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冷静期第二十七天的凌晨两点,胎动像一粒小小的拳头敲在她的肚皮上,林季宴被惊醒,
下意识点开婴儿房的摄像头。黑白画面里,客厅的顶灯被人熟练地关掉,
玄关处两个人并排弯腰换拖鞋,动作亲密得像久住的家人。她按下录制键,
喉咙里像卡了根细刺。她没立刻起身,只摸到床头那盏琥珀色的小灯,把亮度调到最小。
光像温顺的猫趴在床沿,她的影子被切出一条薄薄的边。画面里,顾砚侧身让开,
替那名女子挂好外套,女人抬手把头发别到耳后,熟门熟路地把保温杯放在茶几靠里。
“我以为你加班。”她对着屏幕轻声说,声音只让自己听见。手机震了一下,
是白舟还醒着发来的贴纸。她把聊天框往上滑,
停在“冷静期”的截图——他们站在民政局门口,红底白字烫手。
那天顾砚说:“我们重新开始。”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只说:“看看。
”画面里两个人往走廊尽头走,摄像头追不上。林季宴把录像下载到本地,又同步到云盘,
随后拷进床头抽屉里的U盘。她动作一向慢,这一次却利落,像过去的预演都指向此刻。
“你睡了吗?”白舟发来消息。“没。”她回,“胎动。”“呼吸四拍,喝口温水。
”白舟又发,“需要我现在打给你吗?”“暂时不用。”她盯着进度条跑满,
手心出了一层细汗。卧室安静得只剩呼吸。窗外的风把风铃吹得轻响,像有人小声道歉,
试探着敲门。她把膝盖蜷起,薄毯上泛出一道弧,怀里的孩子在那道弧里换了个姿势。
她忽然想起婚礼那天的照片,阳光把她的白纱照得很亮。
她曾以为婚姻是一条通往未来的走廊,只要牵手往前走,路就会自己亮起来。
“灯还是你关得熟练。”她盯着定格的那一帧,嘴角有一丝力不从心。她把手机调成静音,
新建相簿“倒计时”,只有四个文件:一个视频,三张截图。
她给每个写了备注——时间、角度、玄关地毯上的水痕。她不是警惕的人,
却忽然学会了举证。她从床边起身,脚一落地涌起轻微眩晕。她扶住墙,小口喘气。
孕期的身体格外诚实,稍有情绪,血压就回声。她用冷水拍脸,
镜子里的人白得像玻璃上的雾。回到床边,
她在备忘录写:“门锁权限调整;摄像头共享关闭;钥匙回收。”每写一条,
心口像被细线勒住又松开。她设了两个闹钟:早上八点联系物业调门禁,十点预约律师。
“你看,我把事情当作事情了。”她对着空气说。她又翻出那份“冷静期注意事项”。
纸角起毛,压着一瓶奶黄色指甲油。上面有一行白舟的字:“别证明你是好的,
让事实自己说话。”她指腹按了按那行字,像按住一颗偷偷生长的刺。两点二十三分,
摄像头又推送动静提醒。她点开——空。只有夜灯在婴儿床上落下一块柔白。她松了口气,
也意识到两人已经离开,门口的磁扣在静默里靠拢,像一次无声的叹息。她把手机放枕边,
努力在枕套上找到合适的温度。睡意像一条迟到的船,开得很慢。她对着那条船挥了挥手,
又把手收回被窝。“林季宴,你要稳住。”她听见自己在心里说。“稳住什么?
