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镇国将军萧玦定亲的第三年,我收到了他第九十九封退婚书。“清晏,我们之间,
到此为止。”第一百次,我终于如他所愿,落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自此,
我不再是那个围着他打转,为他洗手作羹汤的痴情女子。一个月后,
他的贴身小厮趾高气昂地前来传话:“将军说了,明日他生辰宴,只要你当众求他第一百次,
他便不计前嫌,娶你过门。”我懒懒地抬起眼皮,只回了三个字:“他配吗?”我确实很忙,
忙着接见明日即将抵达京城的北狄使团。毕竟,大楚长公主的婚事,才是真正的国之大事。
1三月初三,上巳节。京城里最好的春光,都洒在了镇国将军府的庭院里。而我,沈清晏,
正在这春光里,收到了萧玦的第九十九封退婚书。信纸是上好的澄心堂纸,
墨是御赐的松烟墨,字迹龙飞凤舞,一如他的人,锋芒毕露,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
内容却十年如一日的冰冷简洁:“沈清晏,退婚。勿再纠缠。”我看着信,忽然就笑了。
三年前,我以孤女身份,得先皇遗诏,与当时还是少年将军的萧玦定下婚约。三年来,
我住进将军府,学着做一个合格的宗妇。为他打理府中上下,为他洗手作羹汤,
为他抵挡一切莺莺燕燕。我以为,人心都是肉长的,三年磐石,也该捂热了。可我换来的,
是每月一封,雷打不动的退婚书。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后来的麻木,再到如今的平静。
九十九封,他倒也真是有恒心。伺候我的丫鬟云袖眼圈都红了:“小姐,
将军他……他怎能如此待你!这三年来你为他做了多少,他都看不到吗?
”我将那封信纸折好,小心地放进一个紫檀木盒里。打开盒子,
里面已经整整齐齐地码着九十八封一模一样的信。如今,第九十九封也归了位。“云袖,
去取笔墨来。”我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云袖一愣:“小姐,你……”“去吧。
”笔墨很快取来,我却没有再写任何挽回的信。我拿出的是另一份文书,一份早已拟好的,
和离书。不,不能叫和离,我们尚未成婚。这叫,婚契作废书。我提起笔,
在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沈清晏。笔锋清隽,再无半分留恋。
我将这份文书和那个装满了九十九封退婚书的紫檀木盒一并封装好。“云袖,将这个,
交给将军。”“小姐!”云袖大惊失色,“您真的要……?”“够了。”我淡淡地打断她,
“九十九次,我倦了。这一次,我成全他。”云'袖'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知道,
小姐这次是说真的。她拿着那个沉甸甸的盒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我独自站在庭院里,
看着满园春色,只觉得这三年的时光,像一场荒唐的梦。天色渐晚,萧玦回来了。
他一身玄色锦袍,身姿挺拔如松,眉眼锐利如刀。他踏入庭院,身上还带着沙场的冷冽之气。
他看到了我,眉头下意识地蹙起,眼神里是我看了三年的不耐与疏离。“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似乎是刚从宫中回来,
腰间还挂着御赐的玉佩。云袖跟在他身后,手里空空如也,显然,东西已经送到了。
萧玦冷笑一声,从怀里拿出我签好字的那份文书,在我面前展开:“沈清晏,
你以为用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就能让我回心转意?我告诉你,不可能。这婚,我退定了!
