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我叫寇旎,我的父母离婚了,作为家里仅有的一个孩子,我被判给了父亲,这之后,
他跟另一个女人领证了,我才知道,原来他一直有两个老婆。那个女人总是围着碎花围裙,
总是乐呵呵的,她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心眼,我父亲说的话,她全都无条件相信。
父亲让我告诉那个女人,我是他从孤儿院领来的,我照做了,她也丝毫没有怀疑。
她给了我一个哥哥。她爱我吗?应该爱吧,可是,我不需要。”女孩儿嘛,就是应该宠着,
昭昭,保护好你妹妹。”她这样说。我乖乖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在灶台前忙碌,
我的哥哥窝在沙发里打游戏,闻言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抬头看我。
这家里少了一个很重要的人。那年我七岁,我知道,我再也没有母亲了。
测评表“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啪!啪!啪!啪!”我父亲连着甩了我四个耳光,
直到我的衣领从他手中脱离,我摔倒在地上,他懒得弯腰捡我,便拾脚又踹。“哭什么哭!
你再哭!再哭!”他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拽起来,就像拖着一头死猪,然后扬起巴掌,
作势要扇,我哭得更大声了。浑身都好痛,似乎有很多地方烂掉了,但是我不怕他把我打死。
打死了应该就不疼了吧。奶奶攀住爸爸的胳膊,将我从他手上拽了过去,
衣服的剧烈撕扯使我喉咙被勒了半天,我忍不住咳嗽起来,泪花滚滚,
奶奶用一条胳膊护着我,用力推开我爸爸道:“你要弄死她吗?”她搡了我一把,我站不稳,
蹲坐在地上,下意识紧紧扯住她的裤腿。她微微躬下身,巨大的阴影挡住我,
一边抹着我脸上的眼泪,一边恨恨道:“你怎么不听话呢?你妈妈走了,不要你了!
给你找个新妈妈不好吗?”“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妈妈!”我大喊起来,
随即就是更大力地哭嚎。我不能没有妈妈。每天早上她都会喊我起床,给我擦药,
给我做早餐,送我上校车,晚上回家,我写作业的时候她会切水果给我,
写完作业会帮我打开电视,让我看蓝猫龙骑团,晚上睡觉前她会再给我擦一遍药,
然后贴着我睡,我睡的迷迷糊糊时,她会帮我掖被子。我不能没有妈妈。“别他*哭了!
”父亲突然大吼了一声。他的声音像动物世界里的捕食者一样,我吓了一跳,浑身一阵酥,
像被凉水激了一般僵住了,片刻后,我再也忍不住,推开奶奶的手臂,拔腿往外跑。
我要离开爸爸,再去找妈妈。可是爸爸跑得更快,就像捕捉小鹿的猎豹一样,我刚刚跑出门,
身后就被大力推了一把,我往前一扑,砸到地上,手掌在地面擦了出去,没觉得疼,
但看到了好多血。那一刻,我愣住了,心里有了一丝期冀,想我会不会终于要死掉了。
父亲提着我的后衣领把我拎了起来,可我已经不在乎我被勒的脖子了,我满脑子就在想,
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还活着吗?“我*你*,小*崽子!”他的膝盖狠狠顶在我的后腰上,
因为惯性,我的上下两排牙齿“咯楞”一声磕到一起,我听到像骨头碰撞的声响,
眼泪止不住的流,呜咽忍也忍不回去,但是,好在,我马上就要死了。一切就要结束了,
我甚至天真地闭上眼睛。然后听到奶奶的声音:“行了!她还是个孩子,别打死了!
