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舟的会议室，就是我的断头台。我捏着手里的策划案，手心全是汗。
这是我熬了三个通宵做出来的东西，也是我准备被他第十次当众撕碎的尊严。果不其然，
我刚讲完，他就把那份打印精美的方案“啪”地一声，扔在了桌子中央。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他标志性的三连问：“你带脑子了吗？
这种垃圾谁给你的勇气交上来？财务部是让你这么浪费打印纸的？
”整个会议室的空气都凝固了，所有人都低着头，准备欣赏我的又一次公开处刑。
陆一舟站了起来，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开始发飙。他绕过会议桌，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我认命地闭上了眼睛。然而，预想中的狂风暴雨没有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捡起了我掉在地上的笔。然后，一件带着淡淡木质香气的西装外套，轻轻地披在了我的肩上。
我猛地睁开眼，看见陆一舟那张冰山脸上，居然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
类似痛苦和懊悔的情绪。“会议室冷气开太足了，”他的声音，居然是温和的，“以后开会，
记得多穿一件。”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我感觉我的脖子像生锈的齿轮一样，咯吱咯吱地转过去，看着他。“陆……陆总？
”我怀疑他被人魂穿了。他没看我，而是转头对他的秘书说：“苏棠的方案，我看完了，
很有想法。通知风投部，A轮，投五千万。”风……风投部？五千万？
我怀疑我的耳朵也出了问题。他以前，连五千块的预算都恨不得亲自砍掉三千。“还有，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面前那杯没动过的冰美式上，眉头皱得更紧了，“苏棠，你胃不好，
以后不许喝这么冰的东西。”他转头，又对已经石化的秘书说：“去，给她换杯热牛奶。
”说完，他看都没看众人一眼，转身走出了会议室，留下了一屋子风中凌乱的同事，
和一个大脑彻底宕机的我。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西装，
又看了看桌上那份“很有想法”的策划案。我掐了自己一把。疼。不是做梦。
所以……是我疯了，还是陆一舟疯了？2我魂不守舍地飘回工位，
脑子里还在循环播放陆一舟今天反常的“三温暖”——送衣服，批投资，换牛奶。
这比他指着我鼻子骂我是猪还要惊悚。我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接起来，那边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又带着点哭腔的男声。“棠棠，
是我。”我皱了皱眉：“谁？”“……江辰。”我“啧”了一声，当场就要挂电话。江辰，
我那个自恋又霸道的前男友。我们分手的时候，他指着我的鼻子，说我离开他肯定活不下去，
说我矫情又粘人，是他事业的绊脚石。现在打电话来干嘛？显摆他又升职加薪了？“等一下！
”他好像预判了我的动作，急忙喊道，“棠棠，你别挂！我就说一件事！”“说。
”我言简意该。“你……你中午是不是没吃饭？我……我给你炖了你最爱喝的猪肚鸡汤，
我……我给你送过去好不好？”他的声音，卑微到了尘埃里。我拿着手机，愣了三秒。
猪肚鸡汤？他？江辰？那个连酱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的大少爷？他知道猪肚长什么样吗？
“江辰，”我冷笑一声，“你是不是被人下降头了？还是说，这是你们公司最新的整人游戏？
”“不！不是的！”他急得快哭了，“棠棠，我是真心的！我知道你胃不好，
不能不按时吃饭！你就在公司等我，我马上就到！”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
我看着手机屏幕，感觉这个世界越来越魔幻了。还没等我从江辰的“爱心鸡汤”中回过神来，
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冲到了我的工位前。是夏薇薇。我大学就开始的死对头，
也是江辰的现女友，我们公司的前台之花。她一直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平时在公司，
不是用咖啡“不小心”洒我一身，就是“无意间”把我的重要文件弄丢。此刻，她双手叉腰，
柳眉倒竖，活像一只护崽的母鸡。“苏棠！刚才是不是江辰那个渣男又来骚扰你了？
”我：“？”渣男？你不是为了他，才天天给我使绊子的吗？“我告诉你！
”夏薇薇没等我回答，就义愤填膺地宣布，“我已经跟他分手了！那种只知道事业，
不知道心疼女人的男人，根本配不上我们棠棠！”我们……棠棠？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以后他再敢来烦你，你告诉我！我撕烂他的嘴！”夏薇薇拍着她那波涛汹涌的胸脯，
对我保证。我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陆一舟，江辰，夏薇薇。一个，两个，三个。
今天出门，是没看黄历，还是我一不小心，闯进了什么精神病人的团建现场？
3办公室的八卦，传得比病毒还快。很快，整个公司都知道了，
冰山总裁陆一舟对我“关怀备至”，渣男前任江辰对我“死缠烂打”，而我的死对头夏薇薇，