”另一种声音慢吞吞地问,像被风铃摇醒的影子。“稳住你以前总想解释的本能。
”她笑了一下,无声。解释是她最擅长也最无效的事。她常替别人找台阶,替误会找出口。
但婚姻不是火灾演习,出口不是给谁看的,出口是走的。想到这,
她把婴儿房的画面切到“全屏”,把夜视调更清。玄关地垫上的水渍形成一颗不规则的心形,
边缘向四周晕开。她盯了很久,眼睛发酸。她打开抽屉,摸到那只黑色U盘,
在壳上贴了张标签:“二十七”。她把它推进笔记本,窗口弹出,她把记录拖进去,
又复制一份到桌面。“纪宴。”她轻声念自己的名字,像确认自己是否还在场。
胎儿像听懂了,轻轻顶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眼肚皮,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平稳。
她对腹中的孩子说:“抱歉,让你在这样的夜里学会‘证据’两个字。”手机再亮,
是白舟:“还好吗?”“还好。”她回,“我在做清单。”“做完就睡。”“好。
”她把“清单”两个字发出去,像把一块石头从舌尖放回河底。她关掉床头灯,
房间沉入温柔的黑。心跳在黑里变得清楚,像远处驶来的列车,
在轨道上拉出一条有节律的线。她知道列车终会停下,但在停下之前,
她还需要把下一站的名字写清楚。她把闹钟又看了一遍,确认不会漏掉任何一件事。
她把手机屏幕朝下,给自己一个小小的、不被监控的夜。风从窗帘缝里挤进来,
吹动桌上的红底白字,她伸手按住,指腹感到纸的温度在慢慢冷下。她在黑暗里张开眼,
又慢慢合上。天亮之前,先睡。天亮之后,做事。2早上八点的闹钟响了两遍,
林季宴才从黑里慢慢浮起来。窗帘缝里漏进一指宽的光,像一枚细长的信号。她坐起身,
先喝了一口床头保温杯里的温水,胃里那点轻微的反酸像一条猫,蜷了又躺平。
门铃在八点一刻响了两声,间隔得体。她从猫眼里看见婆婆的侧脸,围巾系得一丝不苟,
手里提着一个银亮的保温桶。她把门开到刚好能过人的宽度。“给你熬的排骨汤。”婆婆笑,
笑纹从眼角细细铺开,“加了山药,润。”“谢谢。”她侧身让开,把拖鞋推到脚边,
“小心地上有点滑。”婆婆一进门就熟练地把保温桶放到餐桌上,掀盖的蒸汽往上翻,
把她的眉毛都熏得发亮。她拿勺子搅了搅,抬眼打量屋子,“昨晚睡得怎么样?”“还行。
”林季宴把椅子拉出来,手心贴着桌面那层玻璃的凉。玻璃下压着几张白纸,
边角露出一丝灰黑的像素点。“人啊,”婆婆递来一小碗,“心别太悬。
男人加班应酬免不了的,别想太多。保胎要紧。”“嗯,我会按时吃。”她接过碗,
动作平静,“医生说规律最重要。”“我就怕你胡思乱想。”婆婆端起锅盖,又放下,
“那孩子也跟着受罪。你们那——”她顿一下,换了个更温和的说法,“冷静期,
差不多就算了吧?年轻人,哪有隔夜仇。”“我知道您的心疼。”她把碗搁下,
抽出纸巾给婆婆擦了一下手指上不小心沾上的汤,“钥匙您先收着吧。”“啊?
”婆婆愣了下,“哪把钥匙?”“您手上那把备用的。”她声音仍旧轻,“我这边容易惊醒,
半夜有人进出会吓到我。白天来提前打个电话,我好开门。”“我又不是外人。
”婆婆笑了笑,把话压低,“昨天——昨天是同事来拿个资料,顾砚也说了。
年轻姑娘不懂规矩,下次我说她。”“谢谢您。”她把抽屉里的钥匙放到餐桌边,
钥匙在玻璃上划出一小声,“门锁权限我也会调一下,您来前打我电话,我给您开。
”“季宴,你这孩子,”婆婆叹了一口气,“大度点。你看,女孩子来了就走了,
什么也没发生。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身子养好,撤了那个申请,大家都有台阶下。
”“我明白您想让大家都好受。”她把勺子里那块山药吹了吹,像在维护这碗汤的热气,
“申请先按程序走。等身体稳定,我们再谈其他。”婆婆看她半晌,
