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天明猛地睁开眼时，额头上的冷汗还在往下淌，鼻腔里满是八十年代乡村特有的泥土腥气，
而不是前世癌症晚期躺在漏风破屋里，那股挥之不去的霉味与药味。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熟悉的土坯墙，墙上用红漆刷着的 “农业学大寨” 标语已经有些褪色，
墙角还堆着半袋去年的玉米，袋子上印着的 “人民公社” 四个字格外扎眼。
这不是梦 —— 他真的回来了，回到了 1982 年的夏天，
回到了父亲顾建国从卫生院出院的这一天。前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几乎要将他的胸口撞碎。就是这一天，父亲为了给他凑彩礼钱，
刚出院就去村口砖窑帮人拉砖，结果被几个地痞混混找茬殴打，心脏病突发倒在路边，
等他赶过去时，人早就没了气。而父亲的死，
不过是他悲剧人生的开始：他后来娶了韩家的女儿韩静，掏光家底满足韩家的所有要求，
却在癌症晚期被韩静和她的小白脸情人赶出家门，连一口热饭都没捞着。更让他崩溃的是，
他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竟然是韩静和那个小白脸的种！临死前，
他才从邻居的闲言碎语里得知，自己的母亲、两个姐姐，当年也都是被韩静暗中使坏，
要么病死要么意外去世，最后只留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在绝望中咽气。“爸！
” 顾天明猛地从炕沿上跳起来，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光着脚就往院外冲。他的脚刚落地，
就被地上的碎石子硌得生疼，可他丝毫顾不上 —— 他必须赶在父亲出门前拦住他，
这一世，他绝不能让悲剧重演！院门外的土路上，顾建国正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蓝布包袱，
脚步有些虚浮地往前走。他刚从卫生院出来，脸色还透着病后的苍白，嘴唇干裂，
手里攥着的几张毛票，是家里仅存的积蓄。听到儿子的喊声，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顾天明，
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天明，咋起这么早？爸去砖窑那边看看，能挣点是点，
你跟韩家的婚事……”“爸！别去！” 顾天明疯了似的冲过去，一把抓住父亲的胳膊，
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那砖窑不能去，会出事的！”顾建国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
拍了拍儿子的手：“傻小子，能出啥事儿？爸身体没事，你跟韩静的彩礼还差不少，
总不能让人家姑娘等着急了。” 他说着，就要挣开顾天明的手继续往前走，可刚走两步，
就听到身后传来几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哟，这不是顾家大叔吗？
刚从卫生院出来就急着挣钱啊？” 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晃了过来，
为首的是村里有名的混混刘三，他手里拿着一根树枝，一边剔着牙一边阴阳怪气地说，
“听说你家天明要娶韩家的姑娘？彩礼凑够了吗？要是凑不够，跟哥说，
哥给你指条明路 —— 把你家那台缝纫机卖了，说不定还能换俩钱。
”顾建国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刘三，我家的事不用你管，让开！”“让开？
” 刘三嗤笑一声，上前一步拦住顾建国的去路，“这路是你家开的？我就不让，你能咋地？
再说了，你家天明就是个软蛋，娶个媳妇还得靠爹去卖力气，丢不丢人？
”“你胡说八道什么！” 顾建国气得胸口起伏，他本就刚出院，心脏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捂着胸口就往后倒。“爸！” 顾天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父亲，
看着父亲紧闭的双眼和苍白的脸，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前世的恐惧再次袭来，但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哭的懦弱小子 —— 他在重生前，
曾在医院陪床时学过心肺复苏，虽然只是皮毛，可现在这是父亲唯一的希望！
顾天明立刻将父亲平放在地上，解开他的领口，双手交叠按在父亲的胸口，
按照记忆里的步骤，一下一下地按压。他的手心全是汗，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爸，你醒醒，别睡，我错了，前世是我不好，我不该听韩家的话，
不该让你受委屈，你醒醒啊！”周围渐渐围过来几个村民，有人小声议论，
