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明:又来给“冤种”青梅烧香清明节的天刚蒙蒙亮,五点的闹钟还没响,
我就已经摸黑爬起来了。窗外飘着点毛毛雨,空气里全是湿冷的土腥味,这种天气去墓园,
连老天爷都像是在配合我那点“虚假”的悲伤。我没去花店买花——主要是觉得没必要。
六年了,从林晓“意外落水”的消息传来那天起,我每年清明都来这儿,
刚开始还会买束白菊,后来发现路边的小蓝花更实在,摘一把用草绳捆着,省钱还显诚意,
反正她“人”在地下也看不真切。骑着我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电动车,
晃悠了四十多分钟才到城郊的墓园。雨丝打在脸上有点凉,我缩了缩脖子,
熟门熟路地找到那块刻着“林晓之墓”的石碑。石碑上的照片还是她高中时的样子,
扎着高马尾,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眼神亮得像装了星星。我蹲下来,把野花往碑前一放,
又从口袋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香和打火机。风有点大,打了三次火才把香点着,
袅袅的青烟一冒出来,我立马摆出每年固定的姿势——双手合十,腰杆挺直,
语气比对着财神爷还虔诚。“林晓啊,我又来了。”我清了清嗓子,开始汇报今年的情况,
“你说你都‘走’六年了,也不保佑我一下。去年跟你说想赚点小钱,结果倒好,
跟人合伙摆摊,城管来了三次,货全给收了;今年我就想简单点,找个富婆处对象,
你看我这条件,身高一米八,长得也不算丑,怎么就遇不着呢?”香灰簌簌往下掉,
落在我手背上烫了一下,我赶紧甩了甩手,语气里多了点委屈:“不是我抱怨啊,
你这‘售后服务’也太差了。我每年都来给你烧纸,香也没断过,
你哪怕让我中个两百块彩票也行啊,结果呢?上个月交房租都差点跟房东吵架,
你说我这六年香是不是白烧了?”我越说越气,伸手拍了拍石碑:“早知道你这么不管用,
我还不如去拜财神……”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又冰冷的声音,
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拜财神?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就不管用了?”我浑身一僵,
手里的香“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这声音……这语气……除了那个“去世”六年的青梅林晓,
还能有谁?我慢慢转过身,雨幕里站着个穿黑色风衣的姑娘,头发长了,留着齐肩的碎发,
脸上没笑,眼神里的火气却快把这清明的冷雨烧开了。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重复:“所以,
你这六年,就没为我难过过一次?”我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空白,
最后只蹦出一句连自己都觉得离谱的话:“你……你不是‘死’了吗?那我这六年香火钱,
岂不是全被骗了?”2 墓园对话:身后的“鬼”说话了我这话一出口,
空气瞬间静得能听见雨丝落在墓碑上的声音。林晓站在雨里,风衣下摆被风吹得轻轻晃,
脸色比墓碑上的照片还白。她盯着我看了足足有半分钟,
眼神从最初的火气慢慢变成了难以置信,最后嘴角扯出个有点诡异的笑:“江哲,
你是不是傻了?还是这六年没我管着,你脑子彻底长锈了?”我往后缩了缩,
屁股差点坐到地上,手指着她,声音都在发颤:“你别过来!你……你要是真的林晓,
怎么会站在这儿?当年警察都说你掉进江里,连尸首都没找着,
大家都以为你……”“以为我死了,所以你就每年来这儿跟我算香火‘业绩’?
”林晓往前走了两步,雨水打湿了她的碎发,贴在脸颊上,倒比高中时多了点冷冽的劲儿,
“我没找着?我当年是被水冲到下游,被路过的船救了,手机钱包全没了,又发了高烧,
等醒过来的时候,早就跟这边断了联系。”我愣了愣,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会儿是这六年每次来墓园的场景,一会儿是她刚才说的“被船救了”,
最后又绕回了最关键的问题:“那你怎么不早点回来?我跟叔叔阿姨找了你整整一年,
你知道阿姨哭得多伤心吗?还有我……我这六年的香!”说到香,我又激动起来,
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墓碑:“你看!我每年都来,给你带野花,给你烧纸,
就盼着你能保佑我顺点,结果你倒好,活着在外面潇洒,让我在这儿当冤大头!
这不是诈骗是什么?”林晓被我气笑了,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我潇洒?
