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段子轩在一起的第七年，我已经是一家设计公司的主力设计师。月薪不仅能养活自己，
还攒了些钱。我以为已经跟他站在同一个高度，可以携手一生。可每每表示想结婚的意思，
他总会说：“云惜，再等等，等我做出成绩，给你办个盛大的婚礼，好不好？”我信了。
甚至觉得，是自己太着急了，他那么努力，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直到今天在卧室偷听到他与朋友的电话，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冷漠。
才明白曾经以为的矢志不渝，只不过全是自己的臆想罢了。既然如此，那就别爱了，
及时止损吧。1今天是段子轩的生日，也是我们正式在一起的第七个纪念日。
为了给他一个惊喜，我提前下班，买了他爱吃的虾和排骨，准备亲手做一桌大餐庆祝。
把东西放在厨房，我走进卧室，把一身紧身职业装换成舒服的家居服。刚拉上窗帘，
客厅就传来一阵沉闷的金属摩擦声。随后“咔哒”一下，门开了，
段子轩边打电话边走了进来。“…… 嗯，婉殊下周从国外回来，订婚宴定在下个月。
”“云惜不会知道的，她离不开我。她没家人，又跟了我很多年，我养着她就是了。
”段子轩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客厅传来，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冷漠。
我迈出的脚步被生生钉住，“养着她”三个字就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我爸妈说了，婉殊才是能帮段家的人，云惜……她太单纯又不够大气，撑不起段家的门面。
”客厅的电话还在继续，我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砸在胸前的衣服上，
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渍印。我用力捂住嘴，不让呜咽声漏出去，身体却控制不住地颤抖。
客厅书柜的抽屉被拉开又合上，脚步远去，门“吱呀”打开又关上，然后留下一片寂静。
我仿佛置身于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电影，被剥夺了所有感官，听觉却无比清晰。原来是这样啊。
眼泪流着流着，我不由自主地大笑起来。难怪每次问他“什么时候结婚”时，
他总说：“再等等，云惜。我现在在公司还没站稳脚跟，等我做出成绩，
给你办个盛大的婚礼，好不好？”难怪每次我提出想跟他一起回家看望父母时，
他总是眼神躲闪，旁顾左右而言他。我以为现在的我是一家设计公司的主力设计师，
月薪能养活自己还有富裕，已经配得上他的爱。却原来在他的眼里，
我不过是太单纯又不够大气，撑不了他段家的门面。“呵呵……呵呵……”我越笑越大声，
带着沙砾感，声带嘶哑。一下比一下急促，一下比一下响亮。肩膀随着笑声剧烈抖动，
嘴角咧得越来越开。笑着笑着，声音里不由自主地裹进了哭腔。
似乎要把所有的悔恨、不甘和失望，都借此一股脑儿倒出来。我还真的是太傻了啊！
我想起他陪我熬夜写论文的夜晚，想起他每天早上出门前在我额头印下的吻，
想起他说“要给我带阳台的小房子”……那些曾让我心动的瞬间，现在全部变成了笑话。
不知道蹲坐了多久，“嘟嘟”的手机铃声拉回了我的神志。下意识的按下绿色接听键，
里面传来段子轩的温柔嗓音。“云惜，下班了吗？你等我，我开车去接你。
”他的声音跟过去每个接我下班的傍晚一模一样，连尾音都带着惯有的笑意。
我盯着手机顶端跳动的通话时长，视线又慢慢模糊。喉咙里像堵着团浸了水的棉花，
一个字都不想回应。“云惜，你听得到吗？
云惜……云惜……”通话随着电话的挂断戛然而止，然后是一遍又一遍“嘟嘟”的重复铃声。
与段子轩认识之初，我就知道我们不是同一阶层。十岁时，我的父母意外离世，
从此成了孤儿。后来姑姑把我接了过去，但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姑姑的冷漠，
姑父一家的嫌弃，像冰冷的寒风，时刻刺痛着我。所以，考上大学后，
我便下定决心不再依赖任何人。靠着助学贷款和自己辛苦打工，艰难地维持着学业和生活。
在大学校园，我的生活平淡而忙碌。我从不羡慕别的同学的光鲜亮丽。因为我知道，
只要自己不放弃、肯上进，总有一天，所有的一切都能凭实力稳稳握在我的手里。那天，
阳光不燥，秋风正好。我坐在学校大礼堂里，
认真听着演讲台上一位资深教授激情澎湃地讲解建筑设计史。然而，
命运却在这时给我开了个玩笑。演讲结束，人流像潮水般涌来，我起身准备离开时，
右侧裙摆突然被旁边同学的书包拉链勾住。“嘶”的一声，肩膀处的布料被扯烂，
大片后背暴露在外面。“天呐，裙子破了……”“她好像是设计系那个勤工俭学的女生？
”那一刻，周围人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像针一样刺向我，我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我手足无措时，一件带着雪松冷香的黑色外套轻轻落在我肩上。
