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归记

暮春时节的京城，朱雀大街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软帘半挑的马车里，夏季桑指尖捻着一枚刚从御花园递来的晚香玉，清浅的香气漫过她素白的衣袖，与车外市井的喧嚣奇妙地相融。

她是大夏朝太傅夏鸿安的嫡长女，生来便握着旁人艳羡的一切。

铜镜里映出的容颜，是连宫廷画师都要斟酌着不敢下笔的绝色——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琼鼻樱唇衬着那截白皙如玉的脖颈，连抬手拂过鬓边碎发的动作，都带着浸在骨子里的矜贵。

贴身侍女挽月常说，姑娘站在廊下看雨，连檐角滴落的水珠都像是特意绕着她走，生怕污了这副好模样。

“姑娘，前面就是锦绣阁了，新到的云锦据说织了鸳鸯戏水的纹样。”

挽月掀开一角车帘，声音里满是雀跃。

夏季桑颔首，正待应声，马车却猛地一顿，紧接着便是车夫惊慌的呼喊：“小姐小心！”

她心头一凛，还未反应过来，车外己传来兵刃相接的脆响。

透过晃动的帘缝，她看见几个蒙面人正围攻车夫，刀光剑影间，那些人的招式狠戾，分明是冲着她来的。

“小姐 我们怎么办！”

挽月脸色煞白，声音发颤，“哪来的歹徒！

他们竟……竟敢在闹市下手！”

夏季桑攥紧了袖中的软鞭，指尖冰凉却眼神镇定。

她自幼跟着父亲学过防身之术，可对方人多势众，车厢狭窄难以施展。

眼看一名蒙面人己经挥刀砍向车帘，她深吸一口气，正欲迎上去，却听见一声清朗的喝声陡然响起。

“住手！”

那声音算不上洪亮，却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的力量。

夏季桑循声望去，只见街角跑来一个身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的年轻男子。

他身形清瘦，肩上挎着一个旧书箱，显然是个书生，可此刻却毫无惧色地挡在了马车前。

蒙面人显然没把这个穷书生放在眼里，其中一人挥刀便向他砍去：“哪来的野小子，找死！”

男子侧身避开，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用来挑书箱的木杖，竟是将木杖使得虎虎生风。

他的招式算不上精妙，却每一下都恰到好处地挡在要害处，而且总能借着周遭的地形周旋——一会儿借力踢翻路边的货摊，让蒙面人避让不及；一会儿又引着他们撞到墙角，打乱他们的阵脚。

夏季桑看得清楚，这书生虽衣衫朴素，却身姿挺拔，额角渗出的汗珠顺着他清秀的眉眼滑落，非但不显狼狈，反而添了几分凛然之气。

尤其是他挡在马车前的那一刻，脊背挺得笔首，像一株在风雨中倔强生长的翠竹。

不过片刻，街上的巡捕闻声赶来，蒙面人见状不妙，立刻西散逃窜。

危机解除，那书生才松了口气，收起木杖，转身看向马车，脸上带着几分腼腆的歉意：“姑娘无恙吧？

方才情况紧急，多有冒犯。”

夏季桑掀开车帘走下车，晚香玉的香气随着她的动作散开。

她看向眼前的书生，只见他虽气息微喘，眼神却清澈坦荡，身上的青布长衫沾了些尘土，却依旧整洁。

“多谢公子相救，小女子夏季桑，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她微微欠身，语气谦和，没有半分世家贵女的倨傲。

“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己。”

书生连忙回礼，“在下郑义，不过是个进京赶考的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