有人想上前帮忙却又不敢。刘三几人也慌了，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嘴里还硬撑着：“跟…… 跟我们没关系，
是他自己不行……”就在顾天明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顾建国突然咳嗽了一声，
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虚弱地看着顾天明，声音沙哑：“天明…… 爸没事……”“爸！
你醒了！” 顾天明激动得眼泪都掉了下来，一把抱住父亲，像是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太好了，你没事就好，以后咱再也不去砖窑了，彩礼的事不用急，咱不跟韩家攀了！
”顾建国拍了拍儿子的背，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翻东西。顾天明心里一紧 —— 他怎么忘了，前世父亲出事的时候，
韩家的人就趁着家里没人，上门搬东西！“爸，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
” 顾天明扶着父亲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下，转身就往院子里冲。刚进院门，
眼前的景象就让他怒火中烧 —— 丈母娘高如正指挥着韩静、韩静的妹妹韩云贞，
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后来他才知道是村里的会计，高如拉来帮忙的，在院子里翻箱倒柜。
高如手里拿着一个搪瓷缸，正往自己的布包里塞，看到顾天明进来，不仅不慌，反而叉着腰，
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顾天明，你可算回来了！你爸呢？我跟你说，你跟静静要结婚，
这家里的东西可得归置归置，有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我先帮你拿回去存着，省得以后弄丢了。
”韩静则坐在院子里的缝纫机上，手里把玩着顾天明母亲生前留下的一块碎花布料，
撇着嘴说：“天明，你家这缝纫机也太旧了，等结婚了，你得给我买台新的。
还有你妈那箱陪嫁的衣服，料子都过时了，我可不要，扔了可惜，
不如让我妈拿回去给我姥姥穿。”韩云贞更过分，正踮着脚够房梁上挂着的一个木盒子，
那是顾家的传家之宝 —— 一个雕刻着牡丹花纹的玉如意，是顾天明奶奶传下来的，
母亲一直珍藏着，平时连碰都不让人碰。“住手！” 顾天明大喝一声，
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你们凭什么动我家的东西？谁让你们进来的！”高如愣了一下，
随即冷笑一声：“顾天明，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你跟静静马上就要结婚了，
你家的东西不就是我家的东西吗？我提前来帮你收拾收拾，还错了？再说了，
你爸刚才出去的时候，脸色那么难看，指不定出什么事了，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
这家里的东西不还是得归我们静静？我现在拿，跟以后拿，有啥区别？”“你胡说！
我爸好好的！” 顾天明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韩云贞手里的木盒子，“把那个盒子放下！
那是我家的传家之宝，谁让你碰的！”韩云贞被顾天明的气势吓到了，手一抖，
木盒子 “啪” 的一声掉在地上，盖子摔开，里面的玉如意滚了出来，
正好落在高如的脚边。高如低头一看，眼睛顿时亮了，弯腰就想去捡，
可顾天明的母亲王秀兰正好从外面回来，看到这一幕，尖叫着冲了过来：“我的玉如意！
你别碰它！”王秀兰刚才去村口找顾建国，没找到，就先回来了，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韩家人在搬东西，还把传家之宝摔了出来。她一把推开高如，
蹲在地上想去捡玉如意，可高如被推得一个趔趄，心里顿时火了，
伸出脚就往玉如意上踩：“不就是个破石头吗？有啥稀罕的！你个老太婆，还敢推我？
”“咔嚓” 一声脆响，玉如意被高如踩碎了，碎片散落在地上，像是王秀兰的心一样，
碎得彻底。王秀兰看着地上的碎片，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她扑上去抓住高如的胳膊，
哭喊着：“你赔我的玉如意！那是我婆婆传下来的，你赔我！”高如用力甩开王秀兰的手，
王秀兰没站稳，摔倒在地上，正好撞在旁边的凳子上，额头一下子就红了。“妈！
” 顾天明赶紧跑过去，扶起母亲，看到她额头上的红肿，怒火再也忍不住了，他站起身，
眼神冰冷地看着高如一家，“你们太过分了！入室抢劫还打人，真当我顾家好欺负是吗？
”高如却丝毫不惧，反而叉着腰，更加嚣张地说：“顾天明，你少在这儿吓唬我！
你爸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就算他回来了，你跟静静要结婚，还不得听我们家的？
