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挂钟当当敲了十下，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陈香扶着酸痛的腰，
把最后一件叠好的衣服放进衣柜，客厅里隐约传来丈夫李哲盯着球赛的喝彩声，
夹杂着儿子小轩房间里游戏手柄的按键音。她张了张嘴，想喊小轩该睡觉了，明天还要上学，
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算了，周末，由他放松一会儿吧。这日子，
像一口熬干了汁的老汤，只剩下咸涩的渣滓。她是个小学教师，白天在讲台上站得小腿浮肿，
晚上回来还要面对永远做不完的家务和一个“甩手掌柜”丈夫。李哲在事业单位，工作清闲，
回到家却像是得了软骨病，油瓶倒了都不扶。说起孩子，他道理一套一套，
“慈母多败儿”、“现在不管，将来社会教他做人”，
可真要让他陪孩子读本书、检查下作业，比登天还难，
永远都是“等我打完这局”、“明天再说”。小轩的教育，几乎全压在陈香一个人肩上。
她不想逼孩子太紧，只希望他有个快乐的童年，但该有的规矩和学习习惯也得养成，
这其中的平衡，耗尽了她的心力。好在儿子争气，成绩不错，人也乖巧懂事，
算是她灰暗生活里唯一的亮色。然而，这亮色也常常成为争吵的导火索。就比如昨天，
她生日，本该是个温馨的日子。她特意早点下班，烤了蛋糕，炒了几个拿手菜。饭桌上，
她试着和李哲商量：“小轩班主任说，他数学有点开窍，是不是可以考虑报个奥数班，
稍微拓展一下？也不用逼他，就当培养兴趣。”李哲筷子没停，夹走最大的一块红烧肉，
含糊地说：“报什么奥数？瞎花钱！我老李家基因好，我小时候也没上过什么班，
不照样考上大学？你别老听风就是雨，惯得他没个样儿！”又是“别惯着”。
陈香心里的火苗蹭地窜了起来：“我怎么惯着了？小轩哪次作业不是我盯着？
哪次家长会不是我去？你除了动动嘴皮子，你管过什么？”“我动嘴皮子？这个家靠谁养的？
你那点工资够干啥？”李哲把筷子一摔，“我就是看不惯你那种教育方式，磨磨唧唧，
能成什么大器！”“成器？你眼里就只有成器！孩子快不快乐重不重要？”“快乐？
将来没出息看他快不快乐得起来！”争吵迅速升级，翻旧账，互相指责。
小轩吓得躲进了房间。混乱中，不知谁碰倒了桌上的蛋糕——那个她花了半天时间，
精心裱花，写着“妈妈生日快乐”的蛋糕，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奶油糊了一地，
鲜艳的水果滚落得到处都是。李哲看着地上的狼藉，非但没有歉意，
反而怒气更盛：“看看你干的好事！就知道添乱！”陈香呆呆地看着那一地模糊的甜蜜，
心像被那只蛋糕一样，摔得稀烂。最后一点温度，也凉透了。
她记得自己最后嘶喊了一句：“李哲！我受够了！这日子没法过了！”然后呢？
然后是剧烈的头痛，天旋地转，她扶着桌子才没倒下，
模糊中好像听见李哲不耐烦地说“又装什么”……再后来，就是一片黑暗。眼皮沉重地掀开，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得陈香眯了眯眼。头还在隐隐作痛，她习惯性地想去摸手机看时间，
却感觉手被什么压住了。定睛一看，李哲竟然跪在床边！不是幻觉。他穿着熨帖的衬衫，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虔诚的激动表情，
双手紧紧握着她的右手。见她醒来，他眼睛一亮，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老婆！你醒了？
太好了！你昨天晕倒吓死我了！”陈香懵了。晕倒？昨天？吵架……蛋糕……难道？
没等她理清思绪，李哲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绒盒，打开，
一枚不小的钻戒在晨光下熠熠生辉：“老婆，昨天是我混账！我不是人！我反思了一整夜，
我以前太忽略你和这个家了。我发誓，以后一定改！这是我补给你的生日礼物，
以后每年生日，我都给你买更好的！”陈香彻底石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是她在做一个荒诞的梦？李哲会道歉？还下跪？还送钻戒？“你……”她嗓子干哑，
说不出完整的话。李哲把戒指套上她的无名指，尺寸刚好。他俯身，
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然后像想起什么似的，赶紧说：“对了，老婆，
我已经报了一个亲子教育线上课程，专家讲的，父母共同参与对孩子成长至关重要！
以后小轩的作业，我来辅导！周末我带他去踢球，绝不再当甩手掌柜！”这时，
卧室门被推开一个小缝，儿子小轩探进脑袋，小脸上满是开心：“妈妈你醒啦！
爸爸说以后他陪我写作业，还答应周末带我去科技馆呢！”眼前的一切太过不真实。
陈香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不是梦。重生？
这种只存在于小说里的桥段，会发生在她身上？可如果不是重生，
李哲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又该如何解释？难道她昨天那一摔，真的把那个冷漠的丈夫摔没了，
换回来一个……恋爱脑？接下来的日子，陈香仿佛置身于一个精心编织的美梦里。
李哲像是换了个人格。每天的早安吻、晚安抱是标配。她备课改作业，他会端来热牛奶，
然后从背后搂着她，下巴搁在她颈窝，黏黏糊糊地说：“老婆辛苦了，别太累。”她做饭，
他会在旁边打下手，虽然笨手笨脚常帮倒忙，但态度殷勤得让人挑不出错。周末，