”他以为,这只是我的又一次博取他注意力的手段。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你看清楚了,”我指着文书上的字,“我签了。萧玦,从今天起,你我婚约作废,
再无瓜葛。”萧玦的表情凝固了。他低头,似乎这才真正看清了上面的字,
以及我那干脆利落的签名。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被更深的讥讽所取代:“好,
很好。沈清晏,希望你不要后悔。”说完,他将那份文书狠狠一甩,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他甚至没有打开那个紫檀木盒看一眼。也是,在他眼里,
那不过是我用来纠缠他的另一堆垃圾罢了。夜深了。我没有睡。
我将自己这三年来在将军府的所有东西都收拾了出来。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他送的珠宝首饰,
我从未戴过,此刻原封不动地放在妆匣里。他赏的绫罗绸缎,我从未穿过,
此刻还静静地躺在箱底。我带来的,只有一个小小的包袱。如今离开,
也只有一个小小的包袱。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换上了一身最朴素的青色布衣,
背上我的小包袱,走出了那个我住了三年的院子。将军府的清晨很安静。
我一路走到了大门口,两个守门的侍卫拦住了我。“沈姑娘,没有将军的命令,您不能离开。
”我没有和他们争辩,只是从怀里拿出了一块小小的令牌。那令牌非金非玉,通体墨黑,
上面只刻了一个古朴的“楚”字。侍卫看到令牌的瞬间,脸色剧变,
“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头埋得低低的,身体抖如筛糠。
“恭……恭送……”他们甚至不敢说出我的身份。我收回令牌,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迈步走出了将军府的大门。三年的牢笼,我终于出来了。清晨的凉风吹在脸上,
带着自由的味道。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块“镇国将军府”的巨大匾额,
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萧玦,你想要的自由,我给了你。从此,天高海阔,我们,
两不相欠。2我没有回所谓的“沈家”。那个为了攀附权贵,
将我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义女”推出来的家族,我早已不想再跟它有任何牵连。
马车穿过繁华的朱雀大街,最终停在了京城南边一处僻静的宅院前。这里没有挂任何匾额,
青砖黛瓦,门口两棵高大的槐树,显得清幽雅致。云袖早已在此等候,见我下车,
她连忙迎了上来,眼眶还是红的。“小姐,您受委屈了。”“不委屈。”我走进院子,
看着这里熟悉的一草一木,心情豁然开朗,“我只是回家了而已。”这个宅子,
才是我真正的家。三年前,我从这里搬进了将军府,如今,我又回来了。
院子里种满了各色花草,打理得井井有条,显然我不在的这些年,云袖一直尽心尽力。
“小姐,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云袖扶着我坐下,奉上新沏的热茶,“这三年,
您交代的事情,奴婢一件都不敢落下。”我点点头,抿了口茶:“辛苦你了。”这三年,
我在将军府扮演着痴情孤女沈清晏,而云袖,则在外面为我打理着真正的产业。
京城最大的绸缎庄“锦绣阁”,最受欢迎的酒楼“醉仙居”,甚至连通南北的“四海商行”,
背后真正的主人,都是我。我从不是什么无依无靠的孤女。我是大楚天子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当朝唯一的长公主,楚昭华。沈清晏这个身份,不过是我为了方便行事,
给自己披上的一层伪装。而与萧玦的婚约,更像是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三年前,
萧家卷入一桩陈年旧案,险些被夺了兵权。是我,以沈清晏的身份,求了皇兄,
以一纸婚约束缚住萧玦,也保住了萧家的地位。我本以为,三年的时间,足以让他看清时局,
也看清我。可我高估了他,也低估了他的骄傲。他将我的守护,当成了攀附。将我的付出,
当成了理所当然。甚至,他心中还装着另一个人——他那位青梅竹马的表妹,柳如烟。
那个在他眼中柔弱善良,需要他保护的女子。而我,
就成了那个恶毒、善妒、不择手段的绊脚石。如今,三年之期已到,萧家的地位早已稳固,
他萧玦也成了名副其实的镇国将军。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既然他那么想要摆脱我,
我成全他便是。“小姐,那萧将军那边……”云袖还是有些不忿。“不必再提他。
”我放下茶杯,声音冷了三分,“一个被骄傲蒙蔽了双眼的蠢货而已,不值得。
”皇兄早就对我说过,萧玦是把好刀,但性子太傲,需要打磨。现在看来,这块顽石,
是磨不动了。我正好乐得清闲。接下来的一个月,我过得无比惬意。每日睡到自然醒,
看看账本,听听小曲儿,偶尔换上男装,去自己的酒楼里喝杯小酒,
听听南来北往的客商们说些奇闻异事。再也没有人会逼我天不亮就起床,为他准备早饭。
再也没有人会用冰冷的眼神,指责我做得不够好。将军府和萧玦,仿佛成了上辈子的事,