我在外地举目无亲,一边打工一边找回家的路,好不容易联系上我爸妈,昨天才刚回来。
今天想着来这儿看看,没想到先看见你在我‘坟头’抱怨财运差。”她顿了顿,
眼神沉了沉:“江哲,我问你,这六年里,你有没有一次,在给我烧香的时候,
不是求发财求富婆,而是真的想过我会不会疼,会不会怕?”这话像根小针,
扎得我心里突然有点发慌。我张了张嘴,想说“当然有”,
可脑子里过了一遍这六年的许愿词,从“赚大钱”到“换个好工作”,
再到“找个有钱对象”,居然真的没一句是问她“在那边好不好”。雨下得更密了,
把远处的树影泡得模模糊糊。我挠了挠头,
有点尴尬地移开视线:“那……那不是以为你都‘走’了嘛,求那些实用的也没错啊。
再说了,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回来了?”林晓盯着我,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
递到我面前。我低头一看,是个有点旧的银色手链,
链尾挂着个小小的星星吊坠——那是当年我攒了半个月零花钱,给她买的十六岁生日礼物。
“我当年被救的时候,身上就剩这个了。”她的声音轻了点,带着点雨丝的凉意,
“我戴着它,走了三个城市,就想着总有一天能回来,把它还给你,跟你说我还活着。
结果刚回来,就听见你说我诈骗你香火钱。”我看着那手链,心里更慌了,
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就在这时,林晓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揪住了我的耳朵,
力道跟高中时一模一样,疼得我“嘶”了一声。“江哲,”她咬着牙,眼神里又冒起火,
“现在,你跟我好好算算,这六年的账,该怎么算?
”3 对峙:她要我还六年香火钱耳朵被揪得生疼,我条件反射想躲,却被林晓死死攥着,
跟高中时我抢她零食被抓包的架势一模一样。“疼疼疼!松手松手!”我踮着脚讨饶,
“有话好好说,揪耳朵算怎么回事,多大的人了还玩这套!”林晓没松劲,
反而把我往墓碑那边拽了拽,眼神里满是“算你识相”的冷意:“好好说?
刚才是谁在我‘坟头’喊着被诈骗?现在知道疼了?”我没法子,只能服软:“是我不对,
是我糊涂,我不该没弄清楚就乱嚷嚷。但香火钱这事……我也是好心给你烧的啊,
总不能让我再把烧下去的纸捞回来吧?”“谁要你捞纸?”林晓松开我的耳朵,
指尖还戳了戳我脑门,“我要的是你这六年欠我的——欠我的关心,欠我的道歉,
还有……欠我的‘精神损失费’。”“精神损失费?”我瞪大了眼,
“我还没要你赔偿我六年的感情损失呢!你知不知道,我妈当年为了找你,眼睛都哭肿了,
我还陪着叔叔阿姨跑了多少趟警察局?”话一出口,我就看见林晓的眼神暗了暗,
刚才的火气好像被雨水浇熄了点。她低头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声音轻了些:“我爸妈那边,
我昨天已经跟他们道歉了,也说了这些年的事。他们没怪我,就是心疼我在外头受苦。
”提到叔叔阿姨,我心里也软了点。当年林晓“出事”后,叔叔一夜白头,
阿姨更是半年没怎么出门。现在人好好回来,比什么都强。可一想到她要我还“六年债”,
我又有点肉疼:“那你也不能光逮着我薅啊,我这六年也不容易,工资没涨多少,
房租倒涨了三次,你还要我赔你?”林晓斜了我一眼,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手机,
点开备忘录递到我面前。我凑过去一看,屏幕上密密麻麻列着一串清单,
标题写着“江哲六年欠账明细”,第一条就是“每年清明香火钱,按市场价折算,
共680元”。“你还记账了?”我惊得嗓门都高了,“你昨天才回来,
哪儿来的时间算这个?”“路上算的。”林晓收起手机,语气理直气壮,“从火车站到墓园,
一路都在想你这六年没少气我,总得让你出点血。除了香火钱,
还有我当年落在你家的漫画书、笔记本,你是不是都给我扔了?”我心里咯噔一下。
当年林晓“走”后,她爸妈来收拾她的东西,把一些舍不得扔的书和本子暂存在我家。
后来我搬家嫌麻烦,又觉得留着触景生情,就偷偷卖给了废品站。
“那……那不是以为你用不上了嘛。”我眼神飘忽,不敢看她,“再说了,那些书都旧了,
留着也占地方。”“占地方?”林晓的音量瞬间拔高,伸手又要揪我耳朵,
“那是我攒了三年的漫画!里面还有我画的同人图!江哲,你可真行啊,
连我这点东西都不放过!”我赶紧往后跳一步,躲开她的手,举着双手投降:“我赔!