他真的雷打不动地带小轩出去活动，父子关系肉眼可见地亲密起来。就连夫妻生活，
他也变得极尽温柔缠绵，和前世的敷衍了事判若两人。周围的同事、朋友都羡慕不已，
说她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月明。婆婆来看孙子，话里话外也是夸儿子终于开窍了，
知道疼老婆了。陈香从最初的警惕、不适应，到渐渐沉醉其中。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的感觉，
实在太美妙了，像久旱的田地逢了甘霖。她甚至开始怀疑，前世那些痛苦煎熬，
是不是真的只是一场噩梦？或许，李哲本质不坏，只是以前不懂表达？她脸上的笑容多了，
腰杆也挺直了些。偶尔，夜深人静时，心底会闪过一丝疑虑：一个人的本性，
真的能改变得如此彻底、如此迅速吗？但这点疑虑，
很快就被李哲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甜言蜜语冲散了。她贪恋这份温暖，宁愿选择相信。
直到那天下午。小轩学校要开家长会，李哲自告奋勇要去，说让她休息一下。临走时，
他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手机，急得团团转：“老婆，我手机好像落家里了，
快帮我打我电话找找，会议资料都在里面！”陈香应了声，用自己的手机拨通李哲的号码。
熟悉的铃声从沙发缝里传来。她弯腰捡起手机，正要挂断，
视线却被屏幕上还没来得及暗下去的一条搜索记录吸引住了。那是一条浏览器的历史记录，
标题赫然写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让配偶签署器官捐献同意书”。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四肢百骸都僵住了。器官捐献？谁要捐献？给谁？
鬼使神差地，她手指颤抖着点开了那条记录。浏览器的历史记录里，
”“如何制造意外死亡假象”“α-亚甲基环状酮类药物药理与检测窗口期”最后一条搜索，
就在今天上午：“白薇薇术后抗排异药物费用估算”。
白薇薇……这个名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陈香的心窝。那是李哲的初恋，
据说身体一直不好，有先天性心脏病。前世里，李哲虽然对她不满，但偶尔提起这个白月光，
语气里总带着几分遗憾和怜惜。陈香从未想过，这个名字会以这样一种血腥的方式，
重新闯入她的生活。原来如此。所有的甜蜜、体贴、幡然醒悟，不过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骗局。
他哪里是重生恋爱脑，他是为她这颗鲜活跳动的心脏，为她这具还算健康的身体！
他所谓的“变好”，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心甘情愿地走进他布下的死亡陷阱，用她的命，
去换他白月光的命！巨大的恐惧和恶心感攫住了她，胃里翻江倒海。她扶着沙发，
才勉强没有瘫软下去。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如纸，无名指上的钻戒冰冷刺骨，
像一个嘲讽的烙印。这时，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和李哲轻快的语调：“老婆，我回来了！
手机找到了吗？”陈香猛地抬头，看向门口。
那个不久前还对她深情款款、说着要和她白头偕老的男人，此刻在她眼中，
已然变成了一个微笑着的、索命的恶魔。地狱空荡荡，恶魔在枕边。她的重生，不是恩赐，
是索命的符咒。但，她不再是前世那个逆来顺受、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陈香了。
李哲推门进来，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柔笑容：“找到了？太好了，差点误了事。
”他自然地走过来，想像往常一样拥抱她。陈香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举起手中的手机，屏幕正对着他，上面是那条触目惊心的搜索记录。
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却带着冰碴子：“李哲，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李哲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强行压下，
试图去夺手机：“老婆，你听我解释，这是……这是我一个同事让我帮忙查的，
他家里……”“同事？”陈香冷笑一声，直接点开了“白薇薇”那条记录，“那这个白薇薇，
也是你同事的初恋吗？需要你用我的心脏去救的那个同事？”李哲的脸色彻底变了，
那层伪装的温柔面具片片剥落，露出底下阴沉算计的真容。他眼神凶狠地盯着陈香，
语气也变得冰冷：“你居然偷看我手机？”“偷看？”陈香觉得荒谬至极，
“如果不是你‘不小心’把手机落在家里，又‘恰好’让我打电话帮你找，
我怎么有机会看到这些？李哲，你这出戏，演得可真够投入的！”她深吸一口气，
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一字一句地说：“从今天起，不，从现在起，你我恩断义绝。
你想用我的命去换你的白月光？做梦！”李哲恼羞成怒，上前一步想抓住她：“陈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