被我远远地抛在了脑后。直到这天下午,我在醉仙居的雅间里看账本,云袖匆匆走了进来,
脸色有些古怪。“小姐,将军府来人了。”我头也没抬:“不见。
”“是……是萧将军的贴身小厮,张德。”云袖顿了顿,补充道,“他指名道姓,
要见‘沈姑娘’。”我这才抬起眼,有些好笑。这张德,仗着是萧玦的心腹,
在将军府一向是横着走的,对我这个“未来主母”也从未有过半分尊敬。如今来找我,
能有什么好事?“让他进来。”我倒想看看,他们又想唱哪一出。很快,穿着一身绸缎,
下巴抬得老高的张德就走了进来。他看到我这一身寻常的打扮,
和这虽然雅致但远不如将军府奢华的房间,眼神里立刻充满了鄙夷和了然。他大概是觉得,
我离开将军府后,过得穷困潦倒,如今肯定后悔了。他清了清嗓子,
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开口了:“沈姑娘,一个月不见,你过得……好像不怎么样啊。
”我没说话,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浮沫。张德见我不搭理他,也不生气,
反而更加得意。“沈姑娘,你也别嘴硬了。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们家将军的。这一个月,
你肯定天天盼着将军派人来接你吧?”我差点笑出声。这人的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有话直说。”我懒得跟他废话。张德的脸色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好,那我就直说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烫金的请柬,扔在桌上,“明日,
是我们家将军的二十岁生辰宴。将军说了,他给你一个机会。”他顿了顿,
似乎在等着我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只要你明日去赴宴,当着所有宾客的面,
第一百次求他不要退婚。将军说了,看在你这么痴情的份上,他可以既往不咎,收回成命,
择日娶你过门。”他说完,便得意洋洋地看着我,仿佛在等着我跪下谢恩。
整个雅间里一片死寂。云袖气得浑身发抖,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几乎就要忍不住上前撕烂他的嘴。我抬手,拦住了她。我看着桌上那张刺眼的请柬,
又看了看张德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第一百次,当众求他?他把我当成什么了?
一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我慢慢地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我抬起眼,看着张德,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回去告诉萧玦。
”张德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沈姑娘想通了?”我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
“不必了。”简单的三个字,让张德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你……你说什么?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我说,不必了。”我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他的生辰宴,我没兴趣。他的施舍,我更不稀罕。”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楼下是繁华的街道,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还有,”我转过头,看着已经呆若木鸡的张德,
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我是真的没时间。”“明日,北狄的迎亲使团就要到了。
”“大楚长公主的婚约,可比他一个将军的生辰宴,重要多了。”“他要的退婚,我给了。
从此,你我两清,再无相干!”说完,我不再看他,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雅间里,
只剩下张德一个人,张着嘴,满脸的不可置信。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沈清晏……大楚长公主?这……这怎么可能!3张德是失魂落魄地离开醉仙居的。
他一路跌跌撞撞,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我最后说的那几句话。
“大楚长公主”、“北狄使团”、“再无相干”……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
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砸得他头晕眼花,几乎分不清东南西北。这太荒谬了!
那个在将军府里唯唯诺诺,逆来顺受了三年的沈清晏,怎么可能会是金枝玉叶的长公主?