我赔还不行吗?漫画书我重新给你买一套,一模一样的!”“重新买?”林晓挑眉,
“现在那些漫画早就绝版了,你去哪儿买?”我愣了,这才想起那些漫画是小众出版社出的,
当年还是托同学从外地带回来的。现在别说买新的,就连二手平台都很难找着。
看着我僵在原地的样子,林晓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力道却没轻没重:“既然买不到,那就换个方式赔。从今天起,我住你家。”“什么?
”我差点跳起来,“住我家?我那出租屋就一间卧室,怎么住?再说了,
你爸妈家又不是没地方!”“我爸妈想让我好好歇着,我偏不。”林晓抱着胳膊,
眼神里满是算计,“我就要住你家,一是监督你还账,二是……我得看看,
这六年把我当‘财神’拜的人,日子到底有多穷。”她顿了顿,补充道:“放心,
我不用你养,我自己有积蓄。但你得负责一日三餐,还得陪我把当年没去过的地方都走一遍。
什么时候我满意了,这六年的账,就算你还完了。”雨还在下,
我看着林晓那张写满“你别想跑”的脸,
再想想那绝版的漫画书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精神损失费”,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看来,
这六年的“香火债”,我是躲不掉了。4 解释:当年是一场乌龙失踪我耷拉着脑袋,
跟在林晓身后往墓园外走。雨还没停,她风衣的后摆被风吹得晃来晃去,我盯着那抹黑色,
脑子里还在琢磨怎么才能把“同住”这事儿给搅黄。“想什么呢?走这么慢。
”林晓突然回头,眼神跟带了雷达似的,一下就看穿了我的心思,“别琢磨着怎么反悔,
这事没得商量。”我赶紧收回思绪,快走两步跟上她:“谁琢磨了?我就是在想,
你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掉进江里?警察不是说你是去江边散步,
不小心滑下去的吗?”提到这事,林晓的脚步慢了些,她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
语气沉了沉:“不是不小心滑下去的,是那天风太大,我蹲在江边捡东西,被吹得没站稳。
”“捡东西?捡什么?”我追问。她从口袋里摸出那个星星手链,
指尖轻轻摩挲着吊坠:“就是这个。当年我戴着它去江边,想给你发张手链的照片,
结果手一滑,手链掉进江里了。我急着去捞,没注意脚下的青苔,一下就摔下去了。
”我愣了愣,心里突然有点发堵。原来她当年掉进江里,是为了捡我送她的手链。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水流特别急,我被冲得晕头转向,
以为自己肯定活不成了。”林晓继续说,声音里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轻颤,
“还好下游有艘运货的船经过,船长把我救了上来。可我当时发着高烧,烧得迷迷糊糊,
连自己叫什么、家在哪儿都记不清了。”我停下脚步,看着她:“那后来呢?
