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面前摆着两样东西。左边，是一瓶还没开的“盛世”香槟。瓶身挂着细密冰珠。
老板裘振邦半小时前让人送来的。庆祝我拿下“星尘”计划。右边，
是一份刚打印出来的辞退通知书。纸张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上面我的名字后面，
跟着“严重失职，泄露公司机密”这几个字。黑色的宋体，像墓碑。裘振邦坐在我对面，
手指交叉放在桌上。表情是一种标准化的惋惜。他说：“咏心，我很痛心。
公司培养你这么多年，你却……”会议室的百叶窗没拉好。一道光线切进来，像手术刀。
正好落在香槟的金色瓶封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我没看他，也没看那份辞退信。
我拿起那瓶香槟。冰冷的，沉甸甸的。对着光看了看，液体是纯净的淡金色。
我能想象它在庆功会上被打开时，那一声清脆的爆响。然后我把它放回了桌子正中央。
我说：“这酒，还是留着给公司开追悼会的时候喝吧。”裘振邦脸上的惋惜凝固了。
像是戴了太久的面具，终于有了裂痕。“蔚咏心，注意你的态度。”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再扮演那个痛心疾首的好好先生。我笑了笑。“我的态度？”我看着他，“裘总，
你伪造数据，栽赃陷害的时候，有没有注意过自己的态度？”“星尘”计划。
我熬了三百多个日夜，带领团队从上百个项目中筛选出来的唯一机会。它的数据模型，
每一个小数点都是我亲手验算过的。裘振邦拿出来的那些所谓“泄密证据”，漏洞百出，
拙劣得像个笑话。可笑的是，所有人都信了。或者说，他们选择了相信。
在这个金字塔结构的辉煌资本里，他是塔尖，我只是一块比较重要的基石。
塔尖说基石有裂缝，没人会去质疑塔尖，他们只会想办法把基石抽走，换一块新的。
“证据确凿，多说无益。”裘振邦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他那身价值不菲的西装，
“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公司没有报警，只是解雇。你该庆幸。”他走到我身边，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哦，对了。我已经跟几位老朋友打过招呼。天穹市的金融圈，
恐怕没有你的位置了。你好自为之。”这是封杀。彻底，而且不留余地。他这是要我死。
我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得意。他窃取了我的项目，毁掉了我的名声，
现在还要断绝我所有的后路。我没愤怒，也没嘶吼。越是这种时候，我的脑子越是冷静。
像一块冰。我拿起桌上的那支钢笔，拔掉笔帽。在辞退通知书的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蔚咏心。三个字，笔锋锐利，没有一丝颤抖。然后，我站了起来。直视着他的眼睛。“裘总，
记住今天。”我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不是你解雇我，
是你为辉煌资本的未来按下了删除键。”说完，我没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出了会议室。身后，
是死一般的寂静。2我推开会议室的门。外面，是辉煌资本的开放式办公区。
我最熟悉的地方。此刻却像一个陌生的星球。空气里漂浮着一种古怪的沉默。
所有人都假装在忙碌。敲击键盘的声音比平时更响，更刻意。没有人抬头看我，
但每一道余光都像探照灯一样，牢牢地钉在我身上。他们都知道了。
我带出来的团队成员们坐在他们的工位上。李娜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张超紧握着鼠标，
手背上青筋暴起。王远，那个我一手从实习生提拔起来的分析师，他甚至不敢看我这个方向，
只是死死盯着电脑屏幕。屏幕是黑的。我能理解。恐惧、自保，这是人的本能。
裘振邦的手段，他们比谁都清楚。我一步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那是一间玻璃隔断的独立办公室，视野最好。能看到天穹市最繁华的CBD。
我曾经站在这里，以为自己能看到未来。现在，未来没了。办公室里，
行政部的人已经在等着了。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还有一个保安。“蔚总监，
”她公式化地开口，“根据公司规定，请您在半小时内收拾好个人物品。保安会全程陪同。
”这是防着我，怕我带走任何跟公司有关的东西。我点点头，没说什么。我的东西不多。
桌上放着几本专业书，一个家人的相框，还有一盆养了三年的绿萝。
我先把那盆绿萝抱了起来。叶子绿油油的，很有精神。我亲手养大的。“这个不能带走。
”行政女人冷冰冰地说，“属于公司资产。”我看了她一眼。“是吗？”我说，
“我买它的时候，发票没走公司账。它姓蔚。”她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反驳。
旁边的保安往前站了一步，手按在了腰间的对讲机上。气氛有点僵。“算了。
”我把绿萝轻轻放回桌上。没必要为一盆植物浪费时间。我把书一本本放进纸箱。拿起相框，
用纸巾仔细擦了擦上面的灰尘。那是我和父母的合影，他们笑得很开心。办公室外，
我听到了裘振邦的声音。他似乎在安抚我的团队。“……我知道大家一时间很难接受，