布料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带着主人身上淡淡的体温。“先披上吧，没事的，别担心。
”一道温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如同春日里的微风，瞬间安抚了我慌乱的心。2夕阳西沉，
窗外的世界渐渐模糊成一片深浅不一的黑。路边的路灯次第亮起，我麻木地站起身，
走到梳妆镜前。镜中的人脸色苍白，五官并不十分精致，眼神毫无神采，
但眉宇间透着一股倔强和韧劲。“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改变能改变的，
接受不能改变的。”不记得是哪位清醒的言情小说作者曾说过的话，
此刻却清晰地盘旋在我的脑海中。“既然如此，那就别爱了，及时止损吧。”我告诉自己。
“云惜……云惜……”客厅里传来段子轩焦急的喊声。“终于找到你了，吓死我了！
”他走进卧室，快步把我拥在怀里，呼吸间的气息带着藏不住的急切，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怎么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他稍稍用力，
小心翼翼地将我转了个身，盯着我的眼睛温柔地责问。“手机没电了。
”我不着痕迹地挣开他的怀抱，轻声回应。“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纪念日，
看我给你买了什么？”他献宝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后将一条手链戴在我的手腕上。
“之前你说过的，很喜欢他们家的设计。这次我发了工资，就想着把这份喜欢带给你。
价格你别放在心上，我们也不是天天买这种东西，难得选个你真心喜欢的，比什么都重要。
”他还在喋喋不休，看起来与以往一样深情缱绻。如果不是下午亲耳听到他与朋友的对话，
我绝对不会相信这是同一个人。“怎么了？生病了吗？”他似乎这才注意到我苍白的脸色，
急忙伸手摸向我的额头，看我是不是发烧了。“没事，可能是太累了，想休息一下。
”我轻轻拂开他的手，摘下手链放在梳妆台上。“那你先躺一会儿，我去做饭，做好了，
再叫你。”他扶着我走向床边，又给我掖了掖被子，这才关上灯，放轻脚步往外走去。
到了门口，他停顿了一瞬，回头望了我一眼，确认我已安顿好，才像怕惊扰什么似的，
缓缓带上门。卧室再次恢复了宁静，我睁开眼看向天花板，思绪飞向那个初秋。
因为一件衣服，段子轩开始频繁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他会不经意出现在我固定上自习的位置旁，也会时不时给我提供一些兼职信息，
还会偶尔在我写论文停顿的时候，悄悄推过来一杯热奶茶，
杯壁上贴着便签：“图书馆空调太足，别冻着。”室友打趣说，他肯定在追我。
可我却笑着摇了摇头，开始躲着他。那件衣服看似普通，但手感细腻。
我端着盆正要去清洗的时候，被旁边一位好心的同学提醒，这种面料只能专业湿洗。
虽然不知道段子轩的家境出身，但与我这种寄人篱下的孤儿绝对不是一个阶层。我害怕。
害怕自己这颗千疮百孔的心承受不起再次失去的痛苦。也害怕自己的出身配不上他。那天，
姑姑又打来电话，“云惜，你姑父又在抱怨你‘占着家里的水电’，
要不……寒假……你别回来了。”我攥着手机站在教学楼的阴影里，
突然觉得自己像株长在石缝里的小草，无波无凭。段子轩远远地站在一棵梧桐树下，
好像看穿了我的局促。之后他不再公然出现在我的身旁，但会在我兼职结束的深夜，
默默跟在我身后，直到我走进宿舍楼下的路灯范围。会在我生病时，彻夜守在宿舍楼下，
只为了第一时间能拿到校医开的药，给我送到手中。也会在我快要坚持不住时，
柔声告诉我:“顾云惜，你不用时时都把自己裹得那么紧，放松一点点，看看外面。
”他用日复一日的关心和行动，慢慢融化了我坚冰似的心。让我在失去父母后，
第一次感受到被珍视的滋味。我们正式在一起那天，京市下了第一场雪。
他牵着我走在校园的小径，雪落在我们的发梢上。在一棵银杏树下，他缓缓转过身，
目光缱绻，声音郑重：“云惜，毕业以后我们留在京市，租个带阳台的小房子，
你可以在阳台画图纸，我做饭给你吃。”那一刻，我终于鼓起勇气，与他紧紧相拥。
相恋两年后，我们大学毕业，并如愿在京市找到了心仪的工作。段子轩说要带我见他父母。
我心中忐忑。怕他父母嫌弃我不够漂亮，嫌弃我孤儿的身份，认为我配不上他们的儿子。
段子轩轻轻蹭了蹭我额前的碎发，语气里满是笃定：“小傻瓜，你这么好，
我爸妈一定会喜欢你的。而且从小到大，只要是我想要的，我爸妈从来没有拒绝过。
你就把心好好地放在肚子里吧。”3京市的气候冬天太冷，夏天燥热干燥，
春秋季节鼻子又过敏的难受。之前有着和段子轩共度余生的憧憬，我一直努力适应。
现在我只想尽快逃离。第二天清晨，我向公司领导递交了辞职申请。“云惜，
你这申请……是认真的？”王总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浓浓的惋惜覆盖。
“前阵子那个重点项目，客户专门打电话过来，
说你的方案考虑得比他们自己还周全；上个月部门业绩汇总，你带的小组超额完成目标。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恳切，“现在正是公司拓展新业务的关键时候，