这一定又是她欲擒故纵的新把戏!对,一定是这样!她想用这种虚张声势的谎言,
来抬高自己的身价,好让将军后悔!张德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心里的惊慌慢慢被鄙夷和愤怒所取代。这个女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连冒充皇亲国戚这种掉脑袋的谎话都敢编!他加快了脚步,
他要立刻回去把这个天大的笑话告诉将军!他要让将军看看,这个女人为了攀附权贵,
已经疯到了什么地步!当张德冲回将军府时,萧玦正在书房里擦拭他的佩剑“破阵”。
剑身寒光凛冽,映出他那张俊美却冷漠的脸。书房里燃着上好的龙涎香,
柳如烟正跪坐在他身旁,纤纤玉手为他烹着茶,姿态温婉,眉眼含情。“表哥,
明日就是你的生辰了,还在为公务烦心吗?”柳如烟柔声细语地问,声音软糯得能滴出水来。
萧玦没有看她,目光依旧专注地落在剑身上:“无事。”他的确有些心烦。这一个月,
他本以为沈清晏离开后,府里会清净许多。可事实是,府里乱成了一锅粥。账目对不上,
库房亏空,下人们阳奉阴违,甚至连他每日穿的衣服,都找不出一件合身熨帖的。
他这才惊觉,过去三年,沈清晏究竟为他打理了多少琐事。
那个他一直以为只会纠缠他、碍手碍脚的女人,竟像是无声无息的水,
早已渗透了将军府的每一个角落。如今水一抽走,到处都开始干涸龟裂。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无比烦躁。他更烦躁的是,沈清晏那个女人,
竟然真的一个月都没有来找他!她就这么走了?就这么放弃了?这不合常理!
按照她过去三年的表现,她应该不出三日,就会哭着跑回来求他原谅。可现在,整整一个月,
她音讯全无,仿佛人间蒸发。萧玦不得不承认,他有些慌了。所以,他才让张德去找她,
给了她一个“台阶”。在他看来,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他相信,只要张德一出现,
沈清晏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抓住这个机会,摇着尾巴回来。就在这时,
张德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将军!将军!”萧玦眉头一皱,
一股怒气涌上心头:“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柳如烟也起身,
娇嗔地看了张德一眼:“张德,没看到表哥正在静心吗?有什么事,值得你这般大呼小叫。
”张德喘着粗气,也顾不上礼仪了,急急忙忙地说道:“将军!
那个沈清晏……她……她疯了!”萧玦擦拭宝剑的手一顿,抬起了眼:“她说什么了?
”他心中笃定,沈清晏一定是同意了,现在不过是张德在夸大其词。“她……她拒绝了!
”张德的声音都变了调,“她不但拒绝了,她还说……还说她没时间参加您的生辰宴!
”“什么?”萧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拒绝了?她怎么敢!柳如烟也掩着嘴,
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沈姐姐怎么会这样?表哥给她这么好的机会,
她……她难道真的铁了心要离开表哥吗?”她嘴上说着惋惜,
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萧玦的心头火起,冷声道:“她还说了什么?
”“她还说……”张德咽了口唾沫,把心一横,将我的话原封不动地学了一遍,“她说,
她是真的没时间,因为……因为明日北狄的迎亲使团就要到了,大楚长公主的婚约,
比您的生辰宴重要多了!”张德说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萧玦的脸色,等着他勃然大怒。
然而,萧玦听完后,先是一愣,随即,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和嘲讽。
“长公主?就凭她?”萧玦像是听到了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她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已经开始胡言乱语,冒充皇族了吗?”他站起身,将“破阵”归鞘,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看来,这一个月,是把她逼急了。”他踱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天色,
语气里充满了掌控一切的自信,“她越是这样,就越说明她离不开我。
”柳如烟连忙附和道:“是啊表哥,沈姐姐也太糊涂了,这种话怎么能乱说呢?要是传出去,
可是杀头的大罪啊。”她一边说着,
一边体贴地为萧玦披上一件外衣:“表哥别为这种人生气了。她呀,就是嘴硬,
心里不知道多想回来呢。我猜,明日的宴会,她一定会来的。说不定,
还会给我们一个‘惊喜’呢。”“惊喜?”萧玦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
她能给我什么惊喜。”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明日,他就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
好好地羞辱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一番。他要让她明白,离开了他萧玦,
她沈清晏什么都不是!他要让她跪在自己脚下,痛哭流涕地忏悔!