但公司的决定是为了保护更多人的利益……”“……咏心她，一时糊涂，
我们都感到惋셔……”“……接下来，‘星尘’计划由我亲自接手，
大家要更有信心……”虚伪的言辞，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我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没什么可留恋的。这个我奋斗了五年的地方，每一块地砖，每一扇窗户，都让我感到恶心。
箱子很快装满了。我抱着纸箱站起来，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办公室。然后，
我走到那盆绿萝旁边。我伸出手，摘下了最顶端的一片嫩叶。放进了我的口袋里。有根就行，
在哪都能活。我也一样。3抱着纸箱走出辉煌资本大楼的时候，阳光正好。有点刺眼。
我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回头看了一眼。巨大的金色Logo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辉煌资本”，多讽刺的名字。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个不停。拿出来一看，
屏幕上全是未接来电和信息。有朋友的，有猎头的，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媒体记者。
消息传得真快。我划开屏幕，点开一条信息。是张超发来的。“心姐，对不起。
我们……”后面是一长串的省略号。我删掉了信息，没有回复。对不起？
这三个字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我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廉价的愧疚。
我把所有人的电话都挂断，然后拉黑了裘振邦的号码。世界瞬间清净了。站在路边，
车流像一条没有尽头的河。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家？那个空荡荡的公寓，
回去也只是面对四面墙。我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
发出“咯、咯”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我的自尊上。路过一个咖啡馆，我停下脚步。
玻璃窗里，几个穿着职业装的男女正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其中一个人的笔记本电脑上，
开着一个财经新闻的页面。头条标题，黑体加粗。《辉煌资本金牌总监蔚咏心涉嫌泄密，
职业生涯或将终结》。下面配了一张我的照片。是上次财经峰会上的抓拍。照片里的我，
穿着一身干练的西装，眼神锐利，嘴角带着一丝自信的微笑。照片和标题放在一起，
充满了戏剧性的张力。一个小时前，我还是业内的神话。现在，我成了业内的叛徒和笑话。
我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妆有些花了，脸色苍白。眼神里没有了照片上的光。
像一盏被突然掐灭的灯。原来从天堂跌到地狱，只需要一个小时。
我掏出口袋里的那片绿萝嫩叶。叶片还很新鲜，带着一点湿润的生气。我把它捏在手心。
不能倒下。蔚咏心，你不能就这么倒下。如果这个行业没有我的位置，
那我就亲手为自己凿出一个位置来。如果所有人都想看我死，那我就要活得比谁都好。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汽车尾气的味道，还有路边花坛里不知名花朵的香气。我拿出手机，
打开通讯录。手指快速滑动，停在了一个名字上。厉戎。天擎创投的CEO。
我在业内最大的死对头。一个和我齐名，却在行事风格上处处与我针锋相对的男人。
辉煌资本和天擎创投斗了这么多年。我和厉戎，也在明里暗里交手了无数次。
我们都想把对方踩在脚下。现在，我被自己人从背后捅了一刀，倒在了战场上。去找他，
无异于羊入虎口。可我已经无路可走了。我按下了拨号键。电话响了三声，被接了起来。
对面传来一个低沉、冷淡的男声。“哪位？”“我，蔚咏心。”我的声音很平静，
听不出任何波澜，“厉总，有时间吗？见一面。”4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五秒。
我甚至能听到他那边轻微的呼吸声，平稳，有力。像一只蛰伏的野兽。“蔚总监现在，
应该很忙吧。”厉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不忙。”我说，“刚被解雇，
时间很多。”我又听到了他的一声轻笑。很短促，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地址发给我。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干净利落。这是他的风格。一分钟后，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是一个地址。天擎创投总部顶楼的私人会所。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地址。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大概是认出我了。今天的新闻头条，