居然成了我的“首席保镖”。这三条新闻，任何一条都足以引爆公司的茶水间。现在，
三条凑在了一起。于是，我看周围同事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同情和一丝丝的恐惧。
他们大概觉得，我不是被什么大佬包养了，就是会什么东方的邪术。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下午，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小姑娘，大概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跑过来阴阳怪气地对我说：“苏棠姐，你好厉害啊，能让陆总和江经理都为你倾倒，
是有什么秘诀吗？教教我们呗？”她身边的几个小跟班，都捂着嘴偷笑。我还没来得及开口，
一道旋风就从前台刮了过来。“李茶茶！你嘴巴放干净点！”夏薇薇像一尊战神，
挡在了我的面前。“我们家棠棠凭的是自己的本事！不像某些人，成天不想着好好工作，
就知道在背后嚼舌根！怎么，看我们棠棠优秀，你嫉妒了？
实习生被她骂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我……我没那个意思……”“你没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夏薇薇得理不饶人，“我告诉你，以后再让我听见你对棠棠说一句不三不四的话，
你就立刻给我卷铺盖滚蛋！听见没有！”实习生快哭了，连连点头。
夏薇薇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然后转过身，瞬间变脸，对着我笑得那叫一个春暖花开。
“棠棠，别跟这种小角色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不值得。来，喝杯奶茶，我刚叫的外卖，
你最爱的三分糖去冰。”她把一杯奶茶，像上贡一样，递到了我面前。我看着她，
又看了看旁边已经吓傻了的同事们。我默默地接过奶茶，插上吸管，吸了一口。嗯，
是我喜欢的味道。就是这感觉，太诡异了。我喝着奶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夏薇薇，
是不是也欠我钱了？一整天，我就在这样诡异的氛围里度过。临下班，
江辰果然捧着一个巨大的保温桶，等在了公司楼下。他穿着一身高级定制的西装，
手里那个粉色的保温桶，显得格格不入。他一看见我，眼睛都亮了，
像一只看见主人的大金毛。“棠棠！你下班了！快，汤还热着，我给你盛！”他说着，
就要打开保温桶。我一个头两个大。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宾利，
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我们面前。车窗降下，露出陆一舟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他看了江辰一眼，
又看了看我，然后开口，声音不大，但压迫感十足。“上车。”江辰瞬间炸毛了：“陆一舟！
你什么意思！这是我跟棠棠的事，你别想趁虚而入！”陆一舟冷笑一声：“你跟她？
你们早就分手了。还有，她胃不好，不能喝太油腻的东西。”说完，他对我伸出手：“苏棠，
我送你回家。”我看着眼前这两个男人，一个捧着汤，一个开着车。我脑子里的那根弦，
终于，“嘣”地一声，断了。4.我没上陆一舟的车，也没喝江辰的汤。我打了辆车，
直接去了市里最好的私立精神病院。我觉得，与其怀疑全世界，不如先检查一下我自己。
万一，是我疯了呢？我挂了专家号，坐在候诊区，心情无比沉重。周围很安静，
只有偶尔经过的护士，脚步声很轻。我拿出手机，想搜一下“妄想症的早期症状”。
刚打出“妄想症”三个字，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是夏薇薇。“棠棠！你去哪儿了？
我听前台说你打车走了！你是不是不舒服？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她的声音，
急得快要劈叉了。我揉了揉太阳穴，有气无力地说：“我没事，我就是有点累，想早点回家。
”“回家？”夏薇"薇的声音拔高了八度，“你家楼下根本没有出租车！
江辰和陆一舟那两个疯子还在公司楼下对峙呢！你肯定出事了！你快告诉我你在哪儿！
”我头疼得更厉害了。“我真的没事……”“不行！你不说我就报警了！
”我被她吵得没办法，只好报了医院的地址。挂了电话，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都叫什么事啊。等了大概半个小时，终于轮到我了。我走进诊室，一个戴着金丝眼镜，
看起来很和蔼的白发医生，对我笑了笑。“小姑娘，哪里不舒服啊？”我坐下来，
犹豫了半天，才开口。“医生，我……我觉得我身边的人，都变得很奇怪。
”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他。医生听完，推了推眼镜，沉吟了片刻。
“嗯……根据你的描述，这种情况，确实比较罕见。”他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是你最近压力太大了，产生了一些幻觉？”幻觉？我觉得不太像。那些触感，那些对话，
都太真实了。“或者，”医生又说，“是你潜意识里，非常渴望得到他们的关注和爱护，
所以，你的大脑，为你编织了这样一个美好的梦境？”我：“……”美好的梦境？医生，
你确定？这明明是惊悚片好吗！我跟医生聊了半个多钟头，也没聊出个所以然来。最后，