我告诉你，想娶我女儿，条件得改改 —— 第一，你家这套房子得腾出来，
给我儿子高如有个儿子，比韩静小两岁，游手好闲住，你跟静静结婚后，
搬去村东头的老房子住；第二，彩礼翻倍，以前说的五百块，现在得给一千；第三，
你得保证静静和云贞能上大学，学费生活费都由你家出；第四，刚才那个玉如意碎了，
你得再给我找一个更好的，不然这婚就别想结！”韩静也跟着帮腔：“就是！天明，
我可是村花，多少人想娶我都娶不到，你能娶到我，是你的福气。这些条件你必须答应，
不然我就不嫁了！”韩云贞也小声说：“天明哥，我跟姐姐都想上大学，
你家条件比我们家好，帮衬我们一下怎么了？以后我们上了大学，还能帮你呢。
”顾天明看着眼前这一家人的丑恶嘴脸，前世的恨意与今生的愤怒交织在一起，他突然笑了，
只是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想让我答应这些条件？你们做梦！这婚，我不结了！
”这话一出，高如一家都愣住了。高如不敢相信地看着顾天明：“你说什么？你不结了？
顾天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女儿可是村花，你不娶她，你还能娶到更好的？
”韩静也慌了，她虽然骄纵，但也知道顾天明家的条件在村里还算不错，
而且顾天明以前对她言听计从，她以为顾天明只是一时生气，连忙说：“天明，你别生气啊，
有话好好说。条件我们可以商量，彩礼不用翻倍也行，
房子…… 房子也可以再想想……”顾天明却根本不看她，
目光落在高如身上：“刚才你踩碎了我家的传家之宝，还打了我妈，现在，
让你女儿给我妈下跪道歉！”“你说什么？” 高如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让我女儿给你妈下跪？顾天明，你是不是疯了？我女儿可是要当你媳妇的，
怎么能给你妈下跪？”韩静更是气得脸都红了：“顾天明，你太过分了！
我凭什么给你妈下跪？我妈没错，错的是你妈，谁让她推我妈的！”“没错？
” 顾天明冷笑一声，指着地上的碎片和母亲额头上的红肿，“我家的东西被你们搬，
传家之宝被你们摔，我妈被你们打，你们还没错？今天这歉，你们道也得道，不道也得道！
不然，我就报警，让执法队来评评理，看看你们这算不算入室抢劫！
”八十年代的 “执法队” 在村里可是很有威慑力的，高如一听 “执法队”，
心里顿时慌了，但嘴上还是硬撑着：“你别吓唬我！执法队才不管这些家务事呢！顾天明，
你要是敢让我女儿下跪，你就别想娶她了！”“谁稀罕娶她！” 顾天明毫不退让，
“就你女儿这样的，谁爱娶谁娶！今天，要么下跪道歉，要么等着执法队来！
”周围的村民越聚越多，都在小声议论，有人说韩家太过分，有人说顾天明这次硬气了。
高如看着周围人的眼神，又想到执法队的厉害，心里开始打鼓。她拉了拉韩静的胳膊，
压低声音说：“静静，要不…… 你就先给她道个歉，等以后结了婚，
咱们再找回来……”韩静不乐意：“妈！我不跪！凭什么啊！”“你傻啊！” 高如急了，
“现在不道歉，要是执法队来了，咱们都得倒霉！先道歉，等彩礼拿到手，婚结了，
还怕治不了他们？”韩静犹豫了，她看了看顾天明冰冷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村民的议论，
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走到王秀兰面前，膝盖微微弯曲，却怎么也跪不下去。
顾天明眼神一冷：“怎么？不愿意？”高如见状，在后面推了韩静一把，
韩静 “噗通” 一声跪在了地上，脸上满是屈辱和不甘，
声音含糊地说：“对不起……”王秀兰看着韩静跪在地上，心里也有些不忍，
拉了拉顾天明的胳膊：“天明，算了吧，她也道歉了……”顾天明却摇了摇头，
目光落在高如身上：“道歉我接受了，但彩礼和其他条件，想都别想。这婚，我不结了，
你们现在就把搬来的东西都搬回去，不然，我现在就去找执法队！
”高如一听顾天明还是不结婚，而且不给彩礼，顿时急了：“顾天明，你别太过分！
我女儿都给你妈下跪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家不就是有点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错过我女儿，你再也找不到更好的！”“找不到更好的，我也不娶她。” 顾天明语气坚定，
“现在，立刻把东西搬出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就在这时，
顾建国在邻居的搀扶下走了进来，他看到院子里的景象，又听村民说了事情的经过，
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走到高如面前，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语气却很坚定：“高如，
我们顾家虽然老实，但也不是好欺负的。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们都记着了。这婚，
我们不结了，你现在就带着你的人，把东西搬出去，以后，别再来我们家！