我还想着让你牵头负责新上线的项目呢。你能不能再想想？
这份申请就当……”我拒绝了王总的好意。
答应他会留下半个月的时间办理工作交接和指导新人，以报答他多年来的知遇之恩。
我用自己多年的积蓄，托朋友在云城买了一个小房子。虽然不大，但那是属于我自己的家，
是我在这世上的避风港。待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我开始处理和段子轩的东西。在一起七年，
很多东西都已经分不出彼此，但我还是耐心地一点一滴地分割开来。相册里的照片，
他送我的布偶熊，跨年时一起拼到凌晨的星空拼图，
还有每年周年纪念时他亲手写的情书……反复触摸那些曾经温暖过我的碎片，
直到手指被锋利的边缘划破，才惊觉，原来告别比拥有更需要勇气。
我抬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深吸一口气，弯腰把纸箱盖好。贴上胶带时，
每一下都像是在和过去的七年划清界限。眼神也从最初的不舍、痛苦，渐渐变得坚定。
“收拾的是什么东西？”段子轩回到家，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恐慌。“换季了，
厚衣服拿出来占地方，顺便把一些杂七杂八重新收整下。”我头也没抬，
把箱子推到玄关的一个角落。“不放进里屋吗？”他的目光深深的落在箱子上，
总觉得里面是很重要的东西，心中的怪异怎么也压不下去。“先放这里，里面还要收拾呢。
”我随口敷衍。他上前环住我的腰，把头放在我的肩膀上，“云惜，我爱你。
永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的心一阵悲凉，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
这是在外面跟侯婉殊互诉了多久的衷肠，才会在看到我时流露出这样的内疚？
手指在口袋里攥成拳，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我却感觉不到疼。“饿了吧？我去做饭。
”我挣开他双手的钳制，转身走向厨房。看着我的背影，段子轩心情复杂。“婉殊的事，
云惜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像一个守着火山口的人，坚信岩浆永远都不会喷发。可他忘了，
地壳的每一次微小震动，都是在为那场不可避免的爆发积蓄力量。辞职手续办得很顺利，
我买了第二天飞往云城的机票。走出公司办公楼，我下意识回望。
夕阳正从这栋熟悉的高楼边缘滑落，金色的光在玻璃幕墙上跳跃，
像极了之前无数个加班的夜晚。风从街角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也吹散了耳边最后一点键盘的回响。“嘟嘟……”手机突然响起，
屏幕里跳出一串陌生的号码。我思绪恍惚了一瞬，按下了绿色接听键。“是顾云惜吗？
晚上在漫语咖啡厅见一面？”听筒那头的声音轻柔而甜腻，很是陌生。“你是谁？
”我的声音里充满戒备。“侯婉殊。”对方说完这几个字就挂断了，
似乎笃定我一定会去赴约。走进漫语咖啡厅的旋转门，
我一眼就看到了侯婉殊——那个穿着迪奥最新款连衣裙，手里拿着限量版包的女人。
她骄傲的就像一只刚开完屏的孔雀。虽然从未见过，但我就是有这种直觉。“顾云惜，
我知道你要走了。”她慢悠悠搅拌着咖啡，语气带着不屑，
“你跟段子轩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跟你在一起，不过是贪图一时新鲜。
我和他是青梅竹马，我们的婚姻是早就定好的，我回来了，你该让位了。”说着，
她还得意地向我晃了晃手上的玉镯，“这个是段家只能传给儿媳妇的手镯，只此一个。
在我出国前，方阿姨就给了我。”我的大脑像被一片浓雾塞满，身体僵在原地。原来那时候，
段子轩的父母就认定了侯婉殊啊！在去见段子轩父母的前一晚，我在衣柜前翻了三个小时。
最后还是选了一件低调的浅蓝色连衣裙。那是我用第一个月的工资买的，怕太张扬，
又怕太寒酸。4段子轩的父母来京市出差，临时住在京市郊区的独栋别墅。
院子里种着我叫不出名字的花，客厅的水晶灯亮得晃眼。他母亲倚在皮质沙发上，
一身香奈儿经典粗花呢套装衬得她气场十足。颈间一条细巧的珍珠项链，颗颗莹润饱满。
看到我进来，她快速起身，拉着我的手笑得温和：“早就听子轩提起你，今天总算见着了，
比他描述的还显文静。子轩这孩子，性子有时候太急，能找到你帮他沉淀沉淀，是他的福气。
”吃饭时，他父亲问我家里的情况。我攥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小声说：“我父母过世了，
我是跟着姑姑长大的。”空气说了沉默了两秒，段子轩立刻接过话：“云惜特别能干，
自己打工挣学费，年年都拿奖学金呢。”那天的见面礼是一个厚厚的红包和一个翡翠玉坠。
段子轩的母亲把玉坠放在我手上时，说：“这是我年初在丽城买的，你和子轩一人一个。
他的那个大点，你是女孩子，小点显秀气。我们江城的规矩，第一次见未来儿媳，
得有个像样的礼物。”我当时差点哭出来，以为自己真的被这个家庭接纳了。可万万没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