像在一张无从下口的纸上找落笔处。她终究点点头,站起来,“那你喝完我就走。汤还有,
明儿我再熬。”“辛苦您了。”她起身把婆婆送到门口,“路上慢。”门合上的一瞬,
走廊那头传来电梯抵达的“叮”声,像一枚小小的句号。她把门反锁,站在门后深呼吸。
指尖还带着汤的温度,温度里混着骨头的清甜和一点点不合时宜的腥。九点半,
她戴上耳机联系物业。对方声音礼貌到没有棱角,
她把需求拆成三件——近一月门禁记录、夜间异常出入的时间段、常用卡号的绑定信息,
随后约了下午到场核对。“麻烦把纸质件和电子件都给我。”她补了一句,“我会出示证件。
”挂断后,她打开摄像头的管理页面,把客厅的共享权限一条条关掉,重置密码,
取消异常提醒的推送,连带把默认存储从“循环覆盖”改成“满额停录”。
她指尖从“开启”滑到“关闭”,红点灭了又亮,亮了又灭,
像她心口那枚正学会呼吸的火柴头。她给桌面下的文件换了个顺序,照片压到最底,
最上面是一张清单,题目叫“明日”。她拿起笔,在“更换门锁权限”后面画了个空心方框,
又在“钥匙回收”“共享关闭”后面各打了一个勾。手机震了一下,白舟发来一句:“早安。
今天身体感觉?”“还好。”她回,“刚喝了汤,稍后出去一趟。”“我中午过去,
带你吃点清淡的。”白舟飞快地敲下一行,“下午我们列证据链。你先休息,别情绪劳动。
”“收到。”她看着“情绪劳动”这四个字,像看见了一个轻微但精准的针法。
厨房里还有余热,她把保温桶里的汤盛进玻璃盒,分成小份,贴上日期。
蒸汽把她的睫毛打湿,她眨了眨,像把泪往回揉。十点整,她拨律师事务所的电话,
接待的前台语速利落,预约被塞到明天下午。她在备忘录里写下时间,
后面加了个括号:“带门禁记录”。门外有人经过,楼道里传来轮子的摩擦声。她出神片刻,
回过头,望向婴儿房门口。那里有一盏常年温柔的夜灯,像一个随时愿意倾听的小圆点。
她把目光从那个圆点挪开,去拿抹布擦拭玄关的地垫——昨日留下一点浅浅的水痕,
被日光一晒,边缘起了微微的白。她把地垫翻出去晾,换上干净的那块。
布边在指腹下柔软得像一句不必说出口的话。她想了想,
把门口的感应灯延迟从“十秒”调到“三秒”,让一切来得快一点,也走得快一点。
手机又亮,是婆婆发来的信息:“汤别凉了。别生气,气坏了你我也心疼。”“我会好好吃。
”她回复,“谢谢妈,辛苦了。”她把手机屏幕朝下,给自己留一小片素净的桌面。
桌面中央那张“明日”像一面折起的旗。她端起那碗重新加热过的汤,慢慢喝掉,
骨汤的热从喉咙一路落下,把胃肠抚平。她听见风从窗外沿着走廊吹过,吹得风铃轻响,
也吹走了一点点不甘心。她洗了碗,把头发扎高,换了件宽松的针织衫。
镜子里的她看起来还算安静。她对着镜子轻轻点了点头,像给一个将要启程的人递了瓶水。
十一点,她拿上文件袋和U盘,出门。电梯门闭合前,她把手机调到震动。
她想起昨晚定下的那条小小规则——不自证清白,只把事情做好。她握紧文件袋,
另一只手不自觉地覆在小腹上。那里传来一下一下缓慢的回声,像有人在里面,
向她举起了一块看不见的旗帜。3中午十二点十分,林季宴在小区南门的轻食店落座,
窗外人行道晒得发白,玻璃上映出她抱着文件袋的影子。白舟推门进来,甩了甩指尖的水,
坐下时把一叠打孔纸轻轻放到桌面,像铺开一张不慌不忙的地图。“先吃两口再谈。
”白舟把鸡胸肉沙拉往她这边推了推,“我问三个问题,打分就行,零到十。”“你问。
”“昨晚的睡眠感受?”“六。靠意志撑的。”“此刻的安全感?”“七。因为白天。
”“对顾砚的信任阈值?”“二。”她顿了一下,“不排除继续下降。”白舟点点头,
在便签上写了三个数字,再在“二”的旁边画了个小箭头,
箭头尾端写着“可回升取决于事实”。她把便签折半,压在水杯底下。“你不需要解释。
”白舟语气温柔,“我们把‘解释’从今天的词库删掉。吃完去物业和银行,
下午我陪你把证据链补齐。”“好。”林季宴夹了一块生菜,嘴里是清淡的水声与芝麻香,
胃口像被顺了顺。白舟把那叠打孔纸翻开,
