毒品的婚车,是他精心策划的疯狂舞台,
而我,是他亲手选中的、一同谢幕的丑角。我咬紧下唇,直到舌尖尝到腥甜,
才勉强压下几乎脱口而出的质问和颤抖。接下来的记忆是混乱的。刺耳的刹车声,
包围过来的黑影,强光手电筒的光柱撕裂黑暗,照进车窗。有人厉声喊着“下车!举手!”。
混乱中,我听见江烬低低笑了一声,然后,是枪响。不是一声,是爆豆般密集的枪声。
我被一股大力推开,撞在车门上,头晕目眩。视野模糊中,
看到江烬的身影挡在了我那侧的车门前。他好像回头看了我一眼,
眼神复杂得我永远也解读不尽。然后,他踉跄了一下,胸口晕开一大片深色,迅速蔓延。
世界瞬间安静了。只有他倒下去的闷响,和我自己喉咙里被扼住般的窒息。……江烬的葬礼?
不,他没有葬礼。一个罪大恶极的毒枭,死有余辜。
他的尸体被直接送进了法医中心的停尸房,等待必要的程序后处理。
我以“重要关系人”的身份,拿到了部分案件报告和尸检初步结论。
报告上的字迹冰冷而客观:江烬,男,系本市最大贩毒集团头目,于XX行动中被击毙。
现场查获高纯度海洛因共计XX公斤……报告末尾,附着一张物证照片,
是一份皱巴巴、沾染了褐色血迹的纸页一角,像是从某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
上面模糊地记录着一些交易信息和……一个被圈划了多次的警号。我的警号。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手里死死攥着那份报告的照片复印件。纸张的边缘被我捏得变形,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灼着我的眼睛和神经。眼泪早就流干了,
只剩下胃里一阵阵剧烈的痉挛,我伏在洗手池边,干呕得撕心裂肺,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只有胆汁的苦涩弥漫整个口腔。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的警号?是威胁?是嘲讽?
还是……一种我连想都不敢去想的可能?几天后,因为案件性质特殊且涉及内部程序,
上级通知我,需要对江烬的尸体进行一步补充解剖查验,
我需要以相关人员身份在场监督部分过程。
我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意志力走进那间冰冷的解剖室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
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属于死亡的气息。无影灯惨白的光线打在中央的不锈钢台面上,
那上面覆盖着一层白布,勾勒出一个人形轮廓。法医面无表情地准备着器械,
金属碰撞发出清脆而冷酷的声音。白布被掀开一角,露出了江烬苍白毫无生气的脸。
我别开眼,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解剖程序一项项进行。我站在隔离区外,
手脚冰凉,几乎无法呼吸。时间过得异常缓慢,每一秒都是煎熬。终于,
到了最关键的心脏检查环节。我看见法医的手顿了顿,然后,他换了一把更精细的刀,
小心翼翼地探入已被打开的胸腔。时间仿佛凝固了。
解剖室里静得能听到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法医的动作变得极其缓慢、谨慎。终于,
他直起身,用镊子夹起了一个小小的、深红色的东西——是心脏组织的一部分。
他转向旁边负责记录的助手,又像是无意地瞥了我一眼,声音平静无波,
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我耳边:“心脏左心室表面,发现陈旧性瘢痕组织……形成字样。
初步判断,是生前通过某种特殊手段刻印上去的。”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更准确的词语,
然后清晰地报出了一串数字。那串数字,我熟悉到刻进骨子里。是我的警号。
嗡——大脑一片空白。周围的一切声音、景象都瞬间褪去,
只剩下那串数字在耳边无限循环、放大。支撑我站立的力量瞬间被抽空,我眼前一黑,
软软地瘫倒在地。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我最后看到的,
是解剖台无影灯那惨白得刺眼的光晕,像极了江烬死那天,毫无温度的月光。
他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在离他最近、也最痛的地方,刻下了我的身份?
这颗被毒品和罪恶浸透的心脏,在每一次跳动时,是不是也都带着我的烙印,一起疼?
没有答案了。永远都不会有了。那枚冰冷的钻戒,此刻紧紧箍在我的手指上,
像一个永远也打不开的镣铐。我是在医院醒来的。消毒水的味道比解剖室淡一些,
却同样令人窒息。同事小张守在床边,眼圈通红,看见我睁眼,连忙凑过来。“澜姐,
你感觉怎么样?”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小张扶我起来,喂了我几口水。
温水滑过喉咙,却带不起一丝暖意,只有冰冷的触感,一直蔓延到心底。“我睡了多久?