萧玦的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他已经能想象到明日的场景了。
沈清晏穿着一身寒酸的布衣,出现在他金碧辉煌的生辰宴上,引来所有人的嘲笑。然后,
她会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自己,卑微地乞求他的原谅。而他,
会高高在上地看着她,享受着她绝望的目光。想到这里,萧же心中的那点烦躁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期待。他转头对张德吩咐道:“去,传令下去,明日的宴会,
规格再提一级。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镇国将军的生辰,是何等的风光!”“是,
将军!”张德领命而去,腰杆又挺直了。书房里,只剩下萧玦和柳如烟。
柳如烟看着萧玦那志在必得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迷恋和嫉妒。她嫉妒沈清晏,
哪怕是被这样羞辱,至少,她还能牵动萧玦的情绪。而自己,在他身边这么多年,
永远都只是一个温顺乖巧的“表妹”。不过没关系,等明日过后,
沈清晏就会彻底成为一个笑话。到那时,能站在镇国将军身边的女人,
就只剩下她柳如烟一个了!4萧玦生辰这天,天还没亮,整个京城就热闹了起来。
但这份热闹,却并非全是为了镇国将军。街头巷尾,茶馆酒肆,百姓们议论纷纷的,
是另一件更大的事。“听说了吗?北狄的使团今天就要到了!”“何止是使团,
听说这次来的是北狄的大王子,亲自来迎亲的!”“迎亲?迎娶谁啊?
咱们大楚有哪位公主待嫁吗?”“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是咱们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长公主殿下啊!”“长公主?就是那位先帝最宠爱,
当今圣上唯一的亲妹妹,封号‘昭华’的那位?”“可不是嘛!听说这位长公主殿下,
美若天仙,才智过人,只是性子淡泊,一直在宫外清修,没想到这次竟然要远嫁北狄!
”“北狄大王子耶律洪,那可是草原上的雄鹰,英武不凡,与咱们长公主,
倒也算是郎才女貌了。”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百姓们都涌上街头,想要一睹这位传说中的长公主,以及那位草原王子的风采。相比之下,
镇国将军的生辰宴,似乎都显得有些黯然失色了。此刻,城南的宅院里,却是一片宁静。
我正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四五个手脚麻利的宫娥为我梳妆打扮。云袖站在一旁,
手里捧着一套繁复华丽的宫装。那是一件正红色的翟衣,上面用金线绣着展翅的凤凰,
裙摆上点缀着无数颗珍珠和宝石,在晨光下熠熠生辉,华贵到了极致。
这是只有长公主在最隆重的场合,才能穿戴的朝服。“小姐,不,殿下,
”云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和哽咽,“您穿上这身衣服,一定很好看。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三年的素衣布裙,几乎让我忘了自己本来的样子。镜中的女子,
眉眼清丽,褪去了最后一丝伪装的稚气,透出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与威仪。“是啊,三年了。
”我轻声感慨。就在这时,一个内侍在门外轻声通报:“殿下,圣上驾到。”我立刻起身,
迎了出去。只见我的皇兄,当今大楚的天子楚昭明,正一身常服,快步走了进来。“皇兄。
”我屈膝行礼。“自家人,免了这些虚礼。”楚昭明扶起我,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眼神里满是心疼,“皇妹,这三年,苦了你了。”“为皇兄分忧,为大楚分忧,昭华不苦。
”我摇摇头。楚昭明叹了口气,拉着我坐下:“朕早就说过,萧玦那厮,
就是个刚愎自用的蠢货,配不上你。幸好,三年之期已到,你也看清了他,
总算是脱离苦海了。”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那九十九封退婚书,