医生给我开了一些安神的药，让我回去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我拿着药，
失魂落魄地走出诊室。然后，我就看见了，足以让我当场昏厥的画面。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坐着三个人。左边，是夏薇薇，她手里提着一个果篮，上面还贴着“祝您早日康复”。中间，
是江辰，他怀里还抱着那个粉色的保温桶，一脸的焦急。右边，是陆一舟，他手里，
居然拿着一本《精神疾病的预防与治疗》。三个人，看见我出来，“刷”地一下，
全都站了起来。“棠棠！”“苏棠！”三道声音，异口同声。然后，他们又互相瞪了一眼，
眼神里，电光火石。我看着他们，和他们手里那些“关爱精神健康”的温暖大礼包。
我两眼一黑，差点当场去世。我没疯。是这个世界，疯了。5.我决定主动出击。坐以待毙，
只会被这三个神经病折磨疯。我必须搞清楚，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第二天，
我策划了一场“意外”。我知道，他们三个，肯定都在暗中“监视”我。于是，
我在公司茶水间，假装接开水的时候，“不小心”把手烫了一下。我“嘶”了一声，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然后，好戏开场了。第一个冲过来的，
是离我最近的夏薇薇。她一个箭步，从前台飞奔过来，抓住我的手，紧张得脸都白了。
“棠棠！你怎么样？烫到哪里了？快！用凉水冲！”她拉着我，就要往水龙头那边走。
第二个出现的，是江辰。他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手里居然还拿着一支烫伤膏。
“都别动！”他像个专业的医生一样，拨开夏薇薇，“不能用凉水冲！会起泡！要先涂药膏！
”他拧开药膏，就要往我手上抹。第三个，是陆一舟。他从总裁办公室，坐着电梯，
一路下来。他身后，还跟着公司的行政总监。他走到我面前，看了一眼我的手，眉头紧锁。
然后，他对行政总监，下达了命令。“公司的饮水机，安全系数太低。全部换掉。”“还有，
通知法务部，告这家饮水机公司，让他们赔偿苏棠的精神损失费。”“另外，给全体员工，
都买一份意外伤害险。”行政总监都听傻了。我，也傻了。大哥，我就是被热水溅了一下，
连皮都没破。你这又是换设备，又是打官司，又是买保险的……至于吗？
我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更抓马的一幕，发生了。三个人，
为了“谁最有资格送我去医院检查一下”，在茶水间，吵了起来。夏薇薇：“我是女的，
方便照顾棠棠！你们两个男的，滚开！”江辰：“我跟棠棠谈过恋爱！我最了解她的身体！
你们懂什么！”陆一舟：“你们吵完了吗？我已经叫了我的私人医生，在楼下等着了。
”说完，他拦腰就把我抱了起来。我：“！！！”在全公司员工的围观下，我就这样，
被陆一舟，以一种极其羞耻的姿势，抱出了公司。身后，是江辰和夏薇薇，气急败坏的怒吼。
我把脸埋在陆一舟的胸口，只想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太丢人了。这简直是，大型社死现场。
6.我最终还是没去成医院。在我的强烈抗议下，陆一舟把我送回了家。到家门口，
我几乎是逃一样地，从他车上窜了下去。“陆总，今天谢谢你，
医药费我会让财务……”“不用。”他打断我，“好好休息。”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复杂得，像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然后，他开车走了。我刚松了口气，
一回头，就看见江辰和夏薇薇，像两个门神一样，一左一右地，堵在我家门口。
我：“……”你们是属狗的吗？鼻子这么灵？“棠棠！”夏薇薇第一个冲上来，
拉着我左看右看，“那个姓陆的没对你怎么样吧？他有没有欺负你？”江辰也跟上来，
把手里的保温桶，塞到我怀里。“棠棠，我查过了，猪肚鸡汤太油，
我给你换成了小米南瓜粥，养胃。你快趁热喝了。”我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一个嘘寒问暖，
一个送粥送饭。我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断了。我累了。毁灭吧。我把保温桶，
往江辰怀里一塞。然后，我看着夏薇薇，一字一句地问：“夏薇薇，我最后问你一次。你们，
到底想干什么？”我的眼神，很冷。夏薇薇被我看得，缩了缩脖子。
“我……我们没想干什么啊……就是，就是关心你……”“关心我？”我笑了，“夏薇薇，
你忘了你上个月，是怎么把一整杯摩卡，都‘不小心’泼在我新买的白裙子上了吗？
”夏薇薇的脸，白了。我又转向江辰。“江辰，你也忘了，我们分手那天，
你是怎么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无理取闹，不可理喻’的吗？”江辰的脸，也白了。
“你们一个两个，都跟被鬼上身了一样。说吧，到底图什么？图我的钱？
我现在就是个穷光蛋。图我的人？我长得也就一般。”我顿了顿，看着他们俩，
说出了我最后的猜测。“还是说，你们俩，合起伙来，在耍我？”这句话，
好像戳中了夏薇薇的某个开关。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不！不是的！我们没有耍你！
”她突然蹲在地上，抱着头，崩溃地大哭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