”爸爸嘴里骂着,一巴掌一巴掌扇在我的嘴上,我尝到嘴巴里的腥味,
跟妈妈每次挨完打身上的味道差不多,我的嘴唇又痛又麻,红红的口水流下去,
弄脏妈妈洗干净的衣服,看着衣服上脏兮兮的口水,我心里好难过,眼泪流得更多了。
奶奶走过来之后,爸爸就住手了,奶奶搀着我的胳膊,也在嘴里骂骂咧咧的,
把我拖去房间里面,然后打开衣柜,将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拢到一旁,把我塞了进去,
我抽噎着,看着她,她利落地关上门,落上锁。好疼,好冷,好饿,好黑,
好静……衣柜的墙壁好多木刺,我扣着四周的板子,手被划破,
一根根木刺扎进指缝……我哭得眼睛发涩,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好像全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小小的柜子,和里面的我,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寇旎,醒醒,寇旎?”我蓦地睁开眼睛,泪水划过脸颊,
留下凉凉的一道痕,认清了眼前的人,是学校心理咨询室的阿姨。我的心跳得很厉害,
呼吸一窒后才慢慢趋向平稳,就像起死回生似的,身体也慢慢恢复了知觉,
她见我睁开了眼睛,直起身道:“回去吧,快两点半了。”“嗯。”我嗫嚅地应了一声,
连忙爬起来,瞥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已经两点十分了,我顾不上还在缓慢恢复的四肢,
麻木地提起一旁的书包,下地,转回身将小床上的铺盖拽整齐。阿姨在收拾桌面上的东西,
此时开口道:“你不用管了,放着我来整理吧。”“嗯。”我又应了,但是无法真的不管,
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床铺,然后背上书包,看了眼阿姨。我不喜欢说话,或者说,
总是开不了口,即便是简单的交代或问候。好在阿姨足够了解我,在我看向她时,
她微笑着冲我点了点头,我如释重负,低下头,内心的感激澎湃,
外化之后却也只是使劲抿了抿唇,然后闷着头离开。哪知到了门口,却撞上正要进来的男孩。
他叫孟迭,是阿姨的儿子,在我隔壁班,成绩很好,全级前三,看到我,
只是扫了一眼便擦肩而过。我知道,以我的成绩,不该跟这样的人搭讪,于是立马加速逃离,
哪知阿姨突然喊了我一声:“寇旎,等等吧,你们俩一起回去。
”“我……”我用为难的眼神看向她,可是她忙着手里的事,根本没看我。
我正要斟酌“不用了”这三个字怎么说出口,孟迭已经拿着东西过来了,
他很随意地开口:“走吧。”“……”看吧,大多数人都能落落大方地说话,唯独我不行。
我沉默地跟在他身后,攥紧了书包带子,满脑子都是抱歉,看到我,应该很影响心情吧,
高中压力本来就大……庆幸,从心理咨询室到教学楼,一路无言,
我没有在这期间做出什么蠢事。谁知到了我们班门口,他突然停下,转身看着我,
毫无征兆地说起:“有条件的话,我还是劝你去医院看看。
”他把那张心理状况测评表递过来。那是我第二次去心理咨询室时,阿姨让我填的,单子上,
着一个醒目的红色对钩——双向情感障碍评估得分:18分_(15以上重度双向情感障碍,
您需要立即到医院就诊)我当即觉得脸上烧了起来,连带着太阳穴也突突地跳,
我的双手从书包背带上拿下来,想拿回那张单子,却不敢伸手,于是犹豫了一下,
左右手又忍不住凑到身前,纠结在一起,偷偷扣着彼此的手指,我尽力做出十分内疚的表现,
完全是下意识,我无法控制,也无暇思考。直到他又往前递了递那张纸,我忙不迭双手接过,
指尖在纸面上缓缓移动,下意识使劲碾磨,我不想面对,只想立刻回到自己的教室,
可是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我……”我又想说对不起,可是,这么说好像没有逻辑,最后,
只好微微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僵硬得快死掉了,
只能小幅度点头,这样也算点了,如果此时点头是错的,这种微不可察的幅度,
也好让对方不要发现,我居然在干点头这种蠢事。这样就好,我心虚地、侥幸地想着,
应该不会惹别人更加反感吧?他果然没有在意,接着道:“你喜欢什么动物?”我不解,
抬眼瞄他,他看着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我想问他为什么问这个,
但是实在开不了口说这么多话,只好作罢,如实回答他的问题:“狗。”“行,
”他微微笑了一下,“回去学习吧,考虑我的建议哦。”我连忙使劲点点头,