第一页标题写着:“三组材料:婚内过错/财产流向/抚养与医疗”。每一行前面都有方框,
像等着被填色的格子。“第一组,事实来源清清楚楚。”白舟念,
子件、摄像头原文件与校验码、你手机的时间线、报销与通联记录、物业与保洁的口述确认。
第二组,
哪儿:工资卡流水、家庭共同账户进出、转账备注、与那位同事是否有‘借款’或‘代付’。
第三组,和孩子相关:产检、孕期医疗、你的主要护理人、医疗决策备用联系人。
”“我昨晚已经备份了视频和截图。”林季宴把U盘从文件袋里推出来,
“视频原件和三张截帧,各自两份。”“很好。”白舟把U盘收进一个带拉链的防水袋,
“回头我们用哈希校验一下,给每个文件‘刻个章’。”“我其实不太会这些,
但昨晚学得挺快。”“人总在被需要的时候开通新技能。”白舟笑了一下,“等会儿去物业,
我来问话,你负责核对。你只要说出你想要的——不情绪劳动。”“收到。”她端起温水,
小口喝。一刻钟后,两人穿过日头最烈的人行道,走进物业大厅。大理石地面反光冷,
前台小姐笑着起身,递上宾客表。白舟把名片放在台面,“调取近一月门禁出入记录,
尤其夜间二十三点后至次日六点。需要与住户卡号绑定信息对照,
并请值守确认是否有‘访客无登记’的情况。我们稍后会出具律师函,今天先走标准流程。
”“好的。”前台的笑更有了形状,“需要两小时,电子件会通过邮件发,
纸质件盖章稍晚一些。”“麻烦再调一条,”林季宴补充,“昨晚二十三点至零点半,
二单元。”“我记下了。”办完手续,时间刚好掐进一点半。两人转去斜对面的银行。
大厅空调开得正好,号码屏跳到“008”,她们是“009”。
白舟趁机把“证据链清单”摊在膝上,递来一支笔。“开独立账户,绑定你的手机号,
短信提醒打开;日常用卡设置小额限额;紧急预备金单独一笔;医保和产检费用走自己的卡,
留痕。”“我原本有一张不用的卡,可以复活。”“好,把网银登录改个强密码,
保存到密码本,不存手机。”叫号声响起,柜台玻璃后的小姑娘声音清亮,问句都尾音上扬。
林季宴把身份证、户口本页与手机号写到表格上,签名一笔到底。办理完成,
她收好新的账户资料,像把一个看不见的阀门拧紧。“下一步,云端资料。
”白舟在手机上戳开一个小应用,“我们把昨晚的视频校验下,生成校验值,
打印出来和U盘放一起。”“像给它们发出生证明。”“对,就是你喜欢的仪式感。
”白舟抬眼,“仪式感不是矫情,是给未来的自己一盏应急灯。”两点一刻,
物业来电让她们回去取纸质件。值守在监控室里翻出了登记本,钢笔字一排排,黑得踏实。
保洁阿姨从走廊尽头探头,认出林季宴,“昨儿夜里看见那位姑娘了,是穿米色风衣那位。
你要我写个情况说明不?”“谢谢您。”林季宴把感激压在一个弯腰里,“如果方便,
口述就好,物业在旁边做记录。”白舟接过话头,问清时间点、出入方式和是否与顾砚同行。
记录形成后,物业给了两份打印件,右下角“已核对”盖了红章。红章落下去的一瞬间,
纸像长了骨头。出了门,风把热气切成薄片拍在脸上。白舟把文件塞回文件袋,
和她并肩走向地铁口。“今天的情绪?”“比早上稳。”林季宴呼出一口气,
“像站在一条更窄的路上,但知道尽头有门。”“我们再加两件小事。”白舟竖起两根手指,
“一,给手机相册里昨晚那四个文件改名,按‘日期—时间—位置’;二,
给婆婆留一条界限清晰的信息,内容只谈探望和开门规则,不涉及判断。你做得到。
”“做得到。”她点头,“我今天学会了在事情里站直。”“很好。”白舟侧脸看她,
“等律师明天把材料按三组装订,我们就等民政局那天把话说完整。你不用胜,事实会胜。
你只要稳。”“稳。”她重复了一遍,像把一个字放进身体的中心。地铁口风更大,
吹得她的发丝往后贴。她把马尾拢紧,感到小腹里传来一记温和的顶。
她低头看了一眼那处微小的起伏,心里忽然安静下来。她明白,
自己正在把“受害者”的衣服从里到外脱掉,一层一层,直到只剩一个干净的名字。
