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暮色”餐厅的包间角落,把丝绒盒子里的钢笔拿出来又放回去。
笔身是复古的银灰色,笔帽上刻着小小的“Z”。陆承泽名字的首字母。
为了找这支和他大学时一模一样的钢笔,我跑了三家古董店,
最后在城郊一家不起眼的旧货市场里,跟老板磨了半小时才买到。今天是他三十岁生日。
提前三天我就订了这个靠窗的位置,从这里能看见江景。记得他刚创业那会,
我们没钱下馆子,常买个煎饼坐在江边的长椅上,他咬着煎饼跟我说:“晚晚,
等我以后有钱了,天天带你吃黑松露,天天看江景。”现在他有钱了,
黑松露烩饭就摆在桌上,还冒着热气,可他没来。晚上八点的手机闹铃声响起,我拿起手机,
屏幕亮了又暗。上周我跟他提生日时,他正对着电脑敲键盘,头都没抬:“知道了,
到时候看情况。”“情况”就是林若溪的复查。我指尖划过手机屏上林若溪的微信头像。
她总爱用那种带着兔子耳朵的自拍,眼神怯生生的,像只随时会受惊的小鹿。
陆承泽说她是“恩人之女”。三年前他爸病重,林若溪的爸爸帮了大忙,后来林父去世,
他就把刚毕业的林若溪接到了身边,美其名曰“照顾”。可这照顾,早没了边界。
林若溪总说自己体弱,今天心脏不舒服,明天肠胃犯毛病,陆承泽永远随叫随到。
有次我发烧到39度,想让他陪我去医院,他却说“若溪今天要去拿体检报告,我得陪她”,
最后是我自己裹着被子,打车去了医院。九点半,服务员第三次探头进来:“女士,
需要帮您把菜加热一下吗?”我笑着摇头:“不用了,谢谢。”笑容还没收回,手机就震了。
是陆承泽的短信,只有十个字:“陪若溪做复查,别等了。”没有道歉,没有解释,
甚至没问我有没有吃饭。我捏着手机,指节泛白。刚想把钢笔装回包里,
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是他的助理小张。大概是怕我等急了,特意来打圆场。“苏晚姐,
实在不好意思,陆总这边……”小张的声音透着为难。话没说完,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林若溪娇滴滴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委屈:“承泽哥,苏晚姐会不会生气呀?
都怪我,非要今天来复查,耽误你过生日了。”我屏住呼吸,等着陆承泽的回答。下一秒,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我熟悉的不耐烦,却不是对林若溪,
是对我:“她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你别多想,复查结果没问题就好。”“不懂事”。
我突然想起上周降温,我冻得手发红,跟他说“想买个暖手宝”,他当时嗯了一声,
转头就忘了。可昨天我在玄关看到,他给林若溪买了个粉色的,上面印着兔子图案。
正是我在商场看中的那款。原来在他眼里,
我等了三个小时、找了半个月钢笔、准备了一晚上的生日宴,只是“懂事”与否的考验。
我挂了小张的电话,把钢笔放回丝绒盒,然后慢慢把冷掉的黑松露烩饭装进打包盒。
走出餐厅时,江风裹着寒意吹过来,我缩了缩脖子,没打车,慢慢往家走。
路上遇到一家便利店,我进去买了瓶矿泉水,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镜子里的女人眼底发青,
嘴角耷拉着,一点都不像要给丈夫过生日的样子。回到家时,玄关的灯亮着。
陆承泽大概是回来过,他的外套搭在沙发上,口袋里露出个首饰盒的角。我走过去,
轻轻把盒子抽出来。里面是条银项链,吊坠是小小的“溪”字。我把盒子塞回他口袋,
拿着打包盒走进厨房。冷掉的烩饭没什么味道,我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窗外的江景亮着灯,
可我觉得,比当年挤在长椅上看的夜景,还要冷。第二天一早,
我刚把昨晚冷掉的烩饭倒进垃圾桶,手机就响了,是公司HR的电话。
她的声音带着公式化的客气:“苏晚,公司有个援建项目在里加,需要派一名设计师过去,
为期两年,后续可能根据项目需求延长。考虑到你的专业能力和单身状态,
领导希望你能接手,给你三天时间准备,下周一出发。”里加。我愣了愣,
脑海里闪过地图上那个偏远的小国。靠近北极圈,冬天漫长,听说全年有一半时间都在下雪。
我从来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甚至没敢想过会永远留在那里。HR还在说项目细节,
我却只听到“永远留在那里”几个字。心里突然松了口气,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或许离开这里,离开陆承泽和林若溪,我才能好好喘口气。“我接。”我打断HR的话,
声音比预想中平静,“三天后我准时出发。”挂了电话,我站在厨房窗前,
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阳光很好,透过玻璃洒在地板上,可我却觉得浑身发冷。我打开衣柜,
开始收拾东西。衣服不多,几件常穿的外套,两条牛仔裤,还有那支没送出去的钢笔。
我把它们叠好放进行李箱,又翻出抽屉里的银行卡,里面是我这两年做设计攒的钱,不多,
但够我在里加重新开始。收拾到一半,客厅传来开门声。是陆承泽回来了,身后跟着林若溪。
她手里拎着个保温桶,脸色还是苍白的,靠在陆承泽怀里,像只没力气的小猫:“承泽哥,
我昨晚又没睡好,医生说我得吃点清淡的,你陪我回家煮点粥好不好?”陆承泽皱着眉,
语气是我很久没听过的温柔:“好,我让张阿姨现在就准备。”他路过客房门口,
看到我在收拾行李,脚步顿了顿,语气带着不耐烦:“还在闹脾气?非要搬出去?
”我没抬头,继续叠衣服:“我不是闹脾气,是要搬去别的地方。”“搬去哪?”他追问,
语气里没什么关心,更像在质问。林若溪凑过来,拉了拉他的胳膊,声音软软的:“承泽哥,
别跟苏晚姐吵架了,她可能就是想冷静一下。对了承泽哥,我昨天看到一条项链,特别好看,
就是有点贵,你能不能陪我去看看?”她的话像根刺,精准地扎在陆承泽的“软肋”上。
他果然不再问我,转头对林若溪说:“好,下午我陪你去。”两人说说笑笑地走进主卧,
完全没注意到我手里的行李箱,更没注意到我眼底的疲惫。我看着他们的背影,
突然觉得很可笑。我和他结婚两年,抵不过林若溪一句撒娇;我收拾行李要离开,
他关心的却是要不要陪林若溪买项链。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我把行李箱放在玄关,
等着第二天去公司交接工作。夜里我没睡,坐在客房的窗边,看着主卧的灯亮到凌晨一点,
才听到陆承泽轻手轻脚走出来。他路过客房门口时,停顿了几秒,却没敲门,
径直走进了卫生间。第二天一早,我去公司交接工作。同事们都很惊讶,
问我为什么突然要去里加。我笑着说“想换个环境”,没人知道我心里的苦。
交接完已经是下午,我刚走出公司大楼,就看到陆承泽的车停在路边。他摇下车窗,
脸色不太好:“你去哪了?若溪说她头晕,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拿出手机,
才发现他打了五个未接来电,我因为开会静音了。“我在公司交接工作。”我解释,
“若溪头晕,你可以送她去医院,或者让张阿姨陪她。”“我忙着处理公司的事,哪有空?
”他皱着眉,语气更不耐烦了,“你赶紧回家,好好照顾若溪。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我没时间。”我转身想走,他却下车拉住我的手腕,力道很大,疼得我皱眉。“苏晚,
你别太过分!”他的声音提高了,“若溪是我恩人的女儿,我照顾她是应该的!
你就不能懂事一点,别总跟她计较?”“懂事”“计较”。又是这两个词。
我看着他眼底的愤怒,突然觉得很累,累得不想再解释,不想再争辩。
我挣开他的手:“陆承泽,我已经跟你说了,我要去里加,三天后就走。你想照顾林若溪,
自己照顾吧。”说完,我拦了辆出租车,头也不回地走了。透过车窗,我看到他站在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