抬起手向他挥了挥,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教室。我不想、不敢、恐惧和任何人产生交流,
任何交流都不想。至于他的建议,我只能在心里苦笑。去医院看心理医生,
在我自己经济不独立的时候,完全没有可能,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送我去的,这一点,
我无比肯定。纸团我站在走廊,身体僵着,像浸泡在海里——其实,浸泡在空气里,
说不定,和海里一样。我感觉不到我的四肢、内脏、骨骼,但是胸腔一起一伏着。
我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棉花、或者豆腐,我的瞳孔一遍遍扩散又连忙聚缩。
好像身体四周有针尖对着我,一动就会扎上似的,
四周的空气仿佛变成了纤维一般无形的针刺,但是是柔软的。我似乎听到细微的耳鸣,
又好像没有。我的浑身都很放松,眼睛也不需要眨。我靠在窗沿,手里拿着课本,
目光扫过上面的文字,我像一棵植物,像睡着了,我的呼吸宣誓我活着。
这样的状态自我上了高中后就常常出现,一个人时,安详美好,也没有想死的念头发生。
“寇旎。”身边突然靠过来一个人,我忙瞥眼看他,是孟迭。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胸腔好生压抑,出气多进气少的,忙深吸一口气,问询地看着他。
他从兜里拿出一张纸,叠起来的,往我跟前递。好些背书的同学往我们这边看,我瞪大眼睛,
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好半晌,不敢相信这是给我的。他笑道:“拿着。”我缓缓伸出手接过,
他道:“好好背书。”言罢,就拎着自己的课本回到自己班级的背书区域。
我手里捏着那张纸,抬眼看了看四周,没有老师过来,将纸条装进衣兜,离开靠着的窗台。
脑海里安静的棉花也被这张纸条搅地晕晕乎乎。他送我礼物。一个男生送一个女生礼物,
很奇怪,身边的同学都用八卦的眼神看着我,可我偏偏知道,这跟爱情完全无关。
我在走廊缓缓游荡,觉得自己像一只水母。直到第二晚自习打铃,所有人回到教室,
我坐到自己的座位,抬头,看见所有人都忙着整理桌上的课本,我小心翼翼打开纸条,
原来是一幅画,画着一只丑丑的、但生动的狗。同桌见此,意味明确地“呦”了一声,
我回以他一个笑容,然后将纸条收回口袋,拿出数学练习册。我开始对着看不懂的数学题,
正襟危坐,装模作样地在草稿纸上一遍遍默写公式。以往也是如此,只要别人一眼扫过去,
你看起来似乎在学习,就好了,等到下课,就能背上书包回家,等待明天。我们三人一桌,
同桌一直拿着练习册,遮住半张脸,跟他的前桌窸窸窣窣说着什么,一边偷偷笑着,
一边频频瞄向教室后门。四周都是各种细小的声音,
碰撞、校服的摩擦声、笔在纸上写字的声音、甚至抖腿发出的鞋底轻轻碰撞水泥地面的声音,
我不自主地跑神了。孟迭送我礼物了。他是第一个主动跟我说话的人,还送我礼物。
可惜我不想跟人交流,希望以后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应该不会见面了吧,我今天答应他去医院看看了,所以不管能不能做到,
我都不会再去校心理咨询室了。在此之前,我得先买点东西还他。我的前桌突然转过来,
将一个小纸团丢到我的桌上,我忙问道:“谁?”她摇了摇头,又“嗯?”了一声,
说:“不知道,给你的。”“我?”我看向那个纸团,纸质很陌生,形状也很陌生,
我拿起来,但是毫无头绪,这个班里明明没有跟我接触的人。无论如何,我打开了纸团,
完全陌生的字迹,写着大大的字:偷人死妈死全家!要点脸行不行?偷一次不够,
还偷第二次第三次,我之前两次没找你是给你面子,那点钱我倒不缺,
就是稀奇你这种恶心人的东西,我惊奇你怎么*脸不要,你穷死了吗?还知道给我剩五十,
是怕凑够两千我报警吗?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还没看完,我的手已经开始抖,
呼吸徒然压抑,浑身的血都沸腾了起来,直往天灵盖涌,脸上、耳朵、眼睛都热了起来,
耳朵里开始阵阵嗡鸣,我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酸涩到有些发疼,
随即身体像被什么顶压一般,我忽然觉得自己的脊骨、胃、心、肺,
我的所有内脏都应该挤缩成一团,这样才能抵御未知的侵袭,一瞬间,全世界像刺猬一样,
再次向我公开了敌意。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觉得现在好像有成千上万双眼睛死死盯着我,
想审判我,定我的罪,我悲愤、我难堪、我手足无措。我气极了,于是使劲将纸条撕成碎片,
大力地捣进自己的书包里,同桌被我的动静吓住了,转头看了我半天,问道:“怎么了?