她把文件袋抱得更稳,朝家的方向走去。4傍晚六点半,厨房里传出油锅“滋啦”的声音,
像一封太热情的问候。林季宴把文件袋放在玄关的小凳上,
换鞋时看见那双陌生的女士拖鞋被整整齐齐地塞到最里面,鞋头对着墙,乖得不像它的来路。
她把拖鞋抽出来,轻轻拍了拍灰,又把它放进一个透明袋,封口,塞进文件袋的侧兜。
“你回来了。”顾砚探出头,围裙上沾了一点姜葱,“今天提早下班,给你做了清淡的。
”“谢谢。”她把手洗净,擦干,动作像把一天的风尘一寸寸拧出。餐桌上三菜一汤,
颜色温和,味道也温和。汤面上漂着一圈圈的油花,像刚学会走路的小环。
顾砚把她的碗盛到七分满,又自觉地把盐罐往远处挪。“医生说少盐。”他笑了一下,
“我记着呢。”“你记性一向好。”她捧起碗,小口喝,汤从喉咙下去,胃里却没什么波澜。
“我也想了很多。”他把筷子排得整齐,“我们这段时间都累了。冷静期不是为了分,
应该是为了好好开始。那天我在民政局说过——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开始之前,
先把过去的位置标出来。”她把包里的一叠纸抽出,放在桌面中央。
门禁记录的字体黑得干净,时间戳密密排在一起,像一排排需要呼吸的字。
“这一列是晚上二十三点到零点半。”“那是同事。”他几乎没看,勺子轻轻磕在碗壁上,
发出一个空心的声。“不是第一次。”她指着更早的一行,“重复的脚步会把地毯踏出印子。
”“季宴,你现在敏感是正常的。”他把声音压低,“但敏感会放大误会。
她真的是来拿资料,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有没有做,对你来说是判断。
”她把另一页翻出来,是物业的签到和备注,“对我来说是事实。”门铃响了一声。
婆婆提着一袋水果进门,笑意先到,“我买了你爱吃的梨。哎呀,还有鱼,快趁热。
”“谢谢妈。”她把水果接过,放到水池边,“小心滑。”“今天气色好多了。
”婆婆在餐桌边坐下,目光像手背一样温热地抚过去,“年轻人哪,切一盘水果,
一边吃一边把话说开,别攥着。昨晚那个姑娘,我已经敲打过了,不懂规矩。
她来就是拿个资料,走了。”“嗯。”林季宴点头,“规则我这边也正在补。”“你看,
”婆婆把果刀递过来,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对顾砚,“你也别老加班,回家多坐坐。
”“我知道。”顾砚看一眼那叠门禁记录,笑容像被风吹了一下,“这不就在家做饭嘛。
”“做饭很好吃。”林季宴把那叠纸顺手翻到最后一页,把红章朝上,“这些先收好,
等明天我去律师那儿,会按组装订。妈,钥匙我先留在家里,您来之前打我电话,
我给您开门。夜里我容易惊醒。”“我又不是生人。”婆婆把话压得更轻,“你们还年轻,
别把日子弄得太见外。孩子要紧。”“是孩子要紧。”她点头,
“所以我得把照料人的边界写清楚。”餐桌的氛围像放低了火的汤,咕嘟咕嘟,
小心翼翼地不溢出。顾砚把鱼肉挑了刺放她碗里,“你少吃点辣,医生说容易烧心。
”“我会注意。”她把鱼肉推到碗沿,像把一段温柔移到不妨碍的地方。“手机给我。
”他突然笑,“我给你下个孕期音乐,睡前听,稳情绪。”“音乐我自己会下。”她抬眼,
“倒是你的手机和账单,我们找个时间一起看吧。包括出差行程。”“你这是不信任我。
”他的笑合得太快,像没铺底的门一下关上,“婚姻要有信任。”“信任不是空的。
”她把一句话放在筷子边,声音不高,“它需要证据。”婆婆忙把话题岔开,“哎呀,
今天这鱼真新鲜。砚子啊,你下回把姜切薄一点,让她好吞咽。”“好。”顾砚顺着接,
“以后我天天做。冷静期结束,我们就把申请撤了。”“申请按程序走。
”她把最后一口汤喝完,放下碗,“到时候有两种路径,我们再看事实走哪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