”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大半天了。”小张看着我,
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澜姐,上面……让你暂时休息,
手头的工作先放一放。”我闭上眼,没有反驳。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江烬心脏上的警号,
像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我所在的整个系统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怀疑、审视、调查……这一切才刚刚开始。而我,作为那个被刻在毒枭心脏上的警察,
首当其冲。回到空荡荡的家,每一个角落都残留着江烬的影子。阳台上他抽烟时倚靠的位置,
沙发上他习惯性躺卧的凹陷,甚至空气里,
似乎还隐约萦绕着他身上那股特有的、混合着烟草和冷冽须后水的味道——如今想来,
那味道底下,是否一直藏着毒品的甜腻和血腥的残酷?我疯狂地翻找起来,像一头困兽。
我要找到证据,证明我的清白,或者……证明江烬那疯狂举动背后的真相。
我拆开了他送我的每一个礼物,翻遍了他可能触碰过的每一本书,
甚至撬开了卧室地板一块有些松动的木板。一无所获。就在我几乎要绝望放弃的时候,
我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那个不起眼的音乐盒上。那是我们“在一起”不久后,
他送我的第一个礼物,样式老旧,漆面甚至有些斑驳。他说,是偶然在旧货市场看到的,
觉得声音好听。我从未过多在意过这个音乐盒。此刻,鬼使神差地,我拿起了它。拧动发条,
叮叮咚咚的乐声流淌出来,是那首熟悉的《致爱丽丝》,只是音色有些走调,
带着岁月的沙哑。乐声戛然而止。不是自然结束,而是中间卡顿了一下,然后彻底安静了。
一种强烈的直觉驱使着我。我找来工具,小心翼翼地拆开了音乐盒的底座。
在复杂的齿轮和音簧下面,压着一个用防水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小物件。拆开油布,
里面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微型存储卡。我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将存储卡插入读卡器,
连接电脑。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文件,文件名是简单的日期,恰好是一年前,我接到卧底任务,
奉命接近江烬的前夕。我点开了文件。先是几秒嘈杂的电流声,然后,
江烬那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比平日里我听到的更加低沉、疲惫,
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澜澜……”他叫了我的名字,
不是平日里带着戏谑或占有欲的“老婆”,而是我真正的名字。这一声呼唤,像一把钝刀,
狠狠割开了我早已麻木的心防。“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我大概已经不在了。也好,
这肮脏的路,我早就走到头了。”“他们找到你,让你来接近我,我知道。
从你第一次‘偶然’出现在我酒吧门口,眼神里带着紧张却强装镇定的时候,我就知道。
”我捂住嘴,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他都知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怪你。
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烂命一条,迟早有这一天。只是……把你扯进来,是我不对。
”音频里传来他深吸一口气的声音,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他们用我妹妹的命威胁我,
逼我继续运货。我没得选。澜澜,我不是想为自己开脱,我做的恶,死一百次都不够。
但我妹妹……她是干净的。”“我留了一些东西,放在老地方,你知道的,
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码头,第三号仓库,东边墙角第三块松动的砖后面。
里面有他们指控制他的上游集团和内部的保护伞的交易记录、账户信息……够你交差了。
”“我把你的警号刻在这里,”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每次它跳一下,就像在叫你。疼的时候,就想你大概又在为了抓我拼命。也好,疼着,
就知道自己还活着,就知道……这世上还有你在。”“澜澜,
对不起……还有……”音频到这里,突兀地结束了。后面的话,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电脑屏幕的光映着我泪流满面的脸。
巨大的悲痛、荒谬的真相、迟来的醒悟,像海啸一样将我淹没。原来,
这场我以为精心策划的卧底行动,从一开始就暴露在对方的视线里。原来,
他那些看似暴戾无常的行为,那些若即若离的试探,
背后藏着如此沉重的枷锁和……近乎绝望的守护。他用他的方式,在黑暗的深渊里,
为她铺了一条或许能通往光明的路,哪怕代价是他的生命,
和一颗刻满她印记、永世疼痛的心脏。“还有”后面是什么?是“谢谢”?还是“我爱你”?