”他看着我,我不敢看他,我想我现在脸颊通红,应该很吓人吧,于是我低下头,
抬起胳膊扶额,遮住我的脸,我沉重地呼吸着,浑身哆嗦。前桌这时也扭过头,
那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同桌是班级第二,她是班级第三,两个我平时刻意避着的人。
她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同桌一眼,我的余光瞥见同桌冲她耸了耸肩。
他们肯定觉得我莫名其妙,我大口喘着气,羞愧难当,无地自容,我依然没有哭,
事实上我已经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有想哭的感觉了,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应该哭,可是,
就像现在,我浑身都如濒死一般难受着,眼睛和头脑却依然麻木到了我感受不到的程度。
我保持着低下头的状态,只抬眼看前桌,可是还没看到她的脸就又垂下眼去,我不敢,
我的理智,我的思想都死了,我只剩不敢。她扶了扶我的胳膊,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了?
”可是我的理智、我的思想都死了,我不知道怎么说,我无论如何张不开口,
只好轻轻摇了摇头,我的脑子像心脏一样嗡嗡地跳动,我的腹部说不出地难受,
我感觉自己的皮肤上沁出汗油,燥热,瘙痒。一时之间,他们看着我,欲言又止。
可是这是诬陷,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用这么恶心人的话说我?我突然觉得自己很窝囊,
拿出那些被撕碎的纸条,放到桌上拼凑,在他们疑惑的注视下,我开口道:“这是证据,
我凭什么撕……”回应我的只有注视和沉默。还要找胶带粘起来,
我要拼多久……我恨不能找个地缝藏起来,无所适从,为什么不能突然消失。“心虚了吧?
”过道里传来声音,我顺着所有人的目光,看向那个走来的人,冯东。
我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像打了马赛克一样混乱地飘着雪花,他走过来,站定在我的身旁,
好整以暇地靠在窗边。“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吗?小偷?”我不是小偷!我不是小偷!
“偷别人钱的垃圾!”我们根本不熟!我根本没跟你说过话,我们离得那么远,
我根本不知道你有钱!“怎么不说话?不敢吗?这时候矜持上了,真不要脸啊!”我想说话,
可是我浑身颤抖着,像被石膏裹住了一般无法动弹,我的脑子不转了,
我知道所有人都看着我,我不敢抬起头,我觉得我下一秒就会死掉了。“啧,真服了,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这是第二晚自习,老师和学生会会不断在走廊走动检查,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敢这样过来骂我,可是我不敢动,好像班主任的手随时都会出现,
像往常一样掐住我的脖子,我不敢动,也没办法动。他为什么说我,我好欺负,
他是不是找不到偷他钱的人,就想找个背锅的,逼我把钱还他?凭什么?不是我做的!