想不被人认出来都难。我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天穹市，
这座我为之奋斗了六年的城市。我熟悉它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座高楼。
我曾以为自己会在这里扎根，发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现在，有人想把我连根拔起。
车停在了天擎创投的总部大楼前。这栋楼和辉煌资本的大楼隔着一条金融街遥遥相望，
像两个对峙的巨人。我抱着纸箱走下车，走进大厅。前台的女孩看到我，眼睛瞬间瞪大了。
她张了张嘴，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我找厉总。”我直接开口。
“蔚……蔚小姐，请问您有预约吗？”她显然有些慌乱。“他让我来的。”她不敢再问，
拿起电话拨了内线。低声说了几句后，她站起身，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厉总在顶楼等您。这边请。”我跟着她走向VIP电梯。一路上，
我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好奇，惊讶，幸灾乐祸。电梯平稳上升。
镜面的轿厢壁映出我的脸。我抬手，把一丝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我告诉自己，蔚咏心，
收起你所有的狼狈。你不是来乞讨的。你是来谈判的。电梯门打开，
是一个装修得极为简约的会所。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大片的落地窗。从这里，
可以俯瞰整个天穹市。厉戎就站在窗前。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装，身材高大挺拔。
背对着我，正在看窗外的景色。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像鹰。锐利，直接，
带着审视的意味。我们隔着几米的距离对视着，谁都没有先开口。空气仿佛凝固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面。以往，
我们总是在各种竞标会、行业峰会上隔着人群遥遥相望。“你的新闻，我看了。
”他先开了口，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没什么温度。“想必厉总看得很开心。
”我把纸箱放在地上，走到他对面。“还行。”他毫不掩饰，“裘振邦这一手，够蠢，
也够狠。”“他不是蠢，他是贪。”我纠正道。厉戎走到吧台，倒了两杯威士忌。
递给我一杯。我接了过来。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所以，”他靠在吧台上，看着我，
“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伸张正义？还是想找个肩膀哭一场？”我喝了一口酒。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像一团火。“都不是。”我放下酒杯，直视着他的眼睛。“厉总，
我不是来找份工作，我是来为你赢下这场战争的。”5我说完这句话，
厉戎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睛，
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开口。“蔚咏心，
你是不是被刺激得脑子不清醒了？”他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你现在是整个行业的污点。
天擎创投收留你，等于是在告诉所有人，我们和‘叛徒’站在一起。”“我不是叛徒。
”我说，“我是被陷害的。”“这不重要。”厉戎打断我，“重要的是，别人怎么看。
事实是什么，在资本市场里，一文不值。大家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故事。
”“那我就给他们一个更愿意相信的故事。”我的语气很坚定，“一个复仇的故事。
一个被背叛者亲手打败旧主的故事。厉总，你不觉得这个故事比一个简单的商业间谍案，
更有吸引力吗？”厉戎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弧度。那不是笑，
更像是一种看到了猎物的兴奋。“有点意思。”他说，“继续。”“辉煌资本最大的王牌，
是‘星尘’计划。现在这个计划落在了裘振邦手里。”我顿了顿，看着他，
“但裘振邦不懂‘星尘’。他只看到了表面的数据，他根本不理解那个项目的核心逻辑。
他会把它做砸。”“而我，”我指了指自己，“我是唯一一个能彻底打败‘星尘’计划的人。
因为那个计划，就是我亲手创造的。我知道它所有的优点，更知道它所有致命的弱点。
”我往前走了一步，和他之间的距离更近了。“天擎和辉煌斗了这么多年，一直不分胜负。
为什么？因为你们太像了。你们的打法，你们的策略，你们彼此都太熟悉。但我不一样。
”“我了解辉煌资本的每一个毛孔。我知道他们的资金流向，知道他们的人事关系，
知道他们每一个决策背后的逻辑。我就是你插进辉煌资本心脏里的一把刀。”“用了我，
你就能赢。”我说完了。会所里再次陷入沉默。只剩下窗外微弱的风声。