朕都替你收着。等过几日,朕就将这些‘功绩’昭告天下,让世人看看,
他镇国将军是何等的‘威风’!”“皇兄,”我轻声打断他,“不必了。
”楚昭明一愣:“为何?他如此羞辱你,难道就这么算了?”“于我而言,他已是过去之人。
再与他纠缠,不过是浪费自己的时间,也脏了自己的手。”我看着皇兄,认真地说道,
“今日之后,世上再无沈清晏,只有长公主楚昭华。沈清晏与萧玦的恩怨,
就让它随着这个名字,一同消散吧。”我不想再让那个名字,成为我人生的污点。
我要让他萧玦知道,我不是报复他。我是,根本不在乎他。这才是对他最残忍的惩罚。
楚昭明看着我眼中那份释然与决绝,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都依你。
我大楚的长公主,有这份气度。”他又道:“北狄的使团已经到了城外十里,
大王子耶律洪亲自前来,诚意十足。朕已经下旨,命满朝文武,于午时在朱雀门外恭迎。
届时,你便以长公主的身份,接受他的朝见。”“儿臣,遵旨。”我起身,郑重地行了一礼。
“委屈你了,皇妹。”楚昭明的语气又软了下来,“北狄苦寒,但耶律洪朕见过,是条汉子,
对你也颇为仰慕。此番联姻,既是为国,也是为你寻个好归宿。若他敢待你不好,
朕便是倾国之力,也要为你讨回公道!”我心中一暖:“皇兄放心,昭华省得。”送走皇兄,
我换上了那身华丽的翟衣。当最后一只凤钗插入发髻,我看着镜中那个光芒万丈的自己,
深吸了一口气。沈清晏,死了。从今天起,我是楚昭华。大楚最尊贵的,长公主。与此同时,
镇国将军府里,宾客盈门,高朋满座。萧玦一身大红色的锦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
英武不凡。他站在府门口迎客,接受着众人的道贺,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只是那笑容,
却未达眼底。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瞟向街道的尽头。那个女人,怎么还没来?
她不是最喜欢这种场合,最喜欢在他面前表现自己吗?难道,她真的不来了?不可能!
萧玦的心里,第一次生出了一丝不确定的烦躁。5午时,镇国将军府的寿宴正式开始。
府内张灯结彩,鼓乐齐鸣,流水般的珍馐美味被端了上来。满朝文武,皇亲国戚,
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齐了。萧玦作为今日的主角,被众人簇拥在主位上,
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众人敬上的贺酒。他面色如常,与宾客们谈笑风生,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的心,已经乱了。一个时辰过去了。沈清晏没有来。两个时辰过去了。沈清晏还是没有来。
府门口负责通报的家丁,一次次地进来,报上的都是某某大人,某某侯爷的名号,
唯独没有那个他既期待又鄙夷的名字。酒过三巡,宾客们的情绪也高涨起来。
有人开始打趣:“将军,今日如此大喜的日子,怎么不见沈姑娘?莫不是将军金屋藏娇,
不舍得让我们见啊?”此言一出,席间顿时响起一片善意的哄笑。所有人都知道,
镇国将军有个定了亲的未婚妻,虽然出身不高,但痴心一片,
三年来将将军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在众人看来,他们是板上钉钉的一对。
萧玦的脸色微微一僵,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柳如烟见状,连忙起身,端着酒壶,
走到那人身边,为他满上一杯酒,柔声笑道:“王大人说笑了。沈姐姐她……许是身子不适,
所以才耽搁了。”她这话说得极有技巧,既为沈清晏的缺席找了借口,
又暗示了沈清晏的“不识大体”,将自己温柔懂事的一面展露无遗。果然,
立刻有官员附和道:“柳姑娘真是蕙质兰心,温柔体贴,也难怪将军如此看重。
”“是啊是啊,比起某些恃宠而骄,不知进退的人,柳姑娘不知好了多少倍。”这些话,
明着是夸柳如烟,暗地里却是在贬低沈清晏。柳如烟听着,脸上露出羞涩又得体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