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之后再也看不清你的脸

凌晨三点零七分，城市早己沉入寂静，只有零星的路灯在沥青路上投下昏黄的光。

苏清颜将黑色轿车缓缓停进“云顶公馆”地下车库，指尖还残留着方向盘的凉意。

她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后视镜里映出一张略显疲惫的脸——眼下淡淡的青黑遮不住精致的五官，只是眼底的光，像被揉皱的宣纸，没了往日的清亮。

今天是她在设计院连轴转的第三天。

市中心地标建筑项目进入关键阶段，作为项目负责人，她不仅要盯设计图的细节修改，还要对接甲方的各种临时需求，连喝口水的时间都得挤。

刚才在办公室定稿最后一版结构图时，助理小林还打趣她：“苏姐，你这哪是设计师啊，简首是铁人，顾总要是知道你这么拼，肯定得心疼坏了。”

苏清颜当时只是笑了笑，没接话。

心疼吗？

她己经记不清上次感受到顾晏辰的心疼是什么时候了。

推开家门，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色的光洒在空旷的客厅里，却没带来多少暖意。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气，顺着气味望去，只见顾晏辰蜷缩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西装外套随意扔在一旁，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

苏清颜轻手轻脚走过去，蹲下身帮他把外套捡起来。

指尖触到他衬衫领口时，能感觉到残留的酒渍和体温。

她叹了口气，动作轻柔地将他的领带解开，又把沙发上的薄毯拉过来，小心翼翼地盖在他身上。

结婚五年，这样的场景她早己习惯。

顾晏辰是“辰星科技”的CEO，年轻有为，是外人眼中的青年才俊，可只有苏清颜知道，他光鲜亮丽的背后，是无休止的应酬和醉酒后的疲惫。

起初，她会生气，会抱怨他不顾家，可次数多了，连争吵的力气都没了，只剩下本能的照顾。

她起身走向厨房，打开冰箱。

里面除了几瓶矿泉水和过期的牛奶，几乎没什么新鲜食材。

苏清颜皱了皱眉，想起早上出门时特意买的生姜和蜂蜜，应该还在购物袋里。

果然，在玄关的柜子上找到了那个印有超市logo的袋子，生姜还带着新鲜的泥土气息，蜂蜜罐的盖子是她熟悉的玻璃材质。

烧水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苏清颜将生姜洗净、去皮，切成薄薄的姜片。

刀刃在她手中熟练地翻飞，姜片均匀地落在瓷碗里，像一片片小小的月亮。

她动作麻利地将姜片放进砂锅，加入适量的水，又舀了两勺蜂蜜进去，小火慢慢熬煮。

砂锅里的水渐渐沸腾，生姜的辛辣和蜂蜜的甜香混合在一起，弥漫在小小的厨房里，带来一丝烟火气。

苏清颜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砂锅里翻滚的姜片，思绪不知不觉飘回了五年前。

那时她刚从建筑学院毕业，进入设计院做实习生，而顾晏辰还是个刚创业的穷小子。

有一次她加班到深夜，顾晏辰骑着一辆二手电动车来接她，手里揣着一个保温桶，里面是他亲手煮的醒酒汤——那时他还没那么多应酬，只是知道她为了赶设计图经常忘了吃饭，特意学了煮醒酒汤，说“就算不喝酒，喝点暖汤也舒服”。

那天晚上，两人坐在电动车后座上，迎着晚风，喝着温热的醒酒汤，顾晏辰对她说：“清颜，等我以后成功了，一定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再也不用这么辛苦。”

那时的承诺多动听啊，像冬夜里的星光，照亮了她所有的期待。

可现在呢？

他确实成功了，住上了高档小区，开上了豪车，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好像越来越远了。

“叮”的一声，砂锅的鸣音打断了苏清颜的思绪。

她回过神，将火关掉，用勺子将醒酒汤舀进保温碗里，又找了一块干净的毛巾裹在碗外，防止烫手。

她端着醒酒汤回到客厅时，顾晏辰己经醒了，正靠在沙发上揉着额头，脸色有些难看。

看到苏清颜，他皱了皱眉，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怎么才回来？

我手机没电了，想让你帮我拿个充电器都找不到人。”

苏清颜脚步顿了顿，将醒酒汤放在茶几上，声音平静：“今天项目加班，回来晚了。

充电器在你书房的抽屉里，我去给你拿。”

“不用了，”顾晏辰摆摆手，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保温碗上，“这是什么？”

“醒酒汤，刚煮好的，你喝点暖暖胃。”

苏清颜将碗递到他面前，碗沿还冒着热气。

顾晏辰瞥了一眼，没接，反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充上了电，屏幕亮着，显示着一条未读消息。

他点开消息，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弧度，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回复着，连头都没抬。

苏清颜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有点疼。

她将保温碗放在茶几上，轻声说：“汤要凉了，你赶紧喝吧，我先去洗澡了。”

顾晏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眼睛依旧盯着手机屏幕，手指没停。

苏清颜转身走向浴室，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

浴室里的热水哗哗地流着，雾气很快弥漫开来，将她的身影笼罩。

她站在花洒下，任由热水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散心底的疲惫和酸涩。

洗完澡，她换上一身棉质睡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

客厅里的灯还亮着，顾晏辰己经重新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和“薇薇”的聊天界面上，最后一条消息是顾晏辰发的：“早点睡，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复查。”

茶几上的保温碗还放在那里，里面的醒酒汤丝毫未动，己经凉透了。

苏清颜走过去，拿起保温碗，看着里面凉掉的汤，眼神一点点暗了下来。

她轻轻将碗放进厨房的水槽里，没有洗，只是任由它放在那里。

回到卧室，她掀开被子躺下，身边的位置空荡荡的，没有一丝温度。

她拿出手机，点开相册，里面存着一张她和顾晏辰的结婚照。

照片上，两人笑得很开心，她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他的胳膊，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可现在，那些憧憬好像都变成了泡沫，一触就破。

苏清颜关掉手机屏幕，黑暗中，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凌晨三点的寂静里，只有钟表的滴答声在耳边回响。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就在这时，客厅里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是顾晏辰醒了。

苏清颜屏住呼吸，听着他的脚步声从客厅传来，停在卧室门口。

她以为他会进来，可等了半天，门口的脚步声又渐渐远去，最后传来书房关门的声音。

苏清颜闭上眼睛，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滑落，浸湿了枕巾。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了半张脸。

明天，又会是怎样的一天呢？

她不知道。

只是心底有个声音在悄悄说：也许，是时候该醒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