厉戎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把空杯子重重地放在吧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你的条件。”他问。“我不要薪水，不要职位。”我说，“我要你给我一个独立的团队，
绝对的决策权。以及，天擎创投未来收益的百分之五。”厉戎的眼睛眯了起来。“百分之五？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蔚咏心，你的胃口比你的名声还大。”“厉总，
我给你的，是整个辉煌资本。用百分之五的未来收益，换一个现在最大的竞争对手。
这笔买卖，很划算。”我们对视着。这是一场无声的博弈。比的是谁的底气更足，
谁的眼神更坚定。我不能退。我退一步，就全完了。“好。”最终，厉戎吐出了这一个字。
“我答应你。”他看着我，眼神里多了一些别的东西，像是欣赏，又像是警告，
“但我也有一个条件。”“你说。”“我不养闲人，更不养废物。”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会给你一个机会，证明你的价值。做到了，你说的条件，我加倍给你。
做不到……”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你就从天穹市，彻底消失。
”6厉戎的办公室，在总部的另一侧。他带着我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
是天擎创投的核心部门。一路上，所有人都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我们。看着我，蔚咏心，
辉煌资本的前总监，一个小时前还在财经新闻头条上被定义为“叛徒”的人，
此刻正跟在他们的CEO厉戎身后。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走在一片雷区里。每一步，
都可能引爆一颗未知的地雷。厉戎对此视若无睹。他甚至没有跟任何人解释一句。
他推开一扇厚重的木门。“这就是你的新战场。”门后不是我想象中的办公室，
而是一个……档案室。或者说，仓库。房间很大，但没有窗户。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纸张和灰尘混合的味道。四周是顶到天花板的金属架子，
上面堆满了积满灰尘的文件盒。房间中央，只有一张孤零零的旧办公桌和一把椅子。
“这是什么意思？”我皱起了眉头。“意思就是，从这里开始。”厉戎走到一个文件架前，
随手抽出了一个文件盒。他吹掉上面的灰尘，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了那张旧桌子上。
哗啦啦。一堆纸质文件，项目报告，财务报表，像垃圾一样堆成了一座小山。“这是什么？
”我问。“项目坟场。”厉戎靠在文件架上，双臂环胸，看着我，“这里面，
是天擎创投成立以来，所有失败的，被放弃的，或者濒临死亡的投资项目。一共，三十七个。
”我看着那堆散发着失败气息的纸张，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你的任务，
”厉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残酷的意味，“就是在这堆垃圾里，给我找出黄金来。
”“你让我盘活这些已经死了的项目？”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全部。”他说，
“你只需要在三个月内，让它们中的任何一个，重新产生价值。不需要多，
只要能看到起色就行。”这不是机会。这是羞辱。也是考验。他没有给我一个团队，
没有给我任何资源。他只是把我扔进了这个被遗忘的角落，给了我一堆没人要的垃圾。
他想看看，我这个所谓的“人形项目扫描仪”，在没有任何外力支持的情况下，
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如果我连这点事都做不到，那我说过的所有豪言壮语，
都只是一个笑话。“怎么样？”厉戎看着我，“不敢了？”我没有回答他。我走到桌子前，
随手拿起一份文件。那是一个关于共享雨伞的项目。报告的最后一页，
用红笔写着“项目终止，清算亏损三百万”。我又拿起另一份。是一个AI宠物伴侣的项目。
同样，以失败告终。每一份文件，都代表着一个破碎的梦想和一笔烧掉的钱。
我能感觉到厉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他在等我的反应。等我愤怒，或者等我放弃。
我把文件放下，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三个月，太长了。”我说。“一个月。
”“一个月内，我会让这里面至少三个项目，起死回生。”我说得斩钉截铁。厉戎的眼睛里，
第一次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但他很快就掩饰了过去。“很好。”他点点头，
转身向门口走去，“我很期待。”门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这一屋子的失败。
7门“咔嗒”一声关上。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我站在原地，没动。
眼睛慢慢适应了档案室里昏暗的光线。空气中的灰尘，在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微光中，