你怎么没早点联系家里?”“等我烧退了,想起家里的电话,却发现手机早就被水冲没了。
”她叹了口气,“船长人好,让我在船上帮忙,给我口饭吃。我跟着船走了两个多月,
到了南方的一个小城,才下船找工作。我一边打工,一边想办法回忆更多的信息,
可脑子里就像被蒙了层雾,只记得你的名字,还有这个手链。”说到这儿,她转头看我,
眼神里带着点复杂的情绪:“我拿着手链去问过很多人,想找认识你的人,可一直没消息。
直到去年,我在一家小超市打工,遇见一个来旅游的老乡,听他说起咱们这儿的事,
才慢慢想起家里的地址和我爸妈的电话。”我心里更堵了,原来她这些年不是不想回来,
而是记不起回家的路。我之前还在她“坟头”抱怨她不管用,现在想想,真是又傻又混蛋。
“那你联系上叔叔阿姨后,怎么不早点回来?”我又问。“我想攒点钱再回来。
”林晓低下头,踢了踢路边的小水洼,“我怕我空着手回去,爸妈会担心我这些年过得不好。
而且……我也怕你早就把我忘了。”最后这句话说得很轻,轻得像被风吹散的雨丝。
我看着她泛红的眼角,突然想起高中时,她每次受了委屈,都会这样低着头,
踢着脚边的东西,不说话。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瞎想什么呢?我怎么会忘了你?就算你‘走’了六年,
我不还是每年都去看你嘛。”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话说得好像我之前去墓园,
真的是为了看她,而不是为了求她保佑。林晓果然白了我一眼,
伸手又要戳我脑门:“少来这套!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不过……”她顿了顿,
语气软了点,“谢谢你还没把我彻底忘了。”雨慢慢小了,天边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我看着林晓的侧脸,突然觉得,这六年的“香火债”,好像也不是那么难还。“对了,
”林晓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我,“我爸妈知道你今天来墓园吗?他们让我回来后,
第一时间跟你联系。”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我昨天跟阿姨说今天要去“祭拜”林晓,
要是让阿姨知道林晓还活着,而且我还在她“坟头”抱怨了半天,指不定要怎么说我。
“那个……”我赶紧转移话题,“咱们先别跟叔叔阿姨说今天见面的事,
我得先回去准备准备,给你收拾房间。”林晓挑眉看我,
眼神里满是“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的了然:“行啊,不过收拾房间的时候,
别把我的东西扔了。还有,今晚的晚饭,你请客。”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了,大小姐。
不就是一顿饭嘛,我请。”反正都要还“债”了,多一顿饭也不算什么。
5 回家:我妈以为见了真鬼骑着电动车载林晓回家时,
我特意绕了条远路——主要是怕遇上熟人,没法解释“死而复生”的青梅怎么会坐在我车上。
林晓坐在后座,双手轻轻抓着我的衣角,风把她的头发吹到我后颈,有点痒,
像高中时她在课堂上偷偷扯我校服帽子的感觉。到了我租住的小区楼下,我停好车,
转头跟她叮嘱:“我妈今天来给我送饺子,一会儿见到她,你别吓着她,我先跟她打个招呼。
”林晓点点头,攥着手链的手指紧了紧:“放心,我有分寸。”我领着她往楼上走,
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我妈跟林晓妈是老姐妹,当年林晓“走”的时候,
我妈哭着跟我说“以后再也没人跟你抢糖醋排骨了”,现在人突然回来了,
我真怕我妈心脏受不了。刚掏出钥匙开门,就听见屋里传来我妈的声音:“小哲,回来啦?
快洗手,饺子刚煮好,还热着呢!”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先探了个脑袋进去:“妈,
跟你说个事,你别激动。”我妈正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看见我身后的林晓,
手里的盘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饺子滚了一地。她瞪大了眼睛,嘴唇哆嗦着,
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突然捂住胸口,声音都变调了:“你……你是晓晓?
你不是……你不是已经……”“阿姨,我是晓晓,我还活着。”林晓赶紧上前一步,
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当年是个误会,我被水冲到下游,救上来后一直没找到回家的路,
让您担心了。”我妈盯着林晓看了半天,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冲过去抱住她,
手还在发抖:“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这些年你去哪儿了?你妈想你想得眼睛都快瞎了,
我跟你叔到处找你,都快绝望了!”林晓也红了眼,拍着我妈的背安慰:“阿姨,对不起,
让您和我妈受苦了。我现在回来了,以后再也不离开了。”我站在旁边,看着俩人手拉手哭,
心里又酸又暖。我妈哭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地上的饺子,赶紧抹了把眼泪:“你看我,
光顾着哭了,饺子都掉了。晓晓,你还没吃饭吧?阿姨再给你煮点,你爱吃的韭菜鸡蛋馅,
我今天带了不少。”“谢谢阿姨,我不饿,您别忙了。”林晓拉着我妈的手,坐在沙发上,
慢慢跟她讲这些年的事——从被船救起,到在南方打工,再到怎么联系上家里,
说得我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还时不时拍着大腿说“真是苦了我们晓晓”。
我趁机去厨房收拾地上的饺子,刚把盘子捡起来,就听见我妈突然问:“晓晓,
你今天是怎么跟小哲遇上的?”我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盘子差点又掉了。林晓看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