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我擦干眼泪,站起身。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新的一天开始了,
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和挑战。我知道,我拿到的不只是一份证据,更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一个可能牵扯极大的漩涡。但我没有退路。为了真相,为了正义,
也为了……那颗曾为我跳动、为我疼痛的心。我拿起加密电话,
拨通了一个绝对可靠的上级的号码,声音冷静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头儿,是我,苏澜。
我找到了一些东西,关于江烬,以及他背后的……所有人。
”我的目光落在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眼神坚定。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只有电流的微弱嘶声。我能想象到老林——我唯一敢信任的直属上级,
刑侦支队副支队长林明远——此刻脸上那震惊与凝重交织的表情。“苏澜,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贯的谨慎,“你确定你现在的环境绝对安全?”“我确定。
”我环顾四周,拉紧了窗帘,“用的是加密线路,家里也检查过了。”“好。
”老林深吸一口气,“你说你找到了东西?关于江烬……”“不止江烬。”我打断他,
语气斩钉截铁,“是他背后那条线上的人,可能包括我们内部的钉子。证据指向性很强,
有交易记录,资金流向,还有一些……录音片段。”我没有提及心脏上的刻字,
也没有详说音乐盒里的存储卡。有些细节,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哪怕是对老林。
信任是奢侈品,在真相大白之前,我必须吝啬使用。老林再次沉默,这次时间更长。
我能听到他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的声音,这是他极度思考时的习惯。“苏澜,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如果证据属实,这会是一场地震。”“我知道。”我握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所以我需要你,林队。我需要一个绝对可靠的行动小组,
需要绕过常规程序,直接向最上面负责缉毒和纪检的联合工作组汇报。江烬的死,只是开始,
不是结束。他们现在一定像惊弓之鸟,正在疯狂抹除痕迹。”“我明白。
”老林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和决断,“你听着,苏澜,从现在开始,你进入静默状态。
停止一切对外联系,包括队里的同事。我会安排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给你。
证据……你带在身上,原件和备份分开放,确保万无一失。等我消息,我会亲自来接你。
”“好。”我挂断电话,心脏仍在狂跳,但一种久违的力量感开始重新注入冰冷的四肢。
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迅速将存储卡里的内容复制到几个不同的微型加密U盘里,
将原件藏回音乐盒的隐秘夹层,然后将音乐盒塞进一个装满旧杂物的箱子底层。
一个U盘贴身藏好,另一个则塞进了门口鞋柜一双几乎不穿的旧靴子里。做完这一切,
天色已经大亮。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每一秒都像是煎熬。我坐在沙发上,
耳朵警惕地捕捉着楼道里的任何一丝声响。江烬的脸,他最后看我的眼神,
他心脏上那个模糊的警号,还有录音里他疲惫的声音,不断在我脑海中交错闪现。恨吗?
曾经是有的,恨他的欺骗,恨他将自己拖入这无间地狱。但现在,
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恸和复杂的歉疚。他背负着妹妹的性命,在黑暗中挣扎,而我,
带着任务接近他,却最终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成了他绝望中唯一能托付秘密的人。
下午三点,约定的时间到了。门外传来三长两短,间隔规律的敲门声。是老林。
我透过猫眼确认是他,才轻轻打开门。老林穿着一身便服,脸色凝重,
眼神锐利地扫视了一下楼道,迅速闪身进来。“东西准备好了?”他言简意赅。我点点头,
将贴身的U盘递给他。“这是备份之一。原件和另一个备份我已经藏好了。”老林接过U盘,
小心收好,然后递给我一套普通的女性衣服和一顶帽子。“换上,我们从地下车库走。
车是套牌,追踪不到。”我迅速换好衣服,跟着老林下楼。他的车就停在不起眼的角落。
上车后,他递给我一个黑色的眼罩。“委屈一下,安全屋的位置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理解地接过眼罩戴上。车子在市区里绕了很久,我能感觉到不断的转弯、上下坡,
最终驶入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区域。大约一个小时后,车停了。眼罩被取下,
我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简洁但设施齐全的一居室公寓里。窗户都被厚厚的窗帘遮着,光线昏暗。
“这里很安全,食物和水够你用一周。”老林指了指角落的冰箱和储物柜,
“我需要立刻把证据送上去。你待在这里,绝对不要出门,
也不要使用任何可能被追踪的电子设备。这个手机你拿着,
”他递给我一个老式的非智能手机,“只有我的号码,用于紧急联系。”“林队,
”我叫住准备离开的他,声音有些干涩,“上面……会相信我吗?
毕竟江烬他……”老林转过身,深深地看着我,眼神里有种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苏澜,
记住,你是一名警察。你提交的是证据,法律只认证据。至于其他……等案子破了,
自有公断。保重。”他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间安全屋里。接下来的几天,
是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等待。我像一头困兽,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步,
反复回忆着与江烬相处的每一个细节,
试图从中拼凑出更多关于那个上游集团和内部保护伞的线索。恐惧和焦虑如影随形,
我不知道老林那边进展如何,不知道证据是否足以撼动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更不知道,
自己是否会突然被破门而入,以“勾结毒枭”的罪名被带走。第三天晚上,
那部老式手机突然响了。是老林的号码,但接通后,传来的却是一个略显急促的陌生男声,
声音压得很低:“是苏警官吗?林队出事了!”我的心脏猛地一沉:“你是谁?林队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