像一群迷茫的浮游生物，漫无目的地飞舞。我环顾四周。三十七个失败的项目。
三十七个商业坟墓。厉戎这一招，比裘振邦的直接封杀还要狠。他不是要杀死我，
他是要诛我的心。他要摧毁我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我的专业判断力。
如果我在这里面一无所获，就等于向所有人证明，我蔚咏心，不过是个浪得虚名的骗子。
离开了辉煌资本的平台，我什么都不是。我拉开那把孤零零的椅子，坐下。
椅子发出“吱呀”一声抗议。我没有立刻去翻动桌上的文件。我闭上眼睛，
开始在脑子里复盘。辉煌资本的组织架构。核心部门的负责人。裘振邦的性格弱点。
天擎创投的投资偏好。厉戎的行事风格。这些信息，像无数条数据流，
在我的大脑里快速地交织，碰撞，重组。这是我的习惯。每接手一个新任务，
我都会先构建一个完整的战场沙盘。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大约过了十分钟，
我睁开眼睛。心，已经彻底静了下来。再看眼前这堆“垃圾”，感觉已经不一样了。
它们不再是失败的符号，而是一道道复杂的谜题。等着我去解开。我深吸一口气，伸手，
拿起了最上面的一份文件。我看得非常慢，非常仔细。项目名称，创始人背景，市场分析，
技术路径，财务模型，失败原因总结……每一个字，每一个数据，我都不放过。
我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自动过滤掉无用的信息，
捕捉那些隐藏在字里行间的蛛丝马迹。时间一点点过去。我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疲惫。一份，
两份，三份……我把看过的文件分成两堆。左边，是彻底没有希望的。右边，
是还有一丝可能性的。大多数项目，都死于创始人团队的内讧，或者对市场的错误判断。
这些是神仙也救不回来的。它们被我扔到了左边。但有几个项目，它们的失败原因很蹊셔。
比如一个做农业无人机喷洒农药的公司。报告里说，它的技术不成熟，电池续航能力差，
导致市场不接受。但是，我从它的技术专利文件里发现，它的核心算法非常先进，
尤其是在复杂地形的路径规划上，甚至超过了市面上很多主流产品。它的失败，
不是技术不行，而是产品化的方向错了。还有一个项目，是做智能仓储机器人的。
死于资金链断裂。但在它的客户反馈报告里，
我看到一家小型电商企业对它的评价是：“效率提升了百分之三百，就是太贵了。”贵，
不是缺点。是定价策略的问题。我的手指在这些文件上轻轻敲击。脑子里的思路，
越来越清晰。这些项目，不是垃圾。它们是一堆被放错了位置的零件。单独看，它们是废物。
但如果把它们重新组合，拼接在一起呢？农业无人机的路径规划算法，
加上智能仓储机器人的硬件结构，
再利用另一个失败项目留下的廉价传感器方案……一个全新的东西，在我脑海里慢慢成型。
我忽然明白了厉戎的真正用意。他不是在羞辱我。他是在给我一张最难的考卷。
这张考卷背后，藏着一个巨大的宝藏。我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画出了一个复杂的结构图。
把几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项目，用线条连接在了一起。做完这一切，我站起身，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看了一眼手表。已经过去八个小时了。我走到门口，拉开门。
外面的走廊灯火通明。员工们大多已经下班了。厉戎的助理，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
正站在不远处。看到我出来，他明显愣了一下。“蔚小姐。”“帮我准备几样东西。”我说，
“一杯黑咖啡，不加糖。还有，这几个项目创始人的最新联系方式。半小时内，
送到我……这里来。”我指了指身后的档案室。助理的表情，像是看到了外星人。
但我没理会他。我的战争，现在才刚刚开始。8半小时后，助理送来了咖啡和一份名单。
咖啡很烫，很苦。正是我需要的。名单上，有五个名字。对应着我筛选出来的五个项目。
我看着第一个名字：陆昭。“破晓科技”的创始人。就是那个做农业无人机的公司。
资料显示，公司破产后，陆昭背上了巨额债务。现在，他在一个科技园区的地下室里，
开了一个小小的无人机维修店。勉强度日。我拨通了名单上的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喂？哪位？修无人机吗？先说好，不议价。
”对面传来一个沙哑又疲惫的声音。“你好，陆先生。我叫蔚咏心。”“蔚咏心？
”他似乎在咀嚼这个名字，然后，他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辉煌资本的那个蔚咏心？
”“曾经是。”我说，“我现在在天擎创投。”电话那头沉默了。我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你找我干什么？”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警惕，“看我笑话吗？
还是想从我这个死人身上再榨点油水出来？”“都不是。”我说，“我想跟你谈一笔生意。
关于你的路径规划算法。”“我的算法？”他冷笑一声，
“那东西早就随着公司一起被埋进土里了。一文不值。”“在我看来，它价值千金。
”我的声音很平静，“陆先生，我手上有一个新的方案。可以让你那套算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