不是我做的!跟我没有关系!好半晌,我愤恨地回道:“我不会还你钱!”这话一出口,
我就被自己的口水噎了一下,说出这句话用尽了我剩下的所有脑子,我前桌和其他人一样,
静静看着我们,我同桌低着头,假装在忙自己的事情,听到我这句话时,
他手上的笔微微提了一下。“我不稀罕让你还!”冯东冷冷地说,“我不缺那点钱,
你留着用吧!”……我刚刚为什么要说这样一句话,好像不打自招……可我该怎么解释,
我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低下头,听着他的话,怒不可遏,浑身僵硬,
头脑发昏。“冯东……我觉得你可能弄错了,”前桌犹豫着说,“你先回去吧,
现在是晚自习,回头再说吧。”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听到这些话,冯东安静了一会,
然后起身沉默地回了自己的座位。前桌看了看我,什么也没说,转回自己的桌子。
所有人有意无意地偷瞄着我,我紧紧盯着桌上的碎纸,盯得眼睛有些花,一阵阵飘着白。
我不敢移开目光,我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记分册“你,刚刚干什么呢?
”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抬起头,看见了寇昭。他戴着学生会的袖箍,手里拿着计分册,
站在冯东桌前。我不想他知道,为什么偏偏是他?命运对我这样机关算尽,
我心里甚至被这巧合作弄地想笑。这种事非要让他知道吗?他会更加厌恶我讨厌我的,
我不想……冯东缓缓站了起来,嗫嚅着,没有说话。“问你话呢?刚刚干什么去了?
”他的声音很冷,但我知道,这不是严厉的声音,他在家也是这种语调,
这只是平常的例行公事。冯东支支吾吾道:“我……丢垃圾。”“嗯哼。
”寇昭把计分册子合上,一手支在他桌前,静静看了他一会儿,道:“不能下课丢?嗯?
”“能,能。”“你们班,刚刚吵吵嚷嚷的干什么呢?”冯东不说话了,他知道,这是我哥。
虽然平时在学校,我哥从来没有找过我,但是学生会主席,寇昭,大家都知道,
我是他的妹妹——他爸九年前去孤儿院给他捡回来的妹妹。“嗯?说话呀!哑巴了?
”寇昭不耐烦地用册子轻轻扇了扇他的胳膊。冯东胳膊动了动,到底没敢吱声,
只是眼神往我这边瞥了一下。寇昭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我立马低头,可是低下头,
才发现自己手里没有笔,我扣着手指,麻木的脑子无望地祈祷着,他不要看我。
可是还是听到他的声音:“寇旎,怎么回事?”我认命地站了起来,照例无法开口。
“怎么了?说话。”他走过来,我徒劳地悄悄将满桌的碎纸条往课本下面推,可是我知道,
这么做毫无用处。他站到了刚刚冯东站的地方,看到了我桌上的东西,微微俯下身看了起来。
我的脑子又麻木了起来,现在如果突然地球爆炸我也不会觉得意外,因为我早就准备好了,
我僵硬的身体所有的反应都在说:我准备好去死了,以及除此之外的一切。
他的头就俯在我的身前,我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他翻动纸条时校服摩擦的声音,
我看到他手背上的纹路,他每一根头发的走向,脸侧的毛孔,我闻到他洗发水的味道,
跟我洗完头的味道是一样的,我甚至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量,
他从走廊带来的一丝细微的凉意。他直起身,问我:“这是什么?这不是你的字。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低下头,我的眼睛远离他,就仿佛我的身体也能远离,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说我被人冤枉了?好像也没多冤枉,毕竟我本来不是好孩子,
何况这么点小事,何况他是寇昭,他是我哥哥。我的脚底发麻,
我不断将重心在脚跟和脚尖之间转换,不确定自己的身形是不是在晃悠,我的脖子折到最低,
盯着脚尖,再次盯到眼睛有些花,一阵阵飘着白。我竭力做出愧疚万分的神情,
希望别人看到我是诚信悔过,希望别人相信我一定痛改前非。我无法不这样做,
我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窦昭有些疑惑地看向我的鞋,然后敲了敲桌上的纸条道:“剩下的呢?
拿出来。”我抬眼瞥他,想说我不想拿,可是我不敢,我犹豫着,
希望他看出我犹豫背后的抗拒,然而并无效果,他反而不敲桌面了,抱臂靠在窗台边等着我。
我将手伸向书包,突然的动作让我的胳膊猛然惊了一下,从麻木中苏醒,恢复了短暂的知觉。
可是窦昭或许觉得我动作慢了,伸手拿走了